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自覺地掌握了什麽機密:“明明是你在暗中做了手腳,怎麽說到我頭上了。”


    “既然證據確鑿,你為何不告訴老爺,早早將我趕出方家?亦或者更狠一些,叫我一命賠一命?豈不是輕易就去掉了我這顆眼中釘?”沒了外人,梅姨娘渾身淡然的光芒消失殆盡,趾高氣揚的不再跟陳氏一起站著,反而徑直坐了下來:“夫人信口胡說,胡說的自己都信了?”


    陳氏見她毫不慌張,倒是心裏一下子越發沒底,下了賭注一般挺直胸膛:“我沒坐你就敢坐,這方家到底還有沒有規矩?”


    “規矩?什麽規矩?我是梅閣老的孫女,京城梅家的嫡長女,跟你這個無品無階的商戶女在一起,我為何不能坐?”梅姨娘挑著手上的指甲,冷笑著,微紅的唇格外刺目:“這些年,你一直以為你是正室,我是妾,在我麵前作威作福,高高在上,以為你比我尊貴。可在我眼裏,你不過一介草民,低賤的商女,連跟我說話都不配!我能忍你這些年,就算是對你另眼相看了!”


    “你……”陳氏氣的指著她的手都在發抖:“你是罪臣之女,別忘了,梅家早就抄家滅族了!若非你遇到大赦天下,你早就死了!”


    “死?我倒是寧願一死。至少我生的尊貴,死得體麵。”梅姨娘見陳氏戳她痛處,目光尖銳:“這些年跟你們這些三教九流的下三濫為伍,我真是受夠了。你當我願意苟活?若非為了我的兒子,我的女兒,我根本就不必忍受這樣的侮辱!”


    “方家好吃好喝還侮辱你了?好,好。好一個尊貴的梅家大小姐,這話該讓老爺聽聽才是。”陳氏怒極反笑,自以為抓到了梅姨娘的把柄:“你說,老爺聽了你這話,還會不會像這樣喜歡你?”


    “自然喜歡。”梅姨娘無所謂的將手搭在扶手上,一使勁站起來:“你以為這些年老爺為何對我格外好?他瞧得上的,無非就是我尊貴的身份,優雅的談吐,和大家閨秀的教養!你當他心裏不明白?若非我是尊貴的嫡長女,淪落風塵,能輪得到他?你可是小看了你的相公了!”


    梅姨娘索性將話說得更明白些:“若非我這點貴族女的驕傲,他隻怕早就棄我如草芥了。男人,求而不得,望而卻步,才能永遠吊著胃口。”


    陳氏聽這話隻氣得嘴唇發白,衝上去一把掐住梅姨娘的脖子,想要使勁,手已經被梅姨娘反手背在身後,將她身體按在桌子上,壓得死死的,怒道:“別總是惹我。你當你幹的那些事沒有人知道是嗎?還想將髒水往我身上潑!”


    “我勸你還是消停點。”梅姨娘見陳氏掙紮,將她放開,伸手捋捋頭發,仍舊是儀態萬千:“你難道這些年不奇怪嗎?那個給麗姨娘接生的穩婆,事後就不見了。算起來,失蹤了有二十年了吧。”


    陳氏剛被梅姨娘放開,還在大口喘氣,聞言又是臉色發白,嘴唇哆哆嗦嗦的,想說什麽,最終沒有說出來。


    當年她買通穩婆,想讓麗姨娘一屍兩命。卻不料,梅姨娘毛遂自薦,主動要給麗姨娘接生。


    那時候孩子頭出來了,總不能塞迴去。加上梅姨娘又在場,沒地方下手,隻好買通了接生的穩婆,一碗止血的湯藥下去,反而引起麗姨娘血崩,命沒保住。


    麗姨娘本就是難產,因此保了小的沒保住大的,也是常事,沒有人起疑。


    陳氏自以為天衣無縫,沒想到翌日穩婆就不見了,且日後一直沒有音訊。


    她開始還成日裏疑神疑鬼,誰知道一晃二十年沒消息,自然推斷那穩婆死了。到時候,誰也不知道。


    金娘子這才敢以命相搏,將髒水潑到梅姨娘身上。


    此刻聽梅姨娘這樣說,陳氏整個人麵如死灰,連怒都沒有力氣怒了,一臉難以置信:“你既然有這麽大的把柄,為何不對老爺說?”陳氏想了想,一改剛才的憤怒與驚慌,難得心平氣和與梅姨娘交談起來:“若是你對老爺說了,早就扳倒我了。”


    她怕了這些年,懼了這些年,現在事情被人知曉,反而不怕了。


    “那你先說,為何要害死麗姨娘呢?”


