布萊爾隻稍一愣神,馬上發覺……其實進門來的這位亞洲人,布萊爾認識的,他是“東亞製藥”的岡田先生邀請來球伴,名叫片山聰,是美籍日裔。陪伴他的那位女人是俄羅斯裔美女,名叫娜塔莎。


    說起來,也就在昨天,布萊爾還跟這人親切交流過。當時市內人心慌慌,度假的遊客紛紛離去,還能沒心沒肺在球場上安心打球的人沒幾個了。作為資深高爾夫球愛好者……咳,主要是為了在這私密地方約見律師會見方格林的幫手,布萊爾是除他們之外唯一的客人。於是,岡田先生邀請“正在練習道上奮戰”的布萊爾一起打個“下午場”。為了不引起注意,布萊爾接受了邀請。


    他們打得是場“十二洞”球賽,前後花了三小時,浪費時間的主要是岡田,麵前此人技術非常不錯,每一球洞都贏得幹淨利索,在場上簡直有老虎伍茲的風采,布萊爾因此很仰慕地向對方求教了高爾夫技術……


    岡田先生沒有介紹他是怎麽認識麵前這人的,布萊爾因此對他們一無所知。不過,從球場上短暫的交往看,片山聰似乎來自一個大財閥家庭。證據是:東亞製藥本身就是不小的企業,但岡田先生對片山聰很恭敬,甚至有點討好獻媚。


    因為岡田先生的引介,布萊爾當時並未對片山聰的身份細究。在雙方短暫的交往中,布萊爾認為後者是個非常有教養的人。說話語氣柔和,待人彬彬有禮,充滿貴族世家應有的風度……但如今推他進門來的人。動作快如閃電,竟然不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把該做的都做完。這,這可不是貴族世家所應有的教育,這是——殺手的本事。


    布萊爾還想努力一下,他幹笑一聲,迴答:“片山先生,我們有什麽好談的?我認為你剛才的舉動太粗魯了……”


    布萊爾的話戛然而止,因為他看到對方的女伴滿臉笑容,理所當然地掏出一支手槍。順理成章的往槍管上擰消音器,一點不帶猶豫的。


    肩膀上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量,布萊爾站立不住,任這雙手將自己推得重重坐在椅子上。他還沒來得及顯示自己的憤怒,對方一句話打亂了他的陣腳:“我們談談方.格林的……錢財,順便談談你的性命!”


    “我……,你……”布萊爾淩亂了。他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這間房子應該是貝拉.西萊斯特舉行秘密談話的地方,肯定沒有竊聽器監視器,因此我們的談話應該很安全”,片山聰不急不慢的介紹完場地,仿佛這場地的主人本是他的一樣。他如同主人一般毫不客氣的拉過一張椅子。坐在布萊爾身邊觸手可及。娜塔莎則很狗腿的拉過另一張椅子,拎著槍坐到布萊爾肩後,帶著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想看死人一樣的看著布萊爾。她槍管上的消音器,距離布萊爾肩頭不足五厘米。


    布萊爾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滴落,對方如此近距離逼迫,他們的真實身份不言而喻——布萊爾記得曾經聽方.格林說過,這種近距離談話方式,是一種極高明的審訊技巧,在行為學上稱之為“入侵自我安全距離”,它會讓人緊張,會讓人覺得受到威脅,會讓人心中極度不安。


    “你不想說點什麽?”對方的聲音很柔和……布萊爾突然走神,私下裏想:大約魔鬼的誘惑,就是用這種嗓音說出來的。


    布萊爾並不知道,這是催眠師常有的說話語氣:聲音柔和,但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說什麽?”身側娜塔莎不停晃著槍管,片山聰的臉離他不足20厘米,顯得咄咄逼人,重重壓力下,布萊爾不由自主的開口。


    “說說貝拉.西萊斯特,我對這個人很感興趣,說吧,你知道的我都感興趣!”


