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讓君黛和周子禦麵上神色皆變幻莫測。


    若換作任何一個為奴婢多年的女子聽到這番話,縱是不十分震驚,也不該如此鎮靜才是。


    唯一的解釋就是她早在此之前便已知曉這件事,並為此做了許多心理建設。


    且不論她如何知曉,單就她此番反應而言,是不願相認?


    想到此,君黛鼻子一酸,眼眶又紅了。


    什麽不是富貴人沒有富貴命?她聽來心底更是難受。


    不可否認,春蟬確實是個懂事的孩子,自將被她救迴府中,春蟬便顧念著她的救命之恩,任勞任怨從不抱怨一句。


    為人知禮懂事,若不是這些年有她陪著周花語,周花語早不知闖下多少禍端。


    「對不起,母親讓你吃苦了。」


    春蟬淡淡抬眸看她,「夫人言重,單憑一塊玉佩實則並不能證明什麽,夫人請慎重。」莫要到時候她忽略所有決定相認時,再來告訴她認錯了人。


    她此番不相認,除卻不想累了京博侯府的名聲,還不希望當她好不容易有期盼後,卻是空歡喜一場。


    還是那句話,與其最後失去,倒不如一開始便不曾擁有。


    她鎮定的話讓君黛聽得心裏更不是滋味,「母親知曉你心裏有怨不願與母親相認,不過沒關係,母親可以等。往後的日子,有母親和你哥哥在,斷不會再讓你吃半分苦。你就是母親的女兒,切莫再說胡話。」


    春蟬卻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做停留,「今日多謝夫人和大公子的照顧,天色不早了,夫人早些迴去歇著吧。」


    她曾陪著大小姐來過禦景園一次,透過窗戶借著月光,她能大抵瞧到院中曬草藥的木架,認得出這是何地。


    照理說她不該在此多停留,無奈她委實提不起氣力,再則她從前住在大小姐的院子,她此番又有些排斥那個地方。


    說她小氣也好,記仇也罷,在被人傷得險些丟掉性命後,她做不到大方的去不計較。


    這些年大小姐對她的打罵她可不在意,畢竟她欠著夫人一條命。然此番,她無法做到不在意。


    說到底她心底還是有一點不甘的吧。


    她也不是聖人,縱是在心底做過多種假設,甚至權衡了所有利弊,她也還是會有那麽一點不甘。


    這個不甘與相不相認無關。


    她能理智的決定是否要相認,卻不能控製內心深處的情感。


    「母親就在這裏守著你,哪兒也不去,你累了便歇著,母親不會打擾你。」


    「夫人莫要折煞奴婢,若夫人累出個好歹,奴婢定會過意不去,夫人請迴去歇著吧。」


    君黛還想說什麽,便聽周子禦道:「母親,您先迴吧,明日一早再過來便是,這是在兒子的院子,您還信不過兒子?」


    君黛抬頭,恰見周子禦對她使眼色,不舍的盯著春蟬看了許久,方道:「那母親便先迴,你好生休息,若有什麽需要直接告知你哥哥。」


    春蟬抿唇,一旦接這個話,便是變相的承認與他們的關係,是以她便索性咬著唇不語。


    待君黛一步三迴頭的離開,屋中便隻剩下周子禦和春蟬。


    周子禦將屬於她的那塊玉佩遞給她,「這是你的,自行收好。」


    春蟬頓了一頓,終究還是接過。


    到底是陪伴她多年的東西。


    八歲之前她由母親一人帶著,從未見過父親,自幼這塊玉佩便戴在她身上,便是母親未說,她亦知曉這塊玉佩與她的父親脫不開幹係。


    其實這塊玉佩當值不少錢,隻是不知為何,母親甚至打過將她賣到勾欄院的主意,卻從未對她這塊玉佩動過心思。


    若說母親是顧念著她,想要給她一個尋到父親的機會,她打死都不會相信。但事實是,母親確實容許她將這塊玉佩戴著。


    她不知母親會否知曉她的身世,但她直覺母親當是知曉。


    不然也不會以那般汙言穢語罵她,仿若她不是她的女兒,而是仇敵一般。


    「你且放心,我會給你一個交代,明日一早我便入宮與皇上報備此事。隻是當年你為何丟失,周花語又為何成為我妹妹,這些事想要查清許要費些功夫,你需得再忍受一段時日。不過不必擔心,我斷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春蟬聞言詫異看他,「……不必。」一旦讓皇上知曉,那就再無轉圜的餘地。倘若鬧到最後是他們弄錯了,豈非是欺君?何人擔待得起這般罪責?


    周子禦卻不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站起身,「此事便如此說定,我不打擾你休息,待會兒會著個婢女過來伺候,你這段時日就在禦景園住著好好養傷,有什麽事養好傷再說不遲。」


    看著他快步離去的背影,春蟬疲累的靠著床弦闔上眼眸。


    她心裏,其實並不像表麵上看到的如此平靜。


    *


    翌日。


    攝政王府青竹院。


    顧月卿早早起身,開始著手為君凰熬製藥膳。


    秋靈擔憂她再出什麽意外,便全程盯著。待顧月卿拆開左手腕上包紮傷口的白紗,看到那道已開始結痂的刀痕,秋靈心裏十分難受。


    想勸阻又勸阻不得。


    遲疑道:「主子,奴婢當年亦是入過萬毒池,雖則所中之毒未有您的嚴重,到底是中過毒又解過,不若用屬下的血試試?」


    顧月卿端著冷清的眸子看她,「秋靈,在為王爺解毒這件事上,我不允出現任何差錯。」


    「是。」秋靈默默垂下頭,她其實也知曉自身血液無用,畢竟她不似主子一般已達到萬毒於她造不成影響的境地。


    她就是想讓主子少受些罪。


    顧月卿拿著碗,又拿著匕首,「知曉你是擔憂我的安危,放心,我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秋靈自是知曉自家主子是何等的惜命,可是……


    罷了,多熬些補藥吧。


    當顧月卿將匕首又放到手腕上時,曾殺過無數人甚至可以說是從死人堆裏出來的秋靈,都有些不忍的別開眼。


    倒是顧月卿麵不改色,匕首割上結痂的傷口,她眼睛都未眨一下,麵上神情亦無半分變化。


    秋靈雖不忍去看,耳朵卻細緻聽著,待血流至昨日的一半,她忙拿著準備好的白紗及傷藥出聲阻止:「主子,好了好了,夠了。」


    顧月卿麵色微白,任由她幫著上藥包紮。


    心底輕嘆,她這副身板還是太弱了。


    恰是此時,院中傳來一陣腳步聲。


    顧月卿迴頭,透過門縫恰能看到那抹暗紅色的身影正往廚房行來。


    心下一慌。


    ------題外話------


    *


    二更不定時,晚上八點左右來刷,謝謝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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