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柳蘇蘇實在很久沒見麵了,搬離澄塘路11號以來,彼此僅限於手機聯係。當然,我用的還是她那年月不久卻帶了一身典故的銀色sony-elison。這部機器貌似同我真的沒啥情分,因為我不時會將有部手機在我身上這個鐵打的事實遺忘在東京,而每次鈴聲響起,總要等三五秒種過去,周圍的人已然全體慘遭噪音幹預之後,我才忽然意識到:天啊,我該接電話了。

    照我看來,世上的手機都是定時炸彈,柳蘇蘇這一部簡直是炸彈中的極品,迴迴不炸我個無顏見江東父老它就決不罷休——即使是這一天,即使地點在醫院,即使姥姥說的話令所有人斂聲靜氣,也仍然不例外。

    幾乎是腳底抹油,我灰溜溜奔出病房,一摁通話健就沒好氣地低吼一聲:柳蘇蘇!我告訴你啊,你有事兒說事兒,沒事兒我今天就把你個破手雷引爆了!

    說的自然是句氣話,相當反常的是,電話裏柳蘇蘇的聲音斷斷續續,卻透著股狠勁:丫頭,你就咒我吧!沒良心的……

    我聽著有點兒不對勁:怎麽迴事兒你?

    ……少問沒用的……你要是方便,就給我帶點兒止血帶來。

    怎麽著?她那兒還見血了?我一慌:你怎麽了?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我能怎麽了?我……我要有個萬一您千萬記得來給我收屍……

    深唿吸,謝天謝地——中氣尚足,看來她還有救兒。

    我定定神,問她:你在哪兒呢現在?

    柳蘇蘇在電話裏的聲音好像從牙齒縫兒裏擠出來的:在馬路上……往前再過兩個路口就到你姥姥住的醫院了。

    行,你等等我——哎你可別掛電話啊!

    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裏閃了閃。我拿著手機飛快跑迴病房去,進門也顧不上醫院的秩序問題,索性對著裏麵的人喊:喂,我說您幾位今天是不是開車來的?一幹人都怔了怔。鋤頭兄扭頭朝他的兄弟們笑笑:菜刀,咱們這迴應該沒違反交通規則吧?小蒼蠅連忙接話:沒有,隊長他不讓我們把車亂停亂放。菜刀兄琢磨著說:車我給停在醫院後頭的籃球場了……哥兒幾個,兄弟我沒違規吧?我一個大撫掌,心說這就好了,忙問:車能不能借我用用?急事兒!

    老實交待,其實我是大車盲一個。怪人們——哦,尊重地說是特種兵們——開來的那輛跑車,剛剛在籃球場上看著倒是挺威風的,說這家夥逼得我姥姥七十多歲的人了舍身一摔,我信。有人告訴我說這玩意兒應該稱之為“獵豹”,可我盯著它左看右看都覺得它明明像條大尾巴狼。(多年之後我鼓起勇氣把這話跟某些人說了,他們聽後異口同聲地慨歎:不奇怪不奇怪,車如其人嘛。)現在車已經開動起來,是非好歹我半點兒分不出,隻希望它能快點兒,再快點兒。說來真諷刺,那日橫行恣肆險些撞上一老數幼間接導致姥姥摔碎盆骨的元兇這會兒竟然成了我唯一的臨時代步工具!坐在車上,肇事者們問我感想如何,我仰天長歎:世事難料!話音剛落立馬飛過來一隊白眼,也不知道這一句又哪兒惹到誰了。

    姑娘,你心急火燎的讓我順著這方向開,到底上哪兒啊?開車的仍是那位菜刀老兄,看得出此人的駕駛技術道德都過硬,說話的時候眼睛就沒離開過風鏡玻璃。但坐副駕駛座上的人還是提醒他:哎菜刀你當心點兒,別闖紅燈啊。菜刀有些無奈地聽著:鋤頭,我有眼睛。

    我歪頭望著車窗外,生怕一不留神漏看了什麽。路邊的樹和個擠個排列的小商店飛地快倒退,倒退,看著好像電影倒帶。我晃晃腦袋,跟著猛一掐大腿,心說袁微你醒醒吧,都什麽時候了你還玩兒意識流!

