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黃嚴的話之後,眾人立即騰身站了起來,頓時都有點懵了,高懷遠自己都有些糊塗,他千挑萬選出來的這條路,怎麽可能有金軍跑到這兒鳥不生蛋的地方來了呢?難道又中了六合大彩了嗎?

    “快說,來的金軍到底有多少?”

    高懷遠立即對黃嚴問道。

    黃嚴抹了一下汗,對高懷遠急道:“看不出來,山道上滿滿的都是金兵,離這裏沒多遠了!以步軍為主,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

    高懷遠知道黃嚴絕不會拿這種事情胡說的,於是心思急轉了起來,轉身對隨行的那個宋軍都頭問道:“你手下可有這一帶的人嗎?這條路還可以通往什麽地方?”

    那個範的都頭立即撓頭道:“高押隊這麽一問,末將還真是想起來了,這條路我知道,在我們剛才經過的那條岔道上,可以通往漢江邊上的楓林渡,楓林渡那裏水流平緩,而且附近有船,是個渡江的好地方,金人這是想分兵走這裏過漢江,從背後對咱們襄陽下手呀!”

    高懷遠聞聽暗道壞了!這一下還真是中彩票了,挑了半天的路,還是碰上了金兵了,高懷遠有點哭笑不得的感覺,不知道該是什麽心情了。

    反正這會兒他是知道,想跑是來不及了,除非丟下這些車輛糧秣,輕裝逃走,否則的話,他們沒一點機會了。

    腦筋急轉幾下之後,高懷遠立即否決了逃走的念頭,金軍這次的行動,定是瞞住了宋軍,他們肯定是兩個目的,要麽是從這條路突襲襄陽,要麽就是從這條路到楓林渡,試圖渡過漢江包抄宋軍後路,無論他們怎麽做,對宋軍來說都是巨大的威脅,自己跑了倒是可以,但是那樣做的話,搞不好就讓金軍得逞了。

    舉目四望了一下之後,高懷遠立即將目光鎖定在了身後剛通過的那個隘口處,大聲對手下人吩咐道:“全體立即退到隘口處,結陣準備禦敵!動作要快一點!”

    眾人聞聽高懷遠的吩咐之後,立即行動起來,將大車原地掉頭,後對變前隊,奮力朝隘口方向趕去,一聲聲馬鞭在山穀中迴蕩著,騾馬繃緊了腿,使出了全身力氣,拉著糧車奮力上坡,而所有的鄉兵們都用力的在後麵幫著推車,將大車一輛輛的又趕到了隘口上麵。

    “老辦法,將車子都橫過來,將這個隘口茬死,咱們在這裏擋住金兵!”

    高懷遠指著隘口大聲對眾人吩咐到。

    那個姓範的都頭神色緊張的說道:“高押隊!這恐怕不成吧!我

    們就這麽不到五百人,想擋住金兵,恐怕是不行吧!依我看,咱們還是丟下這些車子,趕緊撤迴襄陽,將此事稟報給趙大人再說吧!”

    高懷遠冷哼一聲道:“說的容易,我們丟了車輛,迴去也是重罪,何況這裏離襄陽還有不近的距離,一旦金人追擊我們的話,不見得我們就跑得掉!這裏地勢險要,正是禦敵的好地方,隻要我們抗住他們兩天時間,那麽金兵便不得不退!範都頭難道是怕了不成?”

    被高懷遠這麽一問,範都頭有些掛不住了,怒聲道:“高押隊莫要小看範某,既然你們都敢在此禦敵,範某又有何怕的?”

    “好!既然如此,大家快點行動吧!將大車快點橫過來,盡快準備矢石滾木,郭亮速帶你的人將隘口附近的樹都給我伐倒,張慶領你的人去搬運石頭,黃嚴你辛苦一下,這裏你騎馬還算是可以,我給你兩匹馬,不要耽擱時間,立即返迴襄陽城稟報這個消息,向軍中求援!這裏的人都等你帶援兵迴來了!”