    片山聰當然是王成扮演的角色。他其實可以直接用讀盤的方式,閱讀對方的腦記憶,但用這種方法會將對方負麵、正麵記憶全部裝入自己腦海,過度頻繁輸入他人記憶會令他陷入人格分裂。此外,用這種方式讀盤,他自己也要精力極端專注,不能被外界打攪——娜塔莎還在房內,他現在還不能完全信任對方。而作為最後的保命手段,王成希望別人越少知道越好,更況且布萊爾也不是什麽高明的諜報人員,用最基礎的審訊技巧已經足夠了。


    王成的嗓音充滿誘惑力,布萊爾不由自主的迴答:“愛爾蘭矢車菊……不,我不太清楚,我……”


    “別拒絕我……”,王成繼續用柔和的嗓音說,不知怎地,對方這句話讓布萊爾心頭湧起一陣歉疚,他忽然覺得需要補償點什麽……這怎麽迴事,我欠了他什麽債?


    “我已經給了你兩天時間”,充滿誘惑力的話繼續勸說:“這兩天你已經把大部分資金調集好,就等付款了。現在,跟我說說貝拉.西萊斯特,說吧!”


    布萊爾無法決絕,他下意識迴答:“貝拉.西萊斯特,曾經被稱為‘愛爾蘭矢車菊’,她是……”


    “方.格林隱藏起來的勢力——繼續。”


    布萊爾還在掙紮,每當說到關鍵點,他都想要掙脫這種束縛局麵,可是他稍一猶豫,王成馬上用先知般的預言,接續他千方百計想隱藏起來的話語,頓時他覺得自己在對方麵前是透明的,對方簡直是無所不知的……既然這些內幕對方已經知道了,自己重複一遍,頂多是向對方表明自己不曾撒謊……嗯,等關鍵時刻再撒謊也不遲!


    但是,什麽時候是關鍵時刻呀?!關鍵你妹呀!


    “共和軍曾經有支秘密軍事行動隊,代號‘紅狐’。和平協議簽署後。‘紅狐’裏的人怕政府秋後清算,他們當中許多人紛紛潛逃,沒辦法潛逃的人……”


    “歸‘愛爾蘭矢車菊’領導。並在她帶領下隱藏起來,是吧——說詳細點!”


    “咳咳,沒辦法潛逃的人很驚慌。這時候方.格林站了出來,他願意替大家頂下一切罪名,並為大家安排替身、安排新身份,以及藏身地點——這些情報都由貝拉.西萊斯特掌握,並有她具體安排。她知道那些人的新身份,新住址,新工作。她負責召集他們,安排他們新任務。”


    “今天她已經把人召集起來了。是吧——繼續!”鳳凰公司曾說這一案子收到軍情機構默許,貝拉.西萊斯特手頭的“火狐”,正是軍方惦記她的原因,不管是為了報複清算,還是為了消除隱患,這支隊伍必須死。


    不過,“納什名單”中。恰恰沒有這支隊伍的蹤影。這也就是說:消滅火狐,無人付費。


    “方.格林之前跟他們有協議,他負責出麵承擔所有罪責,但‘火狐’剩下的人則必須保證他的安全—— 一生安全。後來,政府又簽署了諒解協議。約定彼此不再仇恨。方.格林因此得到緩刑,但‘火狐’的人承認,方.格林是他們樹立在明麵上的靶子,保證他的安全才能避免清算。”


    布萊爾深吸一口氣,在對方咄咄逼人的目光下,繼續說:“這次……這次事件突發,一日之間方.格林被捕入獄,警方搜集的證據非常完美,局勢演化的非常快,如此兇猛的報複行動,雖然看起來跟警方沒關係,但隻能出自上層,所以貝拉.西萊斯特召集了‘火狐’的人員,是他們履行承諾的時候了!”


    “嗯哼,你覺得,事後方.格林還能繼續留在科爾雷恩嘛?”王成順勢引導。


    布萊爾閉緊嘴唇,默默思考片刻,迴答:“這場官司很難贏……”


    “貝拉.西萊斯特召集‘火狐’的人是為了贏得官司,還是為了劫獄?”


