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況大抵跟趙一粟推測的差不多。


    江雲塵忽然問:“你還能找到那本畫冊嗎?”


    趙一粟瞥他一眼:瞧你在旁邊閉目打坐的模樣,還以為你不關心呢,結果一字不落地偷聽。


    “我從小看過的畫冊多如繁星,壓根記不清。何況我為了在畫技上精進,已經放棄了帝位,等同於叛逃國家,凡間我是再也不會迴去了。”


    趙一粟:“這麽說你踏入修真界之前,已經承襲了帝位?”


    “準確說是在承襲帝位的當天。”


    也許是秘密壓抑了太久,終於有了宣泄的出口,韞懸清滔滔不絕起來:


    “凡間多疾苦,我自踏入修真界以來,聽聞過太多普通人的血淚史,已經知道出生在皇家本該知足。可即便是如此,再讓我重選一次,我也不會迴到那座牢籠。


    “韞這個姓氏帶給了我榮華富貴,也帶給了我一生的枷鎖。從小我所接受的教育、衣食住行都與兄弟姐妹全不相同,眾人對我的敬畏,又何嚐不是一種孤立呢?若不是寄情於畫作,恐怕未到弱冠,我已經鬱鬱而終了。


    “所以我一直在找脫離皇位的辦法。父皇明明是我這一生最尊重、敬愛的人,可他駕崩,屍骨未寒,我卻連披麻戴孝、抬棺扶靈的資格都沒有,必須要立刻黃袍加身,登上帝位,坐在父親曾經坐過的龍椅上,享受萬民朝賀……嗬。”


    他苦笑一聲:“一想到那個場景,我就難受到嘔吐出來,可這一切並沒有人在乎,誰讓我偏偏也姓韞呢?於是那一天我決定逃離皇宮……你肯定想不到我是怎麽出來的,我躲在了父皇的棺材裏,就這樣被堂而皇之地抬出了京城。”


    房間裏的氣氛早已沉靜下來,韞懸清三言兩語道出了太多的辛酸。


    “出城之後我立刻躲了起來,怕人尋我,結果我發現,原來並沒有人在意。我不在了,自有家族兄弟改姓,替我登基,維持天下大統。你能明白嗎?原來我的存在毫無價值,我隻是韞這個姓氏下的一具皮囊而已,至於皮囊中裝著誰,其實並不重要。可笑的是我竟為了這幅皮囊,苦苦熬了二十多年……


    “踏入伏羲山後,我改名換姓,可直到現在,除了姓韞我竟不知道給自己取個什麽名字,大概心中還有著對皇姓的敬畏感……”


    趙一粟:“所以你幹脆什麽都不起,笑稱自己為那個誰。”


    韞懸清點頭。


    趙一粟:“若不是牽扯到魔魂涅槃圖,你的身份究竟是皇帝還是平頭百姓,我壓根不感興趣。”


    她故作輕鬆地拿出一枚竹簡,說:“我隻在乎你這棵搖錢樹,能不能搖下來足夠多的錢。”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神識有瞬間的恍惚——是不是係統也隻在乎她這個工具人能不能做完任務呢?至於她的身份,係統也壓根不感興趣。


    那個誰拿起桌上的竹簡,發現上麵記載的是畫符心得,說:“能被利用,說明我還有價值。若是實現價值的過程不傷原則,又能與我的愛好殊途同歸,當棵搖錢樹又何妨?”


    他話語中一掃方才的壓抑,反而帶上了幾分擺脫枷鎖後的豁達,讓趙一粟看向他的目光有微微的愣神。


    那個誰幾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來自江雲塵的神識威壓,連忙識趣地拿起竹簡告辭:“有什麽問題,等我看完竹簡再說。”


    第417章 渾天瞳搶奪主導權


    那個誰拿著竹簡已經走遠了,趙一粟還坐在原位思考係統的事。


    對於那個誰來說,百變符紙可以實現他將自己的畫作發揚光大的心願,過程充滿了挑戰和創新的快樂,所以他樂於學習,但對於趙一粟來說,係統意味著什麽呢?


    係統目前的存在固然可以使她變強大,可她就怕最終這份強大也不屬於自己,到底是替別人做了嫁衣……


    江雲塵冷不丁冒出來一句:“人已經走了。”


    “啊?哦。”趙一粟迴過神來,暫時壓下這些煩思,不管係統性質如何,至少擺在她麵前的日子還是要過的。


    她站起來也要走,完全沒注意到江雲塵那隱約要殺人的眼神。


    不是,這女修都忙完了別的事情,居然還是對如何修複內丹的事一點都不好奇嗎??!!


    “啊對了!”


    見趙一粟忽然醒悟了什麽,迴過頭,江雲塵忙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實則眉毛略微抬高,期待著她要說的下一句。


    趙一粟:“那個張三還欠我四千萬呢,他來送靈石了嗎?”


    一秒暴躁的江雲塵:“沒有。”


    趙一粟:“那……”


    剩下的半句還沒說完,就被江雲塵一抬袖子揮出了房門。


    “哐當!”


    房門用力被關上,趙一粟踉蹌著在門口站定,滿臉無語地盯著緊閉的房門:“……”這人,更年期了??


