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8點20分,清脆的馬蹄聲和馬車輪子摩擦大街上鑲邊石的軋軋聲傳來,接著,有人開始猛按門鈴。


    倚靠在扶手椅上的貓爺放下了手中的咖啡:“聽上去是兩輪馬車。”他伸了伸脖子,看了眼窗外:“嗯……一輛非常可愛的小馬車,還有一對漂亮的純**,每匹最少值一百五十畿尼,看來我們在這兒的第一個案子就迎來了一位非常富有的委托人。”


    王詡正在一旁百無聊賴地玩兒著撲克:“你怎麽知道是委托人?昨天你不是還說,在私人偵探的圈子裏建立起一定關係之前,一個月內都未必會有生意上門嗎?”


    貓爺也懶得解釋如何推理出對方是委托人這一事實的,反正說不說都一樣,因為房東郝德森太太已來到了門前,短促的敲門聲以後,她走了進來,手中拿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張名片。


    這突如其來的造訪顯然使郝德森太太頗為不悅,她開口道:“樓下有位先生求見。”


    貓爺迴道:“請他上來吧。”


    兩分鍾後,樓梯上響起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聲音從樓梯到過道,最後停在了門口。


    一個高大的男人走了進來,真的很高,至少不下於六英尺六英寸,胸膛寬闊,四肢有力。他的衣著很華麗,甚至可以用富麗堂皇來形容。


    雙排紐扣的上衣前襟,開叉處鑲著羔皮鑲邊,肩上披的深藍色大氅用猩紅色的絲綢作襯裏,領口別一枚火焰形的飾針,就這玩意兒當中還鑲嵌著一塊不小的綠寶石。


    加上他腳穿一雙高到小腿肚的皮靴,靴口上鑲著深棕色毛皮,直接就給人一種整個外表粗野奢華的印象,在英國,會在平日裏這樣打扮出門的家夥,一般就被那些“上流社會”的文化人視為“典型的庸俗”。


    “哪位是洛根先生?”他用詢問的眼神在貓爺和王詡的身上打量著。


    貓爺道:“我是,這位是我的助手艾金森先生。”(王詡護照上使用的假名是羅文·艾金森,因為這是他最喜歡的英國喜劇演員……)


    “你們……是中國人?”他臉上的驚奇很難掩飾,要知道……這年頭,能在倫敦能遇上中國人的機會幾乎是零,而且這兩位還是不留辮子的。


    “我想這對我們接下來要談的事情是沒有影響的,至少我認為自己的英語還不錯。”


    那個男人又看了一眼王詡:“洛根先生,我希望您的助手是一個正派的年輕人,並且行事十分審慎,否則我寧願和您單獨談。”


    王詡心想:這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或許把我往人堆裏一擱,算不上正派,更算不上行事審慎,但是我往貓爺這路貨色身邊一站,那覺悟……那水平……


    貓爺也不知王詡心裏在排遣他,他不假思索地迴答:“您可以盡管放心,在我的業務中,尤其對委托人私人信息保密這一項,做得最為出色,而艾金森先生就像是我的包斯威爾(英國著名文學家約翰生的得力助手),他有著非常專業的職業操守。”


    那人再三斟酌了一番,才開口道:“那好吧……首先,我必須闡明,派我前來的那位達官貴人不願意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請你們也不要詢問……”


    貓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這些廢話隻會占用我寶貴的時間罷了,你先迴答我一個問題,你是誰?”


    王詡坐在旁邊聽得有點愣住了,剛才說的幾句還像人話,怎麽一下子換這態度了?


    那男人明顯神情有變,他的手心已滲出了汗水:“您是什麽意思,我應該已經送上了名片,我是馮·克拉姆伯爵……”


    這句話還未說全,貓爺就像變魔術似的打了個響指,然後那張名片出現在了他的手中,接著,被他一甩手扔進了壁爐裏。


    “哎呀呀……不小心給燒了,我還沒來得及看呢……”


    這位委托人老兄的目光順著名片的飛行軌跡移到了壁爐那邊,他清楚地看到那張名片竟被插進了壁爐邊緣的石頭裏……然後緩緩化為了灰燼。


    貓爺站起來,走過去拍了拍那位老兄的肩膀:“這張名片太新了,今天剛印的吧,我對一個假名字可絲毫沒有興趣。”


    對於這個推理的正確性,王詡一點也不懷疑,就在前幾天貓爺還和他聊到了各種假證件的製作技巧及辨別方法等等,以他們的假護照作為範例,還說了段故事,大體是,他如何憑借其卓越的推理才能找到了倫敦當地的製假專業戶,並且對其進行了幫助指導,使其業務水平上升了很大一個台階,結果人家佩服得五體投地,沒好意思問他要錢……


    言歸正傳,委托人老兄猛地站了起來,激動得無以自製,他在屋裏飛快地來迴踱步,經過了一分鍾左右的激烈思想鬥爭,終於用一種近乎絕望的姿態重新坐下:“洛根先生,您比我想象中要厲害得多……如果剛才有什麽冒犯到您,請不要介意。”