    高懷遠立即下達了一連串的命令。

    眾人立即得令,開始忙碌了起來,而黃嚴咬了咬牙,本來他不想離開這裏的,但是他也知道,僅憑他們這點人恐怕在這裏支撐不了多久,能指望的還是襄陽的援兵了,所以點頭答應了之後,立即牽過兩匹馬,翻身上馬,揚鞭朝著襄陽城方向絕塵而去。

    鄉勇們這一次有了上一戰的經驗之後,都不太驚慌了,雖然心中還是有點怕,但是他們覺得高懷遠這麽做沒錯,現在即便是丟下車輛跑,恐怕也跑不掉,還不如在這裏和金兵幹一仗,等到援軍過來還有一線生機,於是都不敢怠慢,立即著手準備了起來。

    高懷遠在隘口處四下查看了一下地形,這裏還果真是個天險,金兵一旦攻過來的話,除了這個隘口之外,兩邊都是峭壁,想要繞到他們身後都難,這才放心了一些。

    隨著大車一輛輛的被堵在隘口之後,隘口一下便被堵了個死死的,而大車形成了一堵矮牆,成了他們臨時的防禦工事,誰說輜重兵沒好處,起碼他們這些大車可以被當成活動城牆使用嘛!

    在眾人的共同努力下,隘口處的樹木被他們一棵棵的伐倒,迅速又被砍成數節,然後被鄉勇們扛到了隘口,堆放在了大車上,而張慶這會兒也帶著人,將一塊塊石頭扛了迴來,傳遞到了隘口處,堆放在了一起。

    就在他們還在忙碌的時候,高懷遠對一輛大車踢了一腳叫道:“顧老二過來,把這輛車上的弩給我卸下來,所有箭支都卸下,

    交給弓手們使用,長槍手配合刀盾手堵住隘口兩翼的缺口,多準備一些石頭,不能讓金人從兩邊突破!”

    顧老二聞聽立即帶人過來,便要將車上的那些弩箭等物卸下來,而範都頭趕緊過來阻止道:“不可!這些東西都是軍中所用的東西,我們不能擅自啟用呀!這可是掉腦袋的事情呀!”

    高懷遠一聽便怒了起來:“範都頭剛才還鼓動高某丟了車輛跑迴襄陽城,這會兒我要動用這些東西,反倒不行了!難道丟給金軍沒錯,拿來殺金兵反倒有錯了嗎?這些東西是咱們保命的東西,這裏隻有弓弩才能發揮作用,咱們弓手有限,弩正好可以讓其他人使用,廢話少說,這次的事情由高某一人承擔,快點卸車!順便找一下,我記得車上還有一些火油,也一道卸下來,一會兒給金人嚐嚐咱們的厲害!”

    範都頭被高懷遠搶白了一通之後,頓時無話可說了,這會兒命都保不住了,還哪兒顧得上這些物資呀!於是一跺腳將他手下的弓手也召集過來,吩咐道:“快按照高押隊的吩咐,卸車!今天老子跟金人拚了,爾等萬萬不要墮了咱們宋軍的士氣!”

    隘口處經過短短的準備之後,便形成了一個臨時的壁壘,不待他們完全準備好,便看到山道上出現了一支數人的金軍斥候小隊,而他們看到這個隘口被宋人堵死之後,頓時一愣,立即掉頭又跑了迴去。

    不多時山道上傳來了一陣隆隆的腳步聲,大隊金軍便出現在了他們的視野之內,眾人看著在山道上蜿蜒盤旋的金兵,頓時都有些頭皮發麻,他們還真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多的金兵,從隘口望下去,起碼有幾千人的金兵到了這裏。

    這次果真被那個範都頭說對了,完顏賽不在圍住了棗陽之後,便在這裏和宋軍激戰了起來,但是因為孟宗政和扈再興等人不斷的對金軍反複襲擾,令他們無法短時間拿下棗陽,就更不用提攻破襄陽了,所以完顏賽不聽手下謀士的意見,決定分兵一路,趁著宋軍水軍這會兒都集中到襄陽一帶的機會,從楓林渡偷渡漢江,拿下漢江以南的南漳縣,切斷襄陽和江南的聯係,然後一鼓作氣,攻下襄陽。