    王成這個問題讓布萊爾腦袋轟的一聲炸了——沒錯!“火狐”的人來了,不是為打官司來的,打官司需要的是律師不是“火狐”。


    王成繼續誘導:“你覺得,貝拉.西萊斯特還需要多久會對你滅口?”


    稍停,王成柔聲提醒:“想想貝拉.西萊斯特離開時的目光——我懷疑,‘火狐’的人就在就在俱樂部外等你……你還敢開自己的車迴家嗎?”


    “不——”布萊爾高聲喊了起來:“劃款還沒開始,貝拉還沒拿到我的錢,她不能對我動手!”


    “那麽劃款之後呢?”


    布萊爾沉默了。王成接著說:“好吧,說完了貝拉.西萊斯特,我們再說說你的錢——方.格林的錢。”


    什麽時候是關鍵時刻呀?!布萊爾心中呐喊:關鍵時刻,你快來啊。


    但現在,肯定不是關鍵時刻。這一緩和時間,布萊爾想起很多疑問,他想趁這機會趕緊解答心中疑問。於是布萊爾反問:“你,您,貝拉.西萊斯特懷疑她被監聽了,是你吧?”


    王成臉不紅心不跳迴應:“除了我,還能有誰?”


    “你是……軍情局的人,還是日本暴力團?哦,我想起來了,前天岡田先生還招待了一對日本夫婦,據說那男的是稻川會的二太子。你是哪位二太子的人吧?”


    日本黑社會三大巨頭為山口組、住吉會、稻川會。山口組主要在亞洲發展,勢力擴張到香港、台灣、印度等地,是日本第一號黑社會團夥,而其餘兩大黑社會組織多傾向在歐美發展。


    在歐洲,這些暴力團給人的印象反而是正麵的,比如暴力團內部有一套“獎學金”製度,成績優秀的成員被派到歐美國家留學,“學成”後都會被委以重任,在當地組建公司,或迴國享受高薪待遇。此外,社團每年兩次由高管帶領,挨個去成員家中向老人拜年,並分發禮物。而在阪神大地震中,山口組甚至給災民分發食物等救災物資,從不曾在災難後強迫災民“自願捐款”以便“救助災民”……


    正因為如此,“東亞製藥”跟稻川會二太子的交往。並沒有瞞住當地警方。此刻布萊爾想起對方的亞洲麵孔,想起在高爾夫球場對方流利的日語,想起對方在稻川會二太子之後陡然出現……由不得他不往歪裏想呀。


    “這跟你沒關係!跟你的錢也沒關係。不是嗎?”王成臉上掛著微笑,繼續把話題扭迴正路:“我們還是繼續談錢……你現在賬上有……”


    王成準確的說出一個數目,這個數目布萊爾自己都有點不確認。但他粗粗估算一下,認為這數目可信。


    “這不是方.格林所有的錢”,布萊爾急忙辯解:“貝拉.西萊斯特手頭還有一筆應急資金,足夠‘火狐’組織一場……劫獄,或者刺殺!”


    布萊爾馬上追加一句:“我的錢是用來支付律師的,都是明麵上的走賬!”


    “你認為現在打官司,還有用嗎?”


    布萊爾考慮了一下,輕輕搖搖頭:“局勢變化的真快。方.格林的律師已經要求他認罪……咳咳,當時在方.格林屋內的保鏢都已被拘捕,我們好不容易找到其中一位,說通他出麵頂罪,承認自己勒死了律師。雖然這位保鏢要求三百萬英鎊,但隻要警方認可這個‘認罪’,方.格林就能重新出來。我們或許還能重振旗鼓。”


    布萊爾說完才忽然明白:剛才就是關鍵時刻呀!我怎麽忽視了?!


