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332:下堂婦


    離憂抿著唇笑,眼角的譏諷展露無遺。


    古若嬛搖頭,「本宮是個粗人,舞文弄墨,揮袖取寵的事情向來做不得。」


    「即使如此,離憂早就聞名已久,苦於沒有時機,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今日好景色,姐姐不介意與離憂切磋一番。」


    「賞梅本是件雅士,武藝切磋卻是兇猛了些,增添了肅殺之氣便不美了」慕龍闕不贊同。


    古若嬛緩緩勾起嘴角,不知離憂在何處找來的自信,竟然胸有成竹的。


    要知道古若嬛雖然在內力上比不得離憂,然古若嬛的招式都是在戰場上廝殺學來的,她有的是真刀真槍。


    「卻之不恭,切磋刀劍無眼,若是傷了公主」


    「既然是比試,難免會有受傷。本公主不會計較這些。希望姐姐也不會計較。」離憂望著古若嬛的眼睛亮晶晶的。


    慕龍闕皺眉,「這裏不適合切磋,若是你們想打,就去校場吧!」


    離憂搖頭,撒嬌,聲音猶如浸了糖的蜂蜜。


    甜的人發膩,「皇上,此情此景襯托下,我和姐姐才能盡興,再來你看我和姐姐皆是一身紅妝,這梅花也是絕配,去了校場倒是可惜了紅梅不是?」


    慕龍闕果然寵溺,離憂一言便欣然同意,立在一旁,古若嬛多餘的甚至不如冷冰冰的空氣。


    淩月擔憂古若嬛的腳,想要替她求情,卻被古若嬛嚴厲的眼神製止。


    「離憂公主請。」


    離憂仍舊是蹦蹦跳跳歡脫的模樣,還未開始,已經擺出了漂亮的姿勢,第一感覺猶如花架子一般不堪一擊。


    古若嬛攥了攥拳,手心裏滿是汗水,離憂是馬背上的公主,又是可汗唯一的女兒,武功自然不會弱,尤其是內力。


    古若嬛不敢大意,深邃的眉眼緊緊盯著,兩人未鞠完躬,離憂先發製人,原本腰上別著的銀色腰帶瞬間就變成了一把軟體。


    離憂手段狠辣,卻是藏著壞,一把軟劍猶如遊蛇般鑽進古若嬛的眼皮子底下,轉瞬即逝。


    古若嬛小心防備,時刻遠離不斷逼近的離憂,離憂招招犀利,奪人性命之勢,狂風暴雨般襲擊著古若嬛本就帶著傷痕的右腿。


    「哢嚓。」一聲清脆的響聲過後,原本剛漸漸恢復的骨傷怕是又骨裂了。


    疼痛刺激著古若嬛,牽連著動作遲緩許多,古若嬛赤手空拳,麵對著內力更勝一籌的離憂十分的吃力。


    雪地越踩越滑,本就單腿支撐的古若嬛一步步推向水邊,眾人一旁看著,十分的驚險,就在慕龍闕正欲出手之際。


    本來更勝一籌的離憂失足滑進了冰寒的秋水池之中。


    古若嬛的手伸在半空中,她下意識的想要去抓住沖向水的離憂,在外人看卻更像是古若嬛出手將離憂推下去的。


    離憂不會遊泳,上下翻騰著,冰冷的水刺激下,臉色煞白,有一種楚楚可憐之姿,慕龍闕不顧勸阻,跳入水中,將離憂救了上來。


    離憂渾身瑟瑟發抖,眼皮緊閉。慕龍闕遲疑著不作為,章德明指著離憂青灰色的臉,「奴才這就請太醫過來。」


    天知道太醫到的時候,離憂還會不會有命?