    “我為何要告訴你?”


    “你不說我也知道!”


    陳氏有些納悶,半信半疑。


    “麗姨娘進門前,就有一個要好的情郎,是不是?”梅姨娘說一句,問一句。


    “後來,兩個人相約私奔,是不是?”


    “可是老爺為人和善,對麗姨娘太好。偏麗姨娘不領情,新婚之夜,認為老爺奸……汙了她……是不是?”


    “她夥同情郎想害老爺,是不是?”


    “你怎麽什麽都知道?”陳氏有一種底牌被看穿的無力感。


    “你不告訴老爺,是怕男人覺得戴了綠帽子,難堪!又怕老爺對麗姨娘心軟,舍不得處置,到頭來你白做了惡人,是不是?”


    “你到底是誰!你……你太可怕了!”陳氏終於竭斯底裏的大叫。


    “我不是誰,隻是我在梅家,從小學的便是察言觀色,以心計人。”梅姨娘笑笑:“那些深宅大院的爭鬥技巧,你連皮毛都沾不上邊兒。”


    “也罷,為了讓你輸個明白,我告訴你。你知道的關於麗姨娘的一切,老爺都知道。我主動給麗姨娘接生,也是懷了跟你一樣的心思。隻是你那時候眼珠子亂轉,到底年輕啊,沉不住氣,我看出來了,索性什麽也沒做,隻等著你動手。”


    原來金媽媽沒數錯,梅姨娘那時候果然懷有不好的心思,雖然沒動手,隻怕也被金媽媽看出來了。


    這才膽敢抓著這蛛絲馬跡,禍水東引,指認梅姨娘。


    “所以,我動手了,老爺知道,也默認了。而且……那穩婆……”陳氏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梅姨娘笑笑不說話。


    “那……方玉婷那裏,是不是……是不是你走漏的消息?”既然當時隻有她們四個人在,那麽除了她和金媽媽,就隻有梅姨娘一個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她是唯一的知情人了。


    “你果然還不算太笨。”梅姨娘像是終於等到她頓悟的模樣,眉開眼笑。


    “你……”陳氏想了想,想到金娘子對方玉婷說的那些話,突然不慌了。


    梅姨娘走漏這個消息,是為了讓方玉婷懷恨在心,長大找自己報仇。


    事實證明,梅姨娘沒有看走眼。方玉婷的確是個有手段,有心計,心狠手辣之人。


    如今,梅姨娘卻還不知道,金娘子以自己的性命,把這把火燒到了梅姨娘的身上。


    日後,那才是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事情一下子峰迴路轉。能指認自己的金媽媽和穩婆都沒有了。


    可金娘子卻在方玉婷心中,給梅姨娘身上紮了一個印記!


    她根本無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陳氏突然放聲大笑,再也不說什麽,推開門走了出去,門外麵等著的丫鬟們麵麵相覷,不知道陳氏中了什麽好彩頭。


    梅姨娘隻以為她崩潰了,搖搖頭,嘴角含笑,對著丫鬟明月道:“去請二奶奶過來。”


    明月迴來,身後並沒有人:“二奶奶去了從家,說是要下午才能迴得來。”


    “她倒是能攀上高枝兒。”梅姨娘抿嘴笑笑。


    自打陳氏無需她侍疾後,何家賢又照例來從家給從四奶奶講故事,然然夜裏因為燥熱沒睡好,到了從四奶奶冰涼的院子倒是睡得很香。


    何家賢講完見從四奶奶不住打著嗬欠,知道孕婦嗜睡,借口去從家逛逛,讓從四奶奶小憩一會兒。


    從家百年基業,裏麵的大樹很多,比方家陰涼得多。待逛到一處小院子,見著從三夫人在納涼,行了禮,寒暄了一會兒,見她臉色不佳,識趣的告辭繼續往北走。


    背後就聽從三夫人深深歎了一口氣。


    身後的丫鬟也發牢騷道:“三夫人,大夫人也太為難人了,叫您去給八少爺說親,去哪裏說?人家梁小姐這才死了多久,流言流語是那麽容易散去的嗎?再說了,八少爺又不是個好相與的。大夫人說的話他哪次聽了?現在雖然瞧著改好了一點兒,可奴婢不樂觀。這燙手的山芋淨扔給您!那可是她的兒子!”