    所以他們懸賞找了一些當地的叛徒,在他們的引領下,偷偷從黃龍鎮潛入了山中,一路朝楓林渡衝來,從先前的斥候偵查中,他們也得知,這一帶基本上沒有宋軍駐守,正好可以滿足他們的戰役突然性,從背後打宋軍一個措手不及。

    這次領兵前來的主將乃完顏賽不帳下的大將烏布魯,此人也算得上是金軍中現在少有的猛將,很被完

    顏賽不看重,所以才將這次的事情交給他來做。

    烏布魯在得令之後,立即點齊了五千兵馬,連夜開拔,闖入了山中,順便還在黃龍鎮來了一個大屠殺,幾乎將黃龍鎮的老百姓給殺了個精光,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在走到這裏的時候,居然碰上了一支宋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這一下烏布魯很感到意外,從他得到的情報中,這裏道路偏僻,不是宋軍駐守的區域,本應不該出現宋軍的,怎麽突然間就來了一支宋軍將這裏給堵上了呢?

    於是他的得知了消息之後,立即親自趕到前麵,在穀中舉頭觀望眼前的這個隘口,仔細辨認了一番之後,頓時覺得喪氣,他這個行軍打仗的老手,一眼便看出,擋住他們去路的原來是宋軍的一支輜重隊。

    一支輜重隊怎麽偏偏放著好路不走,偏要走這個難行的山道呢?烏布魯想不通其中的原由,但是他卻知道,這裏是通往楓林渡的唯一通道,如果還想繞到楓林渡的話,那麽就必須突破這裏,所以他連想都沒想,便吩咐前軍立即組織突擊,幹掉這批攔住他們去路的宋軍再說。

    在他看來,一支輜重隊能有什麽了不起的,宋軍之中,運送輜重的大多不是老弱殘兵,便是地方征調的鄉勇,而眼前這支輜重隊的旗幡上也寫著大冶二字,所以他基本上可以確定,這支輜重隊應該是南朝大冶縣的鄉勇組成的,一支鄉兵罷了,隨便給他們來個突擊,就作鳥獸散了,所以他根本沒在乎這個事情,事有湊巧而已,幹掉他們,順便再搶一批糧秣倒也不錯,隻當是南朝人免費給他們送來的好了!

    故此在他的命令下,前軍的千夫長立即組織起了一支數百人的隊伍,以刀盾手為前列,弓箭兵殿後掩護,立即大唿小叫的朝隘口衝了上來。

    高懷遠手持大弓,盯著下麵的這些金兵,眉頭微微皺起,將目光鎖定在了為首的一個百夫長身上,他也看出了,這支金兵根本沒拿自己這些人當成迴事,基本上沒有怎麽準備,便發動了對隘口的攻擊,既然如此,那就給他們個教訓也好。

    “穩住!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放箭,放近他們再說!”

    高懷遠對一個個趴在他身邊車子上的弩手們吩咐道。

    這些勁弩都是剛從車上卸下來的家夥,既有需要用腳踏張的黑漆弩,也有靠臂力拉開的木弩,宋軍因為騎兵缺乏,很重視弓弩的使用,所以弓弩在軍中裝備的數量非常多,而弩的製造也係統化標準化了,特別是供單兵使用的這種機弩,軍中裝備數

    量甚多,往往輜重隊運送的物資之中,這種東西必定要占有一部分,以前高懷遠想弄也弄不來,現在一下子就搞了二百張,正好當作他們禦敵的利器使用。

    一般的弓大致也就是七鬥到九鬥,靠的是人的臂力開弓拉開,對射藝要求很高,而且不能一直保持張開瞄準的姿態,所以對人的要求很高,宋朝人大多是農耕經濟和商業為主,北宋的時候北方還重視民間習練射藝,大多地方組織的有民間的弓箭社,但是南宋之後,逐漸的連弓箭社這種民間組織也被廢止,甚至連私人擁有弓箭都不合法了,所以民間的射藝高強之人可以說現在已經是鳳毛麟角,高懷遠手下的這些弓手之中,隻有張慶手下的弓手還有他臥虎莊的弓手才算是相對合格的弓手,其餘的那些鄉兵們,射箭水平好的人幾乎沒幾個。