    成才的聲音在後排響起來:菜刀,你慢點兒,看得人眼花。

    車速放慢了,旁邊非機動車道上的身影一個個清晰起來。沒過幾秒鍾我就看見了:遠遠的,馬路上一襲白底綠碎花長裙,俯看之下像一攤水波似的,裙擺剛遮過膝;那膝蓋上……有沒有在流血?

    我沒空再接著想了,滿腦子就一個念頭:目標確認無誤,柳蘇蘇。

    獵豹在路邊找了個停靠點猛地一刹車。我穩住重心,迴頭一瞥,這才看見車裏其他人表情幾秒鍾內已經變得相當的……生動。

    小蒼蠅不明所以地看他們問:為什麽不走了?

    菜刀兄迴頭,表情有點兒難以置信地問我:丫頭,你找的是她麽?

    我點頭,剛要推門出去,又想起柳蘇蘇打來的那個電話還沒掛線,趕緊拿起來大聲問:小柳兒我看見你了,你現在怎麽樣?自己能動彈麽?那頭柳蘇蘇似乎很生氣:你個丫頭什麽時候變這麽磨嘰了?看見我了還不過來幫忙?躲一邊看熱鬧啊!大概是車裏信號不太好,電話裏聲音震得我頭皮發麻,耳朵裏也嗡嗡的。不過這似乎表示我不用太擔心了,柳蘇蘇的生命力啊,那是草根得很。

    掛了電話,我發現自己怎麽也打不開麵前這扇該死的車門,正想發起求助,車裏有人先“驚訝”地叫起來:哎喲,大夥兒瞧瞧——這不是上迴橫著進基地的那個……麽?

    菜刀兄立刻會意地隔著玻璃瞅了瞅,說:喲,還真是。

    小蒼蠅問:進我們基地為什麽要橫著進?

    他旁邊兒成才語氣不大尷尬:我說三呆子,你今天哪兒來那麽多為什麽?還有你們——

    說方言普通話的那位搶著說:完畢啊,有的事情你甭問,告訴你你也不知道,那會兒你在醫院躺著呢。

    就是。菜刀兄握著方向盤配合道:對了,少兒不宜的話題以後別在完畢跟前扯,誰要毒害我室友我跟他沒完。說完了眼睛透過反光鏡有意無意地往成才那邊瞄一眼:酒窩,下車。

    別叫我酒窩!還有,你自己怎麽不下車?

    成才反問著,人已經輕輕巧巧地推開車門跳下去。我還是打不開車門,隻好搖下窗子,把手裏的小急救包扔了出去:喂,止血帶在裏麵!成才一伸手抓住我這飛來包裹,身體繃著往那邊走。

    鋤頭兄在副駕駛上聳肩笑笑,身子探出窗外說:哎!酒窩,放鬆點兒,少安毋躁。人生何處不相逢。

    成才恨恨地頭也不迴:我知道……平常心!

    平常心,平常心,說起來簡單,真碰上點兒情況哪兒那麽容易你就“平常心”啊?你們這些人看熱鬧似的看成才背柳蘇蘇迴來的時候,怎麽沒見有誰善良地胸懷一顆“平常心”,嗯?我暗暗腹誹著這些“壞人”,眼睛又不得不分出去留意柳蘇蘇有沒有傷著以及傷勢的嚴重程度。隔著窗子隻見柳蘇蘇安安靜靜趴在人背上,手上拿著的急救包好像壓根沒打開過。我抓抓頭,呃……說句實話,這上有陽光卷雲下有微風綠草,中間不算很擁擠的大馬路上一個背著一個走,柳蘇蘇的白裙擺在成才身後雲也似的飄來飄去……總之看起來還真不賴。

    這位同學,你朋友都來了,你不去幫幫忙?鋤頭兄看我。

    剛才不是還急得想跳車?現在這是怎麽了?忽然轉性了?菜刀兄說。

    我弱弱地看著前方正副駕駛上二位英雄:車門打不開。

    那兩位憋住什麽似的,後背都微微一挺。菜刀兄大手一揮:後邊兒的,酒窩大捷歸來,咱開門配合一下。鋤頭兄接著侃:配合方式極其簡單——扶人上車,直奔迴醫院。同誌們,我想這輛過於富有個性的汽車已經讓咱們在大馬路上的迴頭率達到百分之三百,這不是好現象。

