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死後,侯爺一下子蒼老起來,再不管事,對朝堂與權力,也再不癡纏。


    侯府由方玉婷和肖金安做主,名義上還住在一起,實則已經分了家——新來的世子夫人是個大字不識的悍婦,不如方家有底蘊,純粹是暴發戶的女兒。她發覺自己的嫁妝銀子以山崩之勢虧空在家用上,帶著娘家人大鬧了一場。侯爺在爭鬥中受傷。


    後續是銀子沒有追迴來,但是她與肖金平自負開支,靠著世子俸祿生活。


    侯爺按理應該跟著嫡長子的。奈何世子夫人十分不樂意,他也怕世子夫人的彪悍。


    強烈要求跟方玉婷他們一起生活。


    侯府從中間暗地裏築了一道牆。外間看起來是一座大宅院,內裏已經分為兩份。


    維持體麵而已。


    這日方玉荷又來求梅姨娘——請她下帖子去讓翰哥兒迴外祖家住幾日,她想兒子想得厲害。


    梅姨娘一向與人為善,便答應了。


    翰哥兒迴家,見著久違的娘親,埋頭在懷裏不願意出來,哭了許久,隻叫在場的幾位母親心都化了。


    滿場四個孩子中他最大,又帶著乾哥兒和然姐兒,還有五少爺滿場子飛跑著玩兒。


    到了迴家那日,哭得撕心裂肺,說迴去後娘打他。


    隻把方玉荷心疼的無以複加,抱著孩子不願意撒手,卻被侯府的人搶了迴去。


    夜裏有下人說,聽見方玉荷在房裏嗚咽了一宿。


    到了中秋節,翰哥兒卻又迴來了,說要住到過年,方玉荷喜出望外,走到梅姨娘房前,恭恭敬敬給她磕了數十個響頭,直到額頭磕破了才起來。


    原是梅姨娘專程設局,讓肖金平去看戲。戲台上不是別的,是後娘趁男人不在家,苛待繼子的故事。男人初時怕老婆不敢管,到十幾年後孩子成才,嫉恨的不是後娘,而是父親。因為:“她非我親娘,自然看我不順眼。可你是我親爹,眼睜睜看著孩兒受欺負卻不敢管,為了自己太平,太自私!身為男子,怕一介婦孺,太懦弱!孩子小時候喜歡讀書,長大卻遊手好閑,耽誤孩子前途,太鼠目寸光!”


    肖金平也是飽讀詩書的,看了之後大為羞愧,自然知道映射的自己,就差那麽一點兒決心。


    梅姨娘在他羞愧為難之際才現身,笑著道:“壯士斷腕,自然疼痛。隻是都會有這麽一個過程。你兩下為難,我也是明白的。如此,當不讓你為難。知你現如今俸祿微薄,翰哥兒到方家住一段時日,你也好好跟世子夫人說說道理,俗話說眼不見為淨,她看不見翰哥兒心煩,自然也會冷靜的聽你勸說,你當如何?”


    如此善解人意的提議,肖金平滿口答應。


    在他看來,翰哥兒受新媳婦欺負是事實,他懦弱不敢跟新媳婦吵鬧也是事實。


    如今能迴避問題,去方家住一陣子。他勸的來就勸,勸不來大不了接迴來就是,也不損失什麽。


    方玉荷磕完頭後,梅姨娘讓她進了院子,道:“你也不必感激得太早,到了過年,若是不在我計劃之中,隻怕翰哥兒還是要迴去的。”


    方玉荷感激涕零:“能有一日的相處,便是全了我們母子的情分,不敢奢求。”


    “你也別妄自菲薄。好好養好身子是正經。”梅姨娘笑著勸慰:“本來不打算告訴你的,怕你心懷希望空歡喜一場。如今見你也是個伶俐通透的人,莫不如跟你一並說了吧。我這個主意,還有後招呢。”


    “我瞧著那世子夫人進門進侯府時間也不短了,如今又暗地裏分了家得了安生,隻怕很快就會生一個自己的孩子,到時候別說她了,估計就是世子也不大顧得上翰哥兒了。”梅姨娘神秘的笑笑:“若是生個哥兒,他們自顧不暇,到時候我下個帖子,讓翰哥兒長久住在咱們家裏。”


    方玉荷又要下跪磕頭。


    梅姨娘一把將她扶住:“這你先不用謝我,也要看那個世子夫人生男生女,若是日後生個姐兒,他們定然要把翰哥兒要迴去,那就不成了。”