    「讓開。」古若嬛身前站著的是離憂忠心耿耿的侍衛,五大三粗,穿著遊牧民族的服裝,說著古若嬛也聽不懂的語言。


    然而從侍衛激憤的行為語言中也能猜得到,他不想她靠近離憂。


    古若嬛直直的盯著侍衛,「若是你繼續攔著我,你的主子死於非命,可就和我無關了」


    古若嬛說著也不管那侍衛是否聽懂了,繞開龐然大物一樣的侍衛,走到溺水的離憂身邊。


    慕龍闕見著離憂不為所動。


    古若嬛忍不住冷嘲熱諷道,「皇上不是會醫治之法?為何不為所動,難不成皇上最欣賞心上人在麵前香消玉殞的場麵。」


    慕龍闕悠的抬起頭,頃刻間,熾烈的殺氣逼人,琥珀色的眸子裏燃燒著兩團火。


    古若嬛抿了抿唇,移開眼睛,檢查離憂的身體,動作有一絲僵硬,她知道慕龍闕那熾烈的目光從未從她的身上移開過。


    古若嬛自嘲的笑笑,慕龍闕怕她趁離憂昏迷之時下手,忽然古若嬛發現離憂的手指動了動,眼皮子也時不時的顫動著。


    古若嬛心知肚明,離憂也是演足了戲,寒冬,濕身躺在雪地之上也是很拚的。


    「皇上,奴婢懇求皇上能將害了公主的兇手繩之於法。」


    離憂身邊的丫鬟跪在地上,雖然並沒有直接的指名道姓,犀利的目光一直盯著古若嬛,兩把鋒利的匕首般恨不得將古若嬛戳出兩個洞來。


    「此事稍後再議,當務之急,是醫治好離憂。」


    那丫鬟並未起身,沉默低垂著頭,固執的要慕龍闕一個交代。


    古若嬛看出離憂不過是裝睡,「來人,將匕首和一個空碗過來,天氣寒涼,離憂公主想來是受了冰寒,否則也不會至今未醒。」


    「未曾聽到皇後的話?還不快去?」這話是慕龍闕對著離憂身邊的丫鬟說的,既然護主心切,為何救治主子的時候推三阻四?


    丫鬟仍就跪在地上不動,仿佛帝後二人的話皆為耳邊風一般。


    侍衛忍不住,匆匆的跑了出去,看樣子是迴宮殿去取古若嬛索要的東西去了。


    古若嬛舉著匕首,故意在離憂的眼皮子前麵晃悠,看的離憂的侍女,心驚膽戰的,嘴唇蠕動了幾次在觸及慕龍闕冷漠的目光下,掩飾的低下了頭。


    離憂一下子彈坐起來,驚訝的瞧了瞧四周,不顧身上濕噠噠的衣服,撲進了慕龍闕的懷裏,「皇上,嗚嗚」


    離憂委屈的模樣,哭的我見猶憐,慕龍闕麵無表情的看著古若嬛,卻是溫柔的安撫離憂。


    古若嬛別開目光,「離憂公主看來生龍活虎,已然沒有大礙,臣妾告退。」


    「等等。」慕龍闕突然道。


    古若嬛腳步一頓,不明所以的看著慕龍闕。


    「皇上,求您不要責怪姐姐。姐姐也是無心,再說我們在切磋之前也說好不會計較的。」離憂說著,偷偷對著古若嬛俏皮的吐了吐舌頭。


    慕龍闕眼眸微沉,「皇後娘娘在眾目睽睽之下企圖害離憂公主,其心可誅。」


    其心可誅,四個字猶如一隻無形的大手猛然的扼住了古若嬛喉嚨,唿吸連帶著困難起來,慕龍闕竟然當著眾多宮人的麵前,說她古若嬛其心可誅。


    古若嬛不會為了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掉一滴眼淚,即便這個男人絕情絕義的有些唐突,轉變的速度之快。


    讓古若嬛忍不住的懷疑是否之前就隱藏著些許的蛛絲馬跡,或許這人很早之前就已經將她像傻子一樣蒙在鼓裏。


    「不過念在皇後勞苦功高的份上,在幹坤宮佛堂跪一夜為離憂公主祈福。」


    讓北嶽堂堂的皇後娘娘為一個妃子,一個妾祈福,慕龍闕這便是光明正大的寵妾滅妻。


    古若嬛狠狠地咬了一下舌頭,嚐到嘴裏血腥的滋味,讓痛意從口腔中蔓延出去,刺激整個頭腦更加的清醒。


    「是,臣謝主隆恩。」古若嬛低垂著頭,聲音悶悶的,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離憂臉上卻是明媚的笑,悄悄拉了拉慕龍闕的衣袖,「皇上,離憂好冷,姐姐也是無心之失,不若讓姐姐伺候離憂換衣服也算是將功補過。」