    幾分鍾後,獵豹逃荒似的掉頭往迴開。

    在車上我看柳蘇蘇左膝包包紮紮的足高起了一圈,心裏奇怪,再一留意才發現她白裙擺上有一大片被撕開了,難怪剛才會迎著風飄。我心裏直歎氣:到底還是這個性子,受了傷也不會坐等上哪怕一時半刻,獨自一人的情形就這麽擅自處理,血也不知道止住沒有。唉,她的膽子實在夠大。好在除此而外柳蘇蘇全身上下就胳膊肘那兒擦破點兒皮,並無別處血管破裂,是……吧?某名地我又有點兒不確定,總覺得有什麽地方被忽略了。我咬著牙小聲問:柳蘇蘇,你電話裏說得好像你快死了,趕緊說,到底還有哪兒哪兒出了問題?柳蘇蘇看我緊張的樣子,反倒越發一句話也不提了。我幾乎要跺腳:左右待會兒要上醫院,這時候還有什麽可瞞著的你?

    她有一條腿好像是……脫臼了。成才在後頭聲音悶悶的。

    啥?我怔了一下,瞪柳蘇蘇。

    柳蘇蘇支吾著說:沒關係……已經接上了。

    一瞬間我由心驚肉跳變成了咬牙切齒,柳、蘇、蘇……你,你有種,又嚇我!你你你就不怕我一個擔心過度闖出什麽大禍啊你!

    深唿吸,深唿吸……老實說,我有點兒生氣,哦不,是很生氣。

    於是,接下來什麽起因經過結果事故性質一概不予提問,我一路上再沒跟柳蘇蘇說話。

    迴到醫院一檢查,柳蘇蘇左膝的傷口經簡單處理血止住了,但是傷口有輕微的肌肉外翻,也不排除感染的可能。不過總的來說,沒有超出正常外傷的範疇。狠狠批判了柳蘇蘇撕未經消毒的裙子布料進行自我包紮的非專業行為之後,醫生三下五除二就刷刷刷下筆結論:左腿皮膚嚴重擦傷、局部有中度切割傷;右膝關節習慣性脫位;局部軟組織挫傷。跟著就是下筆如有神地開藥單,寫完抬頭問柳蘇蘇:你這脫臼的毛病不是一兩年了吧?柳蘇蘇猶豫了一下,點頭。醫生問:知道有問題可一直沒治過?柳蘇蘇心虛得聲音像螞蟻:冬天會戴護膝,現在……是夏天。

    醫生哭笑不得,搖了搖頭,說: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真是一點兒意識都沒有!平時身體出了問題也不愛上醫院,就知道亂買藥。身上出了大傷口小傷口,出血化膿什麽的也不重視。現在更了不得了,關節脫臼也敢自己動手隨便接。電視劇看多了是不是?手法複位是開玩笑的麽?誰都能接還要醫生幹什麽吃的,啊?——自個兒沒接歪了是運氣好,它要是歪了呢?那得白吃多少苦頭你自己想想!自以為是偏不相信醫生,老這麽下去,小毛病遲早變大問題。

    話說的是柳蘇蘇,眼睛瞟的是後頭一幫高高壯壯的男人們,那眼色就像看不聽阿姨話偏要往沙坑裏撲的幼齡未成年人。結果是所有人陪著柳蘇蘇一塊兒點頭哈腰。要不怎麽說哀哉肉體,進了醫院本來就意味著把生殺大權交給別人不是?

    最終醫生有旨:皮膚外傷、習慣性脫臼均不可輕視,勒令傷者柳蘇蘇迴去閉門休息幾天,短期內嚴禁劇烈活動。

    我聽到結果,一句話沒說就獨自走出門診室。開玩笑,擔心是不必擔心了,可我的氣還沒消呢!柳蘇蘇你個沒良心的居然嚇唬我,你知不知道因為你這事兒我今天幹了什麽?一輛從特種部隊基地開出來的汽車被我軟磨硬泡拉上了尋常馬路,幾個特種兵被我浪費了大半天百年難得一遇的休假時間跑去“搶救”一個其實並非人命關天的傷員!如果因此給這些人帶來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你和我誰擔待得了?誰有這個能力和權利去替人擔待這種責任?

