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楚王馬希聲在位三年而死,遺詔弟希範嗣位。希範自即位以來,日夜飲酒遊樂,不理政務,聲色犬馬,厭聽忠言逆耳之諫,喜聽歌功頌德之聲,臣下懼不敢言。稅賦繁重,搜括無度,蒼生皆苦不堪言。

    左牙指揮使桓子如曰:“今我國雖太平無事,但邊患尚未平息。契丹、南唐蠢蠢欲動,早欲圖我國也。若大王不勤政愛民,我國必亡!”希範大怒曰:“汝竟喻孤為一昏君耶!真是無法無天!孤承父兄大業,‘兢兢業業,勵精圖治’,使我國鼎立於海內,汝竟咒孤亡國!汝若再言即斬!”子如匍匐跪於地,泣曰:“若大王一意孤行,不從臣之忠告,大王必為亡國之君耶!那時悔恨已遲矣!”希範勃然大怒曰:“汝大不敬,當君之麵胡言,孤今日即殺汝!”即命武士將子如拖至刑場處斬。文武皆匍匐跪於地,請希範從輕發落。希範曰:“汝等竟為罪人求情,孤為何用汝等!咳!今日孤若殺此人,恐後世言孤為昏君;若不殺,顯孤懦弱。孤今日流放此人至洞庭,永不敘用。”桓子如即赴洞庭去了。

    卻說馬希範在位十五年。如此十五年間,起義接連不斷,盜賊蜂擁而起,振臂一唿,即眾至千萬、數萬、十萬或數十萬。攻克城池,斬殺貪官,釋放冤犯,建號帝王。令官兵提心吊膽,皆不敢服役,且有大半降義軍者。有一義軍,推彬州中農王立三為首,立三自稱“黑帝救民除暴天師”,引兵舉義。半年間,占二十七州,收數十萬新兵,一度逼近長沙府,令馬希範欲遷都衡州。後因長沙府堅固,立三糧盡而退,但希範常歎道:“此乃我國建國以來未曾有之事。”

    王立三後為鑫州刺史董裏恆所殺,餘部星散。但起義並為終止,馬楚國土喪失大半。後人有詩貶馬希範曰:

    國君不聽臣忠言,執意遊樂喪天顏。

    聲色犬馬喜奸佞,此國可存多少年?

    悠悠蒼生舉義兮,嗚唿昏君仍遊宴。

    義軍何不斬其首,如此作為毀江山。

    亂世最忌國君昏,不料馬楚有荒淫。

    日夜酒色不問政,此國不滅安允人?

    粉飾太平亂倫理,驕奢淫逸取他人。

    自喻功德高於天,隻得騙住個小人。

    天福元年正月,馬希範大宴群臣。忽一佞臣曰:“今天下太平,百姓無事,大王可率眾臣南巡,以觀山水。”此佞臣乃何許人也?乃長沙飛龍使張俾嗣。希範大喜曰:“卿言正合孤意。孤欲南幸道州,令五萬鐵騎、一萬水兵跟隨,浩浩蕩蕩,觀人間壯闊之景,攬普天奇特之光,真是美哉!明日即行,先走陸路至永州,再走水路,沿洞庭湖至道州。孤意已決,文武不得勸諫。”

    參知政事王澤、天策府司馬封遜文皆諫希範。王澤曰:“昔隋煬帝三遊江都,致使強隋十年即亡;今大王欲幸道州,我國豈不亡乎?大王萬萬不可聽佞臣之言。”封遜文曰:“王大人之言是也。我國僅偏安一隅,而隋朝尚有全天下。我國之國力,安強於隋朝乎?隋帝遊樂尚亡國,若大王遊樂豈不亡乎?”希範大怒曰:“孤不是隋煬帝,孤國力強隋百倍!今天下太平,孤僅是觀光,孤國能亡乎?汝等竟幹預朝政,當斬立決!”即命武士將二人斬首,家人廢為庶人,並籍沒家產,歸戶部。

    於是文武皆從命。次日,馬希範起程,出長沙府南門至道州。每至一處,百姓大半迴避,不逼者皆斬,令人皆懼。有人勸希範從輕發落不避者,希範不從。希範至道州,即命張俾嗣築太平宮。太平宮於次年底落成,金碧輝煌,壯麗無比,牆、地皆用玉砌成,宮殿可納數萬人。建此宮用物力、財力、人力無數,死傷者有數千人。落成後,希範大喜曰:“卿真是孤之忠臣也!此宮乃天堂,海內絕無僅有。孤住此宮,真是心曠神怡焉!”即升張俾嗣為參知政事,封北海郡公,並賜“忠義賢德文武孝君大臣”稱號。自此,大小政事,皆由俾嗣處決。楚日漸衰弱。

    天福六年七月,馬希範方從道州迴長沙府。九月,張俾嗣病死,希範大慟,親自發喪,賜其家屬銀千兩,並贈太師,諡文忠。

    卻說蜀王孟知祥自滅東川以來,訓練士卒,招撫流民,安定蒼生,減輕徭役,使蜀地大治。其國力亦大增,中國不敢問之。其又行天子旗幟,行文稱詔,仿中朝設官立職,並命毋昭洵修《蜀暫行刑統》。其之作為,如同一帝。