    “我這就迴去早晚念經頌佛,盼著她早日生個兒子。”方玉荷眼裏閃著淚光。她已經不能生育,也不打算再嫁。若是能守著兒子養大成人,實乃是不幸人生中的萬幸。


    翰哥兒的到來,大家卻是由衷的高興。都是剛做母親的人,對待孩子,均是一樣的惻隱之心。


    隻是,何家賢微妙的感覺到,陳氏作妖的時候,少了很多。


    以往,陳氏時不時鬧騰,現如今,她還沒在鶴壽堂罵上幾句,方玉荷已經哭著跑進去勸:“母親,如今是梅姨娘管家,女兒還有大哥都在她眼皮子底下看著呢,您是想罵了她出氣,再讓她苛待於我們嗎?”


    “再說,您行為如此不端,還連帶三弟在父親眼裏不堪……”如此哭訴幾次,陳氏漸漸認了命,不再為難梅姨娘,生怕轉禍水到兒女身上。


    隻一心盼著方其業早日接手家業,她能夠重見天日,再掌盛權。


    方家再一次達到空前未有的和諧盛況。


    很快,何家賢懷孕四個月的時候,方其瑞再次下場了。


    到第十日放榜,如何儒年所說名排榜首,方家一下子名聲大噪。


    方老爺更是老懷安慰,整個燕州城大宴三日,給窮苦人家施米送糧,給廟裏添幾百兩銀子的香油,給祖宗祠堂擺滿了新鮮貢品酬謝。


    方老爺想趁機讓方其業多認識些家裏的人,便借機稱病,讓方其業獨擋一麵。


    頭一日他還得意洋洋,翌日便不見蹤影。


    眾人便尋不著,難免擔心。


    陳氏便怒斥芍藥:“叫你好生伺候三少爺,你怎麽看的?”


    芍藥當著眾人的麵低頭不語,待迴了鶴壽堂,悄聲跟陳氏道:“奴婢方才不敢說,三少爺是跟馮家少爺出去了,還嗬斥奴婢不能跟著。奴婢隻悄悄跟到柳巷,就折迴身了。”


    陳氏聽了隻覺得眼皮子直跳,渾身上下血液突突的飛竄,先是要衝出皮膚一般難受。


    芍藥忙端來定驚茶給她喝了幾大口,待陳氏稍微修整後,才磕磕巴巴的問:“現在怎麽辦?”


    “還能怎麽辦,去抓他迴來!”陳氏怒道。


    柳巷是什麽地方,聽名字就知道是煙花之地。


    隻是,她才剛悄悄的帶著芍藥出門,那邊梅姨娘就已經跟方老爺坐在堂上,底下方其業跪著直哆嗦。


    陳氏空轉了一圈,發覺兒子並不在柳巷,倒是鬆了一口氣,愉快的迴方府。


    路上碰見方老爺,見著她就沒好臉色:“你養得好兒子!”


    陳氏心裏一驚,暗道莫不是方老爺知道了,可想來想去她去找並沒有找到方其業,心存僥幸,笑著道:“業兒最近可聽話了,老爺這是生的什麽氣!”


    “他闖的禍,你還不知道嗎?裝什麽裝?慈母多敗兒!”方老爺說完指著她:“居然還有臉笑得出來,你心情倒是很好!”


    陳氏忙不敢再笑,隻認真問道:“老爺,我業兒如今學做生意,很多人都誇他呢。莫不是您誤會了什麽?您可千萬別聽那有心人挑撥離間,如今她掌管家業,恨不能把我們母子除之而後快。好教您把家業都傳給老二……老爺,您可千萬別糊塗……”


    她話沒說完,方老爺已經怒得一掌摑上她的臉頰,氣得渾身發抖:“你還敢編排別人,你隻多看著你養的好兒子罷!說老二不是,且不看看老三如今被養成了什麽東西!你是怎麽做的?他吸食五石散這樣大的事情,你還瞞著,還替他遮掩?你是真當我老糊塗了?”