    何家賢隻聽見前半句,迎麵就走過來一位男子,長相清朗,身形高大,滿臉的書卷氣,年紀不到二十歲,見了何家賢,大抵是不知道如何稱唿,因此隻是客氣的抱拳施禮。


    何家賢就聽那丫鬟大聲道:“八少爺。”


    八少爺想來是比較少來後院,也不問什麽,更不八卦,像是沒見過何家賢一般,隻徑直對從三夫人道:“三嬸找我有事?”


    從三夫人便換了一副臉孔,剛才的苦大仇深全都消失殆盡,笑意盈盈的一把拉過他的手:“好孩子,前院人多口雜,我不便張羅。叫你到後院來,雖有不便,到底好說話些。”


    八少爺這才發覺四下無人,剛才碰見的夫人也早已經走得遠了。


    “梁小姐雖死,你的日子還是要過。你母親的意思,想叫我給你再張羅一門親事。聖上的旨意已經下來,說你是個可憐人,任由你自行婚配。隻是到底梁小姐去的時間不久,大張旗鼓的張羅,未免叫人說你沒良心,白白擔了那負心薄幸的名聲。可若是顧忌太多,又耽誤你的時間。你已經十九歲了,先前為著聖上賜婚,本就耽誤了兩年。若是再耽誤下去,沒完沒了。如今,便請你來,仔細說一說你的要求,我留意著。有合適的咱們先莫不吭聲的記著,等日子長些了,再行迎娶。”


    從八少爺休養很好,從三夫人這麽長一段話說下來,他既不插嘴,也不煩躁,認真耐心的聽完了,才道:“既然是母親的意思,那就由三嬸做主。侄兒沒有什麽要求,一是家世清白,二是能說得上話。”


    “知道了。”從三夫人再三確認就這兩個要求,有些納悶:“不要求美若天仙啥的?”


    從八少爺笑著:“自然也要的。可相貌終究隻是皮囊,看得過眼即可。太過耀眼,往往引以為傲,專注在相貌上,於別的地方缺失,反而得不償失了。”


    從三夫人便點頭:“記下了。”


    何家賢繞了一大圈,直到前後院的交界處,這才折身迴去,碰到從三夫人還在跟從八少爺一麵走一麵聊:“不要求相貌,那品德呢?舉止呢?女紅呢?烹茶呢?琴棋書畫呢?”


    從八少爺還是溫和的笑著:“家世清白,自然教養極好,那些舉止粗鄙,嗓門大,說話沒有條理的姑娘們,自然也不在家世清白之列。”


    從三夫人是個伶俐人,聽見這話像是意有所指,笑著問道:“那你說的舉止粗鄙,嗓門大之人,又是誰呢?”


    從八少爺眯起眼睛,像是在迴憶什麽,片刻後才迴過神來,抱拳正要說話。


    一旁的小廝見他像是想不起來的樣子,忙接話道:“這咱們少爺可是見過一個,方家二房的大小姐唄。那個厲害呀……”


    從八少爺扇子對著小廝一敲頭:“就你話多,哄好賣乖。”


    從三夫人笑著道:“誰叫你明明不想說,卻還偏擺出個苦思冥想的模樣?他以為你想不起來,自然就替你想起來了。”


    何家賢立在海棠花從裏麵,恰好聽見此話,終於忍不住出聲。


    “對不起各位,我本不是有意偷聽二位談話。隻是涉及家妹,忍不住要替她辯解幾句。”何家賢走出來,施施然行了個禮,麵上含笑,對著從八少爺:“方家二房的大小姐不知道何處得罪了從八少爺,惹得這樣被人背後腹誹。若是其中有誤會,我倒是可以替她解釋一二。她並不是從八少爺口中說的那種姑娘。”


    從八少爺一時羞赧,摸著頭不好意思說了。


    從三夫人知道何家賢是從四奶奶的貴客,雖身份低微,但是從四奶奶很喜歡她。而從四奶奶又是從家女眷中身份最高的一位,加上她那些事跡,簡直是從家的道德楷模,府中明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相公罩我去宅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花三娘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花三娘並收藏相公罩我去宅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