    而弩就不同了,首先弩靠的不是臂力張開,所以力量很強,即便是最弱的弩,也有一石七鬥,高的可以有兩石以上,據說有些地方所造的弩甚至可以達到五石以上,無論是射程還是穿透力都十分強悍,更重要的是這種東西,可以長時間瞄準,而且隻要簡單習練一下之後,任何人都可以操作使用,是宋軍一直以來對付騎兵的一種利器,當初宋遼時代,遼軍最怕的不是宋軍身穿步人甲的重裝步兵,而是宋軍之中數量眾多的弓弩,連金軍滅北宋的時候,也對宋軍集中使用的弩心驚膽戰,金國名將金兀術都說過,宋軍不足懼也,唯機弩犀利異常也!可見宋軍的機弩確實厲害。

    但是弩也有它致命的缺點,就是因為操作的問題,發射速率要比弓慢許多,平均的話,弓可以發射三支箭,弩能發射一次就不錯了,故此也相對限製了弩在戰鬥中的使用,平原上從騎兵發動衝鋒,到他們衝到陣前,弓手至多也就是能放三箭就不錯了,但是弩最多也就是射一箭,便沒有機會再重新裝填了,所以在軍隊之中,弓弩往往是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裝備,來充分的發揮它們的長處。

    今天的情況顯然不比平原作戰,首先高懷遠他們占據了地形上的絕對優勢,對手是從下往上仰攻,而且他們也不可能用騎兵衝鋒,這樣一來,便讓他們有充分發揮火力的機會了,而且弓手放箭的話,必須要起身露出上半身發射,而使用弩的時候,卻可以趴在車上瞄準發射,這樣便大大減少了他們被金軍弓箭手反擊時候中箭的幾率。

    所以剛才高懷遠才會立即將主意打到了這些隨車押運的弩上麵,一聲令下,全部卸下了這些弩,掛上了弦之後,交給了手下使用。

    這會兒等金兵開始準備

    進攻的時候,鄉勇們都拿到了配發給他們的弩,上弦之後在車上爬了一排,後麵還有專人給他們幫忙準備上弦,這樣可以加快他們的發射速率,輪換的話,還可以持久戰,至於他們的箭支就更不用說了,這一次他們運送的貨物之中,至少有輛大車的各式箭支,其中點鋼箭、三停箭、飛羽箭、鐵骨箭樣樣都有,數量多達萬餘支之多,加上他們本身攜帶的箭支,足以讓這支金軍喝一壺了。

    而且此地隘口不過隻有數十米寬,被大車一堵之後,連他們自己的弓手能上車禦敵的也不過區區隻有一百人左右,雖然金兵數量超出他們十倍之多,但是真正能正麵衝上來接戰的金兵實際上也沒有多少,這才是高懷遠有信心在此和金軍一戰的原因。

    眼看著金軍開始發起了攻擊,高懷遠聽著觀察手的報數聲“三百步、二百五十步、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當他聽到觀察手報出了一百步之後,立即揚起了上身,用力拉開了手中強弓,嗖的一聲便首開戰端,放箭之後大吼一聲:“給我射!”

    隨著他第一箭的射出,下麵那個帶兵進攻的金軍百夫長立即應聲摔倒在了隊列前麵,被高懷遠一箭射穿了右胸甲胄,眼看是兇多吉少了,金軍立即大吃一驚,緊接著便有百餘支弩箭飛蝗一般的從隘口的車輛上射了下來,頓時在金軍隊列之中騰起了一片血霧,中箭的金軍紛紛發出了哀號之聲,滾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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