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秋靈是否已幫她包紮好,抬起碗裏的血液輕身一閃,便直接將其倒入藥膳中。


    秋靈反應極快,見著顧月卿這般動作便知事情不尋常,快速拿起湯匙在鍋中攪拌。與此同時顧月卿隨手將碗碟和匕首一扔,直接扔到裝滿水的水桶中。


    罷了掏出一方手絹纏在左手腕上,遮住還未包紮好的白紗。


    所有動作看似繁複,實則不過眨眼間。


    因是方才流血身體虛弱,又動用內力快速動作,顧月卿頭一暈,身子有些踉蹌,秋靈忙將她扶住。


    廚房半掩著的門被推開時,君凰便瞧見顧月卿在爐灶邊細緻攪拌著鍋中的藥膳,秋靈則蹲在地上加柴火。


    一切都極是正常,君凰卻不著痕跡的擰了下眉。


    環視廚房一眼,探究的目光落在顧月卿身上。


    還不待他深想,顧月卿便神色如常的上前行禮,「傾城見過王爺。」


    秋靈也忙起身,「奴婢見過王爺。」


    不由輕吐口氣,難怪主子適才會如此焦急,原是攝政王來了。


    她不想讓主子繼續如此,然這般既是主子的意願,她自當遵從,這是一個合格屬下該做之事。


    自然,倘若當真威脅到主子性命,即便冒著被主子遣迴北荒七城的風險,她也一樣不會放任不管。


    君凰入眼處,顧月卿一襲淺淡紅衣,一頭隨意綰起少許的墨發輕輕散落,就這般站在廚房中。


    分明滿目煙火,偏生又格外的出塵淡雅。


    金枝玉葉,卻甘願為他洗手作羹。


    心底忽而多出一抹不一樣的情愫。


    快步上前扶著她的手,「王妃不必多禮。」


    掃向鍋中快要煮好的藥膳,君凰道:「王妃身子弱,實不必凡事親力親為,若一個婢女不夠,本王再著人給王妃送來幾個便是。」


    他適才入她屋中卻不見人,四下找尋許久也未見著她的人影,瞧見這邊冒著炊煙方過來碰碰運氣,沒承想她竟真在此處。


    未親眼瞧見時,吃到她親手做的膳食隻覺心情極好,當親眼看到她在廚房中的模樣後,他便再不想讓她如此吃苦。


    將她迎娶進門,是要做他的王妃享福,而非此番這般帶病仍要堅持給他做膳。


    「王爺不必介懷,這等小事於傾城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傾城自來喜靜,不大喜太多人伺候。」


    「廚房煩雜,王爺先迴屋稍等片刻,待膳食煮好傾城便端過去。」


    他矜貴如斯,這一襲暗紅色長袍拖曳在地,立於廚房之中著實有些格格不入。


    君凰確實不喜待在廚房這等煙塵瀰漫之地。


    微擰著眉,「不若王妃與本王一道迴?」


    正想解釋她尚要看著藥膳,又見君凰不容置疑的盯著她道:「倘若王妃不允,本王在此陪著王妃亦無不可。」


    顧月卿自不希望他留在這裏,畢竟適才裝血的碗和染血的匕首雖是被扔到水桶中,血跡卻還在,加之這狹小的廚房裏還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他若繼續留下,難保不會發覺異常。


    「如此也好。」吩咐秋靈,「待藥膳煮好,端來屋中。」


    秋靈應聲。


    君凰就著握住顧月卿的手,大掌滑入她手心,反手一握輕輕牽起她往外走。


    待走出去,視野明亮許多,君凰才瞧見她又蒼白幾分的臉色。


    劍眉深蹙,「王妃麵色怎又如此蒼白?昨日不是已恢復少許?」


    顧月卿眸光輕輕閃動,麵上卻無波,「想是昨日睡得多了,夜裏無多少睡意的緣故,沒什麽大礙,王爺不必憂心。」


    她的話沒有絲毫破綻,便是表情也未有半分不妥,君凰卻莫名的覺著有些許怪異。


    適才廚房中透著一股淡淡的腥甜味,即便不明顯,他卻能清晰的感覺到,同時那股味道還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好似於某時某地,他曾聞過這個味道。