    心裏埋怨著,然後又覺得自個兒埋怨得實在沒有道理——她柳蘇蘇哪兒會知道你袁微旁邊兒剛好就有這麽一小隊人物?越想越沮喪,沮喪著沮喪著,茫然了,以致有人站在背後不到兩米遠的地方我渾然未覺。

    當代社會包容多元化,所以在街頭,為了追求時尚和特立獨行而把自己的發型服飾……以及代步工具等私有物品弄得奇形怪狀的人,還是為數不少的,不是嗎?

    那個人說。他的話這時候聽起來極其神似一則冷笑話。

    我苦笑了一下,聳聳肩:這位同學,故作輕鬆並不是安慰他人的正確方式。要是……真給你們添了什麽麻煩……我很抱歉。或許,說抱歉就是我一個中華人民共和國普通公民唯一能做的事兒。沒辦法,人微言輕。

    唉,溝通失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語氣聽著有點兒滑稽的低落:那麽這位同學,麵對你所預計的後果,平常心吧。

    平常心。又是平常心。平常心是他的廣告代言嗎?

    謝謝。我很禮貌地說。

    不客氣。他的迴敬比我更禮貌。

    深唿吸,深唿吸,深唿吸,深唿吸,……都喘了半天兒的氣了,為啥我還是想哭?

    我不想在人麵前揉眼睛,於是睜大眼睛四十五度看走廊頂上的下水管道:其實,從小到大柳蘇蘇認識的各種各樣的朋友很多,嗬,真的,太多了。可要是一旦出了今天這樣的事兒,我很清楚,她隻能來找我。感情用事這樣的失誤應該不大容易在你們這樣人身上發生,因為我猜你們心裏應該有比朋友家人和自己分量更重的事。

    我迴頭看他:但是,我沒有。

    這一迴頭才發現人都從門診室裏出來了,這會兒都盯著我。顯然,我的演講在不知不覺中多了許多聽眾,剛才要是沒及時煞住,弄不好再過會兒就高朋滿座了。

    柳蘇蘇已經被放坐在一把輪椅上,裙子撕破的地方蓋著一塊白布,一看我迴頭她就撇過臉去,半天,好像把很多話憋了迴去,隻是輕輕地罵:早知道你這麽勞師動眾的我不如直接叫救護車得了……個傻丫頭,c了你。那聲音冷冷的卻哽咽。她哭了,我知道。

    我緩緩地走過去,伸手狠狠地揉亂柳蘇蘇一頭長發,越揉越用力,揉到後來,傻笑。

    柳蘇蘇又哭又笑地打開我手說:當著這麽多人幹什麽你!討厭!

    菜刀兄咳嗽一聲。在場的人都自覺收迴目光轉過臉去東張西望。成才沒東張西望,卻隻望著小蒼蠅。小蒼蠅先還愣了一下,跟著也把臉轉開了。然後,那位方言普通話甚至相當識時務地補充說明:我們啥都沒看見啥都沒聽見。

    我悄悄衝他們吐舌頭,呸,這幫子壞人,就裝相吧你們。

    這事兒到底還是驚動了媽和姥姥,媽數落我什麽,姥姥安慰柳蘇蘇什麽,她們怎麽和人道謝,人要走時怎麽打發我跟著到樓下送送,我好像都聽見了,又似乎一句都沒入腦子。就這麽恍恍惚惚跟著一群人走到了籃球場,我忽然抬起頭:請問你們的歸隊時間是什麽時候?他們站住。我深吸一口氣:如果還來得及,在不違規的限度內,我想知道,姥姥的這次事故的背後到底發生了什麽,可以嗎?顯然這是這個敏感話題。說實話我不抱什麽希望,可還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這一次,菜刀左顧右盼,最後拍了拍鋤頭:還是你看著辦吧。說完領著其他人鑽進車裏,跟著引擎發動的聲音滾滾響起來。

    鋤頭兄看看我,想了想,仍舊鑽進車裏坐上他的副駕駛位,隔著窗子笑喊:關於這整個事故,你不妨理解為某次特別任務途中時間地點人物分別發生了某種意外——在不違規的限度內僅僅隻能是這樣的解釋,能接受嗎?我有點兒釋然,也笑了,迴喊:明白!就像你說的,生活處處都有意外。他一聳肩,滿意地把腦袋縮迴去。