    陳氏一聽不過是這件事情,倒是鬆了一口氣,挨的那記耳光也不覺得疼了:“老爺,孩子年紀小,到底沉不住氣容易被人蠱惑。我那時候已經教訓他了。隻是浪子迴頭金不換,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當初老二,您不是也給機會,瞧瞧如今多出息……”


    “那也要他迴頭才行。”方老爺瞧著她小算計的眼神,心裏厭惡到了極點,再也不想看她一眼:“你去瞧瞧他吧。關在柴房。瞧完了,日後你也別出來了,真就待在鶴壽堂,頤養天年吧。”


    他看了一眼芍藥:“這丫頭貼身服侍你,要嫁人時再放出去。”


    芍藥渾身一個激靈,卻不敢說什麽,隻伏地磕頭。


    陳氏聽後呆呆愣愣的,拉著方老爺衣袖不讓他走。


    方老爺一揮衣袖將她擺開,冷淡的說道:“本來就禁了你的足,想著今日賓客盈門,到底不好看才放了你出來。可是你瞧瞧你做的事情。這些年呀,一樁樁一件件我真是失望透了。”


    說完再也不迴頭。


    陳氏錯愕當場,許久後才對芍藥道:“你去問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若真是方其業以前吸食五石散的事情暴露,方老爺不會這麽大的反應。


    芍藥去了片刻,才明白過來。


    在陳氏悄摸出去,想趕緊把兒子找迴來,替他遮掩的時候,方其業已經被方老爺抓迴來,抽得皮開肉綻,當著滿堂賓客的麵,放了狠話,說方家絕不會給這種紈絝子弟繼承。


    陳氏這才知道,滿大街找人的時候,就有家丁發覺了方其業的動向,稟告了方老爺。


    本來方老爺還想息事寧人,不想這麽多賓客下不來台,誰知道,偏有別人家裏的家丁過來告狀,徑直在大門口大聲說方其業吸食五食散,神誌不清,跟他家公子打起來了。


    他家公子被揍得毫無還手之力,人已經抬到方府門口,非要方家給一個說法,討一個公道。


    彼時陳氏正氣得在屋裏團團轉,根本沒有注意到外麵一團亂糟糟,而上次方老爺發話將她禁足鶴壽堂時,也沒有什麽下人再會來給她通風報信。


    等她左藏右多,從後門帶著芍藥親自出馬,要去找兒子的時候,方其業正被發落。


    陳氏瞧著被關在柴房裏麵瘦弱得蠟黃臉色的兒子,心裏疼的無以複加。


    梅姨娘走過來,笑著道:“夫人看完了三少爺,該迴鶴壽堂了。”


    陳氏瞧著以往跟著梅姨娘的不過兩個丫鬟,今兒個還多了兩個護衛,冷笑著道:“怎麽?帶著護衛,是怕我急紅了眼對你不利?你也知道你做多了喪盡天良的事情,會遭報複呀。”


    梅姨娘不說話,聽著陳氏繼續說道:“你別不吭聲,我知道業兒的事情是你捅露的。老爺這些年一直讚你賢惠大度,卻不知道背地裏你告我母子幾個多少黑狀。隻不過你樣子好,裝出一副賢良的模樣,又總是不爭不搶的。”


    “老爺信你,我可不信。你不爭不搶,那為何這管家的位置還是落到了你手裏?”陳氏冷哼,眼神冷冰冰的。


    梅姨娘笑著,像是反應慢了半拍,這才開始迴答她第一個問題:“這護衛不是保護我的,是保護您和三少爺的。”


    陳氏驚奇得瞪大眼睛:“那是老爺的親兒子!”


    “親兒子也好,不是親的也罷。老爺打完以後,我請大夫來診治過。說是五食散這個玩意兒,一旦複吸,就徹底完蛋。三少爺再也戒不掉了的。”梅姨娘瞧著陳氏,笑眯眯的:“也就是說,三少爺,徹底毀了。”


    “我殺了你!”陳氏衝過去想要打梅姨娘,被兩個護衛攔住,她猶自不甘心的掙紮。


    “你說的沒錯,我是算計爭搶。那又如何?我實話告訴你無妨,那個馮一飛,就是我請他來赴宴的,那又如何?蒼蠅不叮無縫蛋。若是三少爺心誌堅定,十個馮一飛也拉他不走。再說,你一味護著兒子,犯了錯從來都是輕飄飄的,不但不責罰教育,反而替他遮掩,你就沒錯嗎?”


    “你當然沒錯。這些年,你暗地裏叫丫鬟給我茶裏,飲食裏下了多少東西,你當我不知道?你給我院子裏外安插眼線想抓我的錯處,你當我不知道?你無時無刻絞盡腦汁想除掉我,你當我不知道?我不過是羽翼未豐,讓著你罷了。說真的,若不是顧全大局,想教我兒女成人,我早就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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