    貓爺也重新坐下,恢複了禮貌的態度:“當然不介意,那麽……請閣下先迴答我先前的問題,這樣我才能更好地為您效勞。”


    “好的……我的真名是喬治·格維斯·吉斯蒙德·馮·艾爾斯泰因。”


    貓爺的嘴角泛起一絲冷笑:“嗬嗬……王室成員嗎……”


    艾爾斯泰因迴道:“哎……早已不再是了,遠在上個世紀,我的家族就因為一個荒淫浪蕩、揮霍無度之輩而被放逐了出去,到了攝政時期,我的爺爺隻剩下了一間祖上傳下的老宅和幾畝寸草不生的土地,他終年飲酒度日,過著落寞王孫的生活。


    但我的父親改變了一切,他從一些親戚那裏借錢取得了醫學學位,後來去了加爾各答行醫,憑借其醫術和天生的韌性過上了富足的生活,他在印度時娶了我的母親,我的外公是孟加拉炮兵團的一位少將,因得了熱帶病而早逝,於是父親婚後就帶著母親迴到了英國轉行做生意。


    事實上,他在經營生意上的才能似乎更加出眾,在我少年時,我們家已成了英倫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家中的產業超出了本郡的邊界,北至伯克郡,西至漢普郡都遍布我們家族的勢力。


    我說了這麽多,您或許會覺得羅嗦,其實我隻是想說明一點,我的父親對我的品行非常重視,他不想讓我重複祖上那些敗家子的所為,因此如果我做出一些讓他難以容忍的事,他甚至會取消我的遺產繼承資格。”


    貓爺微笑著道:“這麽說來……您的委托一定與某位女士有關。”


    艾爾斯泰因歎息道:“是的,事情是這樣,在幾年前,我曾經與一位叫做艾琳·瓊斯的女士有過交往,她才貌超群,其他女人與其相比無不黯然失色,所有見過她的男人無一不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當然,我也不例外。”


    貓爺插嘴道:“您與她的戀愛史就不必對我說了,我想您也不願透露太多隱私的事情,直接告訴我,需要我幹什麽吧。”


    艾爾斯泰因迴答:“我們分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可是在她那裏還留著一些對我繼承遺產很不利的東西,是一個信封,我曾經想過很多辦法去與她交涉,但她就是不肯歸還,後來我甚至雇人去她家裏行竊,可是在她屋裏整整搜索了三次還是沒有找到。”


    貓爺問道:“哦……這樣啊……我問幾個問題,首先,你們有沒有秘密結過婚?”


    “沒有。”


    “那麽應該也沒有任何法律文件能證明你們的關係吧?”


    “沒有。”


    “這我就不明白了,如果隻是幾份措辭不太妥當的情書,她該如何證明東西不是偽造的呢?要知道,您這樣的地位和身價,想要偽造些東西來訛詐您的人絕不會在少數的。”


    “那字是我的筆記。”


    “呸!臨摹的!”


    “我用的是私人信箋。”


    “偷的。”


    “信上有我自己的印鑒。”


    “山寨的。”


    “還有我的照片……”


    “找人跟蹤拍的。”


    “是我和她的合影……”


    “切……ps的。”


    “您說什麽……”


    “嗯……口誤口誤,等等……合影……難道是……那種……”貓爺的眼神忽然變得很曖昧。


    王詡從剛才開始就不理他們,自顧自地在旁邊玩撲克牌,他這時用中文吐槽道:“有機會應該介紹他和冠希哥認識認識……”


    艾爾斯泰因道:“您現在該明白了吧,這事對我的影響非常大,我想請您通過偵探的方法,推測出她把東西藏在哪裏,至於如何去取,我可以另外找人完成。”


    貓爺冷笑一聲:“您一定是屈尊去了某家十分肮髒的小酒館,向酒保打聽了倫敦最沒資曆、最名不見經傳的偵探是誰,然後才找到我這兒來的吧?”


    “是的……”他也隻能承認。


    “您偽裝成一個使者,仿佛是替自己的上司或是朋友來尋求幫助,無疑在打算,當事情成功以後,我們依舊對自己的真正主顧一無所知,這樣就不存在泄密的危險。”


    “沒錯。”他繼續點頭。


    貓爺喝了口咖啡:“您很幸運,先生,因為你碰上了我們,如果您找一個連以上這些事情都看不穿的人來幫助您,最後隻會走向失敗。”


    艾爾斯泰因用手帕擦了擦汗:“那麽,洛根先生,您是接下這樁委托了?”


    貓爺道:“當然,不過報酬方麵,我不要錢,我要您幫我辦一件事。”


    艾爾斯泰因想了想:“是什麽事?”


    “嗬嗬……您別緊張,對於您來說,隻是舉手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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