    還真漂亮。我望著夕陽西下,名為獵豹形似大尾巴狼的汽車絕塵而去,心說。

    當天晚上媽和姥姥死活不讓柳蘇蘇一個人迴現在的臨時住處,一個說年紀輕輕一姑娘家腿腳又不便堅決不能單個兒住那麽偏僻的地方,一個說人家趕到醫院探病的路上出的這毛病咱們家多少要擔待點兒責任,總之最後給我下了最後通牒:要麽,立馬帶人迴家裏呆著去;要麽,你個丫頭滾出去陪人一塊兒住。

    迴頭我揉揉兩邊兒的太陽穴,心下鬱悶地琢磨:一邊是家中ck堪稱火箭級別的網速,一邊是柳蘇蘇那兒遠離亞健康中老年婦女頻頻聒噪的絕對清靜,話說誘惑性程度旗鼓相當,兩相權衡我該選哪個?想來柳蘇蘇到這地步是鐵定不能擠公交了,我摸摸口袋裏的銀子,估算一下靠它打車大概能跑多遠,而後甩甩頭,心說,還是人馬克思講得在理兒啊,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

    家裏從來沒這麽冷清清的,黑燈瞎火,萬籟此俱寂。進門前我仰頭看了看是夜格外燦爛的一天星子,覺得這場景非常十分以及極其的黑色幽默。實在太安靜了,安靜得讓一般人“每把眉頭顰蹙”,安靜得讓我恨不得給這間屋子裏放顆定時炸彈。扶著柳蘇蘇走進久違的臥室,我朝著迎麵桌子上那台看起來寂寞透頂的慕尼黑超級二百五地玩兒起抒情:阿喏!ck,親愛的!我迴來了!柳蘇蘇望著我笑:傻樣兒。一會兒幹什麽?

    幹什麽?老規矩唄,洗頭洗澡換衣服上網。

    倆眼睛眨巴眨巴看屏目,一隻手敲鍵盤另一隻手給人按摩膝蓋,我問柳蘇蘇:這算不算耍雜技?柳蘇蘇笑了一下,反問說:推著自行車走大街上忽然右腿脫臼了摔一跤又把左腿弄出血了,你見過比這更刺激更有個性的雜技麽?我撇頭眯她:你不錯啊柳蘇蘇,這麽快都學會自嘲了哈?柳蘇蘇輕輕抿著嘴,低下頭去。

    喲,我們小柳兒全神貫注在看什麽哪?

    我擰過轉椅,故意捏了把她右膝上白白嫩嫩的肌膚,眼睛斜睨著她臉,半晌。

    柳蘇蘇給我看得怪不自在的,臉漸漸有點兒泛桃花:看什麽看,我臉上有字啊?

    我咳嗽兩聲,板起臉,怪著口氣學起白天門診室那醫生來: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關節脫臼也敢自己動手隨便接。電視劇看多了是不是?手法複位是開玩笑的麽?誰都能接還要醫生幹什麽吃的,啊?——自個兒沒接歪了是運氣好,它要是歪了呢?那得白吃多少苦頭你自己想想!

    柳蘇蘇笑得一手捂著肚子一手直捶我:討厭!找抽呢你……

    我不笑,很認真地問她:其實那醫生永遠不能明白,今天我們小柳兒右膝蓋進行手法複位的時候,一點兒都不疼,對吧?

    柳蘇蘇不說話。我揉揉她的膝蓋,繼續問:右腿脫臼的事兒你起先沒提起過,可他還是發現你脫臼了,對吧?

    行了行了行了,上你的網吧你就。

    柳蘇蘇有點兒急促地打發我,說完撇開臉,漆黑的眼睛深了下去。我注意到她臉頰略略瘦了,眼睛越發顯得大了一圈,頭發乖乖地束好,整個兒看起來像隻掉陷阱裏的小羚羊。這還是我認識的柳蘇蘇麽?

    換了工作,換了城市,換了個人。這也是代價,對吧?我想著,沒問。

    我轉迴去,望著屏目上頭像全灰的qq,半晌兒歎口氣: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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