    應順二年正月,紅耀引兵至蜀王宮。知祥怒曰:“汝乃一功臣,孤待汝不薄,汝竟欲殺孤,真是無法無天!”即命衛軍迎戰。耀喝道:“慢住!大王,臣無弑君之心耶!”“汝不殺孤,為何引兵入內?”“臣奏一事,若大王從之,臣即喚士卒迴;若大王不從,臣士卒即長驅直入,取大王命。”耀曰。知祥曰:“何事?”耀答道:“今大王已占有蜀地,百姓皆服從大王,為何不擇日即正統,以耀祖宗?”知祥曰:“孤近日亦思此事。孤欲即位,但恐有人不服,舉兵反叛。若如此,孤帝位安能穩乎?”耀曰:“耀願以性命擔保,決無人反叛大王,請大王速即正統。”知祥問道:“真無人反叛乎?”

    紅耀喚士兵退至北內門,然匍匐跪於地曰:“若有人反叛大王,請大王拿耀是問!”知祥曰:“咳!孤年已至花甲,若即位,幹不十年即死矣!能在位何時即在位何時,孤擇日即位,便無憂了。何時卒,隻得聽天由命耳。”即命李惲廣築壇,擇於當月二十八日正式即位。

    是日,孟知祥端坐於台上,接受朝賀。文武跪於台下兩班,三唿萬歲。知祥傳旨,建國號蜀,改元明德元年。大赦境內。封毋昭洵為丞相,李惲廣為中書令,孟吉為尚書令,紅耀為侍中,馬哲為內樞密使,李建尤為樞密副使,王密為太師。其餘官僚,皆有封賞。諡祖孟玄成為始祖文皇帝,祖母李氏為文皇後;父孟道為太祖武皇帝,母薑氏為武皇後。改蜀王宮為天聖宮。以成都為聖都,稱西京;巴州為陪都,稱東都。

    孟知祥即位後,與民休息,將賦稅減為十五稅一,獎開荒者,賜流民田,並廢跋卒斬,使蒼生皆鹹悅之,蜀日益鼎盛。然知祥貪財,常鼓動群臣搜括錢財,三州設一監財司,監財司長官稱監財使,每搜括一財,監財使即獻與知祥。固知祥無盛世也。

    孟知祥即位時,年已至花甲,性情暴躁,不能容人與己作對,固直臣常為其所殺,令群臣皆不敢進言。

    孟知祥有七子:長曰昶,封維王,天下兵馬大元帥;次曰恆,封漢王;三曰曙,早夭;四曰慶,亦早夭;五曰怛,封晉王;六曰舜,封章王;七曰熔,封秦王。四女:白帝公主;建平公主;其餘皆早夭。孟昶有二子:長曰玄哲,封楚王;次曰玄孝,封巴王。孟恆亦有一子,曰乾,封梓王。知祥寵漢王孟恆,欲立恆為嗣。丞相毋昭洵曰:“不可。國君廢長立幼,乃不祥之兆也。維王已成年,能文能武,可承大統;漢王雖亦成年,但性懦,不能成大事。固陛下萬萬不可立漢王為儲焉。”知祥從之,即於明德元年五月立孟昶為太子。

    卻說是年六月,孟知祥幸昌德園。至園內,知祥忽覺腹痛,即與左右曰:“朕覺腹痛,欲大解。”瀉畢即覺頭暈腦漲,體力不支,倒於廁中。左右慌扶之,送其迴宮養病。至大內時,知祥已昏厥,不省人事。徐徐而醒,然又昏,緩緩又醒。知祥自知為日不多,遂召丞相毋昭洵、中書令李惲廣、尚書令孟吉、皇後孫氏及太子孟昶至榻前,商議後事。知祥泣曰:“朕戎馬一生,方得一偏安之帝。不料上蒼無眼,令朕半載後即崩也。朕為日已不多,遂召汝等訓之。朕死後,太子承大統,諸卿應忠心輔佐,別無他意。太……太子……”覺舌已僵,不能出聲,遂用手喚所召之文武退。待文武退後,知祥又昏厥,次日晨醒。其輕聲自語道:“不……不知……死後……後,天……天下……能否……一……統,能否歸……於……大……大蜀……乎?”翻身吐血而死。年六十一歲。時明德元年六月十八日也。後宋陸遊有一詩曰:

    滔滔沔水與漢水,冉冉王蜀與孟蜀。

    孟知祥兮開創者,戎馬一生複大蜀。

    僅享半載之江山,遊幸芙蓉命即沽。

    搜括無度無盛世,武夫朝代不哀乎?

    孟知祥已死,文武乃扶孟昶嗣位,並葬知祥於崇陵,諡高祖聖皇帝。 孟昶於七月初六日正式登基,文武各有封賞。尊母孫氏為聖德皇太後,立長子孟玄哲為皇太子。

    卻說晉主石敬塘在位七年而死,侄石重貴嗣位。重貴即位後以景延廣輔政,拜相,並向契丹主稱孫不稱臣。耶律德光大怒,即發兵討晉。未知勝負如何?且聽下迴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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