    “是方.格林重振旗鼓,不是你!”王成和藹可親的誘導:“收買保鏢的三百萬,是由你支付吧?方.格林出獄對你有什麽好處?你瞧,‘愛爾蘭矢車菊’手下的‘火狐’,你知道;你還知道方.格林花錢找人頂罪。我估計‘火狐’還在籌劃刺殺證人,這些恐怕也由你付款——你不覺得自己知道的太多嗎?


    反過來想一想,如果殺了你會有什麽好處?讓我想想:嗯,從此‘火狐’的存在隻有貝拉小姐一個人知道了;再沒人知道方.格林找人頂罪的事;再沒人知道方.格林並不無辜——方格林能殺了他的前任律師,為什麽不殺你?難道他格外喜歡你的菊花?”


    “我……,我現在是唯一正式出麵,替方.格林雇律師打官司的人”,布萊爾冷汗嘩嘩的,他極其不自信的迴答。


    “如果你把錢劃撥出去,你認為方.格林還需要你嗎?”


    布萊爾連續咽了幾口吐沫,幹巴巴的迴答:“如果我不劃錢,貝拉小姐馬上會殺了我的……你,你有什麽建議?”


    “我建議咱倆把錢分了”,王成露出了真麵目:“我可以幫你安排出逃,比如去日本,在山口組、稻川會的保護之下,你覺得怎樣?”


    這個建議很有誘惑力,布萊爾想了想,忽然覺得自己必須搞明白:“你到底是什麽人?我很想知道,你什麽時候盯上貝拉.西萊斯特小姐的……不對,你剛才並不清楚貝拉小姐的情況,都是我告訴你的!”


    “你真相了!”王成繼續摧殘布萊爾的抵抗意識:“我隻盯上了你,是你引見了貝拉.西萊斯特小姐,我是個謹慎的人,見到這樣一位突然出現的‘意外’,真心想把她底細揭開。幸好你告訴了我,謝謝你!”


    “我……好吧,這件事從什麽時候開始,你為什麽盯上我,我隻是一個小會計,我不值得你們專注。哦,你盯得是方.格林吧?你身邊的這位女士是俄羅斯人,難道你受俄羅斯黑幫委托,前來對方格林報複?這報複未免來的太快了吧。說真的,那位警察黑吃黑吞了你們的貨物,真的不關方.格林的事……難道你們是借機發難,想吞並科爾雷恩市場,嗯,唯有如此解釋,才能說清你們的報複為何如此快——你們蓄謀已久!你們不是今天才盯上我的,是吧?”


    對於別人自動腦補的“真相”,王成向來是鼓勵的。他用讚賞的目光看著布萊爾,說:“你剛才說局勢演化的很快,沒錯,現在就是最關鍵的時刻——你把錢劃出去,那位頂罪的保鏢收到錢,恐怕會立即向警察認罪。然後,你就沒用了。但如果這筆錢沒有劃出去,你覺得方.格林還會出獄嗎?”


    “他們一定會追殺我的,‘火狐’的人不會饒了我”,布萊爾已經心動,但他還在權衡。


    “你隻管考慮自己能拿多少,其他的,讓我們來考慮!”王成繼續勸說。


    布萊爾心中還繃著一根弦,表麵上他盡量把對方往黑社會聯想,但實際上他明白,這次事件中,軍情當局推波助瀾,恐怕也是主要原因——至少他們對外地黑幫的入侵,是完全坐視的。當然,這也可以理解,外地黑幫要想在當地紮下根,遠比方.格林困難。而鏟除外地黑幫,也比鏟除方.格林容易。


    恐怕他們是故意坐山觀虎鬥!


    如此一來,方.格林大勢已去。


    樹倒猢猻散的時候,給自己撈點好處,留下自己一條命,恐怕是最好的選擇。


    “我能夠分到多少?”布萊爾小心的問。


    “四分之一”,王成紅果果的說:“安排你出逃,給你安置一個穩定的隱藏點,這都需要費用。我相信總額的四分之一足夠你生活到老了……”


    布萊爾張嘴想再說幾句,忽然間,門鈴響了。門外有人喊道:“房間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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