    思量半晌,驟然憶起那日夜裏闖入他領地的女人。彼時她的血液入他口中,血液的味道在鼻息間流轉,便是這個味道無疑。


    赤紅深邃的眸光緩緩落到顧月卿左側的脖頸上,那裏還有他留下的淡淡青紫痕跡。


    在那青紫交錯的痕跡間,有一個淡淡的咬痕。


    抬起手,冰涼的指尖便落到她脖頸的痕跡上。


    此番天色大明,不似之前在屋中一般暗淡。


    顧月卿猛然一驚,快速退後兩步與他拉開距離。


    垂眸不敢去看他。


    但即便不看,顧月卿也能感覺到那道富有侵略性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打量。


    顧月卿心下的慌亂那般明顯,不是懼,而是單純的不想讓他發現。


    恰巧瞧見一侍衛端著早膳入屋,顧月卿便趁機轉移注意力,「王爺,我有些餓,適才瞧見侍衛端了吃的過來,不若我們先進屋?」


    君凰依舊定定看她,赤紅的目光中透著濃濃的探究。


    「嗯。」這番去牽她,順勢牽到她的左手,又恰是握住她左手腕。


    顧月卿就這般在心思緊張間,一時不察被他得逞。


    他力道不大,卻恰巧握到她手腕的傷口上,有些疼。卻不得不強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讓人瞧不出半分異常,「王爺先請。」


    卻是忘了,她手腕上包著一層白紗,還有一方手絹,君凰這般握著,又如何能覺察不到?


    眸色一深,抬起她的左手,廣袖輕輕挽起,她手腕上綁著的手絹便暴露在他視線中。


    「王妃,這是什麽?」他麵上沒有絲毫笑容,素來如妖似魔的麵容在如此境況下,透著一股莫測的邪性。


    顧月卿欲要做最後的掙紮,神色不變,「王爺的手絹。」


    的確,她方才慌亂之餘掏出來的,正是他早前放在她這裏那兩條暗紫色手絹中的一條。


    君凰的神色複雜難明,半晌後,「王妃將本王的手絹綁在手腕上,寓意何為?」


    「說來這算得上王爺贈與傾城的第一件禮物,傾城自是要隨身帶著,又恐其掉落,是以便綁在手腕上。」


    一番話說完,顧月卿眼皮都不由跳了跳。


    從不曾知曉,她竟有這般得心應手隨意扯謊的能耐。


    君凰愣愣看她一瞬,而後唇角彎起一抹弧度,張揚邪魅,「王妃慧眼,知曉本王手裏出去的皆是上好物件。」


    顧月卿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扯,慧眼是什麽鬼?她分明是在扯淡。


    不過瞧見他被轉開注意力,又極是愉悅的模樣,顧月卿自不會將自己的謊言拆穿。


    然她剛放鬆下來,便見君凰直接抬起她的手,彎腰嗅上她的手腕,「本王怎麽聞著有一股人血的味道?」


    顧月卿一顆心又提到嗓子眼,剛想辯駁,便見他站直身子凝重對她道:「可是那日包紮王妃的手指後,未洗幹淨?」


    顧月卿:「……」一顆心提起又放下,可謂大起大落。


    她素來冷清無波的麵容上,神情也因情緒波動過大顯得有些怪異。


    忘了有多少年,沉寂的心從未這般反覆。


    「王妃不是說餓了?走吧,否則早膳得涼了便不好吃了。」


    呆愣的由著他牽住往前繞過滿地海棠的院子,走迴屋中。


    落座。


    君凰將一碗滋補的湯藥推到她麵前,「先喝湯,再喝粥。」


    看到這碗滋補湯藥,不得不說,顧月卿心底有些暖。拉著廣袖遮住左手腕,這才開始細細喝起來。


    君凰讓人給她備的早膳很簡單,一碗滋補湯藥,一碗粥和一個饅頭。


    待她一碗湯藥喝完,秋靈也將藥膳端來。


    直接放到君凰麵前,「王爺請慢用。」


    喝下一口,君凰神色便一頓。昨日他便覺得藥膳有些古怪,她卻說是多加入一味藥材的緣故,然此番他喝著,那股熟悉的淡淡腥甜味,不是獨屬她血液的味道又是何?


    端著深沉的赤眸看她,「王妃。」


    「嗯?」顧月卿不解抬頭。


    卻見他的目光由她臉上轉移到她被廣袖掩著的左手上,「本王想瞧瞧王妃手腕那條手絹上繡著何物,不知可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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