    慕龍闕脫下披風,緊緊地裹住離憂的身子。


    捏了捏離憂的鼻子,「就你的心地善良,這一晚跪祠堂在所難免,你無須求情,這是她罪有應得。」慕龍闕說著,體貼的將離憂抱起身。


    古若嬛一步一步的跛著走向坤寧宮,自從太後被發現是傀儡之後,坤寧宮便閑置下來,人煙罕至,卻是清淨的很。


    古若嬛長舒了一口氣,腿傷的疼的激起了饅滿頭大汗。


    古若嬛苦笑著,拽著如重千斤的右腿,一點點的向佛堂蹭去。


    離憂被慕龍闕照顧的無微不至。


    仍舊為古若嬛求情,「是離憂不小心掉進湖中的和姐姐無關,這天寒地凍的,姐姐若是跪一晚上的佛堂,身體吃不消的,皇上,一夜夫妻百日恩」


    「你無需多言,隻管養好自己的身子。」慕龍闕聽見古若嬛時的冷漠疏離,讓離憂滿意的勾起唇角。


    坤寧宮裏雖然沒有一個人,奇怪的是,竟然潔淨的猶如日日有人居住一般,桌椅床褥皆是整潔的模樣。


    而且,屋子裏的地龍燒的火熱,本來冷冰冰的腿傷,在一瞬間也不至於那般的嚴重了。


    「娘娘。」


    古若嬛拉起褲腿的手放下,抬頭看去,淩月帶著禦醫匆匆忙忙的趕來,那禦醫是太醫院的元老劉老。


    因著趕路的匆匆忙忙,背著大藥箱十分的狼狽,花白的鬍子上落滿了星星點點的冰爽,看上去狼狽莫及古若嬛。


    「娘娘,劉太醫被奴婢請來給您醫治。」淩月亦是一副氣喘籲籲的模樣。


    古若嬛心底微暖,「劉老匆忙趕來,辛苦了,隻是現在本宮受罰,怕是會連累劉老。」


    劉太醫吹鬍子瞪眼睛,「微臣眼裏隻有病人,沒有罪人,左右微臣不過是一把老骨頭,就算是提前變成白骨又何妨。」


    劉太醫說話間,已經將藥箱打開,一邊給古若嬛上藥。一麵話似閑聊的說著。


    「娘娘是巾幗的大英雄,若是為了雞毛蒜皮的小事傷了骨頭,是北嶽的損失,微臣的命不值錢。」


    「若是誰看的不順眼,拿去便是,微臣活了大半輩子,該見得都見了,能被娘娘牽連是微臣的大幸。」


    劉太醫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對古若嬛恭維的話,這樣的話古若嬛早就聽膩了,隻會覺得是阿諛奉承的小人,如今聽著卻是格外的順耳。


    許是立場不同,那時的眾星拱月,古若嬛還是如日中天穩坐正宮的皇後娘娘,如今不過失了聖恩的下堂婦,劉太醫能做到如此,才是真性情。


    劉老輕微的捏了捏古若嬛的骨頭,便引起古若嬛不由自主抽泣,「娘娘這條腿是舊傷復發,若是再不好好的將養,怕是廢了」


    離憂是個心機頗深的女人,在眾人看不到的地方,對她的腿傷窮追猛打,否則也不至於傷的這般嚴重。


    淩月紅著眼眶,幾滴眼淚鬥大的掉在眼眶邊上。


    心疼的扶著古若嬛柔弱無力的手腕,「娘娘,您痛就喊出來,再不然,就咬著奴婢的手,奴婢陪著娘娘一起痛,便不痛了.\n」


    古若嬛對淩月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卻是死死的咬住了下唇,頃刻間,幹裂的嘴唇上淌下。


    淩月心疼的將自己的手送過去,卻被古若嬛推了迴去,


    全身被炸傷的傷勢,古若嬛都已經接觸過,何況是區區骨折。


    劉太醫直起身來,滿頭大汗,卻瞧見古若嬛神色如常,忍不住感嘆道,「老了,老了」


    古若嬛道,「多謝劉太醫,淩月送劉太醫迴去。」


    劉太醫放下一瓶金瘡藥,微微俯身,一句也不推脫,跟著淩月悄悄地從坤寧宮的角門出去。


    佛堂裏不知何時換上了更加厚軟的墊子。


    古若嬛與其說是跪,不如說是半倚半靠,地龍將屋子裏的空氣烤的暖洋洋的,古若嬛昏昏欲睡,淩月許久未歸,古若嬛想著許是迴椒房殿去了。


    似夢似醒之間,古若嬛感覺屋子裏突然多了一個人,隻是頭腦昏沉的厲害,支撐不起眼皮子。


    那人動作輕緩,古若嬛能感覺到刻意壓製的唿吸,以及那人身上熟悉的清香,卻怎麽也想不起來這人是誰了。


    那人伸手探了探立古若嬛的額頭,似乎並不在意古若嬛的不清醒,他的目光灼熱而又執著。


    即便古若嬛處於昏沉之中,隱隱約約能感受到直白的目光一直留戀在她身上,如同冬日裏和熙的暖陽,雖然直白卻並不熱人生厭。


    「我該拿你怎麽辦?要不要放過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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