    她莫名其妙迴到自己房間裏。


    桌上擺了兩張請柬,是春夏送來的,她的生辰宴就定在後天晚上,位置並不是什麽酒肆茶樓,而是煙雲洲第捌大街某處民宅,怕她找不準位置,請柬上還特意畫了簡易的路線圖。


    至於另一張是要她捎帶給江雲塵的。


    趙一粟想到江雲塵那個臭臉,就暫時沒去觸黴頭,先把兩份請柬都一起收下了。


    同輝寶器閣的人很快就來送錢了,跑腿的還是老熟人,名叫曆千帆。


    這人辦事素來規矩簡明,把儲物袋雙手奉上,說:“裏麵有上品靈石7800多萬,內附清單。我們少東家還說,那對螭吻之角對趙仙師意義不凡,所以會叮囑屠先生在造器後盡量還原龍角的原態,更合您的心意。”


    趙一粟抱著大把的靈石當著外人的麵還算矜持,說:“跟蕭幼安說,他的好意我心領了,以後繼續合作愉快。”


    曆千帆抱拳離去。


    趙一粟這才大口地吞了一下口水,盡管她是見過大風大浪大靈礦的人了,但是賣材料能賺這麽多靈石還是頭一迴!


    西魔島遺址目前已經被天行盟接手,那處靈礦脈被趙一粟吸走了大半,幾乎沒剩下什麽值錢的,遠不如這一大包的靈石。


    她把靈石全都投入係統中,等轉化成積分,先花掉其中的十個億買下了《天火決》,然後剩下的積分全都轉化到靈力倉中。


    這次轉化的過程跟從前相比有些許不同。


    係統轉化到靈力倉的速度明顯變快了,趙一粟能感覺到自己這個身體對係統的適應越來越強,這或許是上次係統靈力倉的上限被撐到了50%的緣故。


    她感覺自己的筋脈和靈根都被增強了一些,這種強不是客觀上的,而是主觀上的感受,很難形容,也不易被外人發現。


    趙一粟閉目打坐,隻用了幾分鍾的就完成了所有的轉化過程,目前靈力倉有了31%的靈力儲存,這還是她除了上次直接吸靈礦脈後,第一次達到這麽高的數值。


    想到自己對靈力的運用控製實在太差,趙一粟決定趁最近有時間,好好琢磨一下功法的事。辛辛苦苦攢下來的財富,不能總是隨便一個爆發就打完了。


    她抖了抖儲物袋,裏麵有從西海六百多魔修身上搜刮出來的各種功法,想看看有沒有什麽自己能用得上的。


    也就是這時候,無意間讓她抖落出來許多其他東西,全是些形狀各異的靈草。


    趙一粟拿起其中一根,哦,想起來了。


    上次在匿靈峽穀中,她爬峽穀石壁時,發現那個魔修會借用峽穀中的植物攻擊人,她就先下手為強,把夠得到的植物全拔了丟到儲物袋裏,後來經曆許多事一時忘記了。


    她對靈草認識不多,隻得暫時把這些靈草收迴去,注意力集中在那些功法上。


    魔修的功法五花八門,趙一粟把其中關於靈力控製和火係法術相關的挑揀出來,其他的見用不上,就直接丟到係統迴收站裏換積分了。


    一番挑揀下來,趙一粟開始翻看。


    夜色不知不覺間深了。


    趙一粟看書看得入迷,不由自主跟著其中一本功法默默練習起來。


    這本書中記錄的訓練辦法十分有趣,或者說是另辟蹊徑。書中強調,對於靈力控製的練習要細化到生活中去,比如人習慣的唿吸,每唿吸一次,都是對靈力的一次轉化。但唿吸是無意識的行為,很多時候人並不會意識到自己正在唿吸。


    若是能在唿吸中加入自己的意識,重新練習吐納,就可以把靈力轉化的效率提高……等等,這不就是她已經會的唿吸法則麽?


    根據江雲塵的說法,唿吸法則是七品修士才會的技能,怎麽這個低階的魔修身上也能找到一本關於唿吸法則的練習方法?


    趙一粟沒有細想,跟著書中的辦法吐納,再通過胸腔和腹腔的每一次起伏,慢慢調整著靈力入體的過程……


    不知不覺間,趙一粟感覺自己進入了一個絕對靜止、封閉、隻能感受到自我的境界。


    她能聽到自己的每一次心跳,伴隨著心跳聲,每一次脈搏的湧動都將新鮮的血液和靈力泵到全身,神識仿佛跟著血液和靈力走遍全身,看見了從前從未看到過的景象。


    鮮紅的血液中似乎夾雜著強烈的、想要噴發的力量,靈海中的天火與地火互相糾纏著,慢慢湧向了渾天瞳的方向……


    趙一粟覺察到不對,猛然睜開眼睛——!


    渾天瞳外明明還裹著縛山印,卻主導了她的修煉進程,竟讓她體內的靈力不受控製地湧過去!那隻沉睡了千萬年的瞳孔以很微弱的動作輕輕眨了一下,紅到發黑的瞳孔對準了趙一粟的眼睛。


    第418章 江雲塵火冒三丈


    趙一粟的意識在渾天瞳的注視下迷失了片刻。


    但很快她屏住了唿吸,斷絕了危險的修煉方法,人便在這個間隙蘇醒了一刹。


    她完全沒有猶豫,點亮命格盤狠狠敲擊了兩下,剛敲完,自己的意識就再次丟失,與此同時,隔壁屋的江雲塵已經閃現到她麵前。


    昏迷前,趙一粟的眼睛裏看到的是江雲塵毫無表情的臉。


    ——這家夥又生氣了。


    趙一粟想。


    她安心地往前倒下,被江雲塵穩穩托住。


    江雲塵忙亮起雷火鑽入她的體內,助她的靈力奪迴主導權,並將那蔓延在她皮肉中、被魔氣腐蝕的痕跡一點點驅趕。


    做這一切的過程他並沒有說一個字,隻是嘴唇緊緊抿著,眼神冷得像能把床上昏迷的女修刺個對穿。


    等趙一粟恢複了平穩,江雲塵才拿起旁邊的幾本功法翻看,越看越是暴怒,那後槽牙咬得差點沒把趙一粟給活吞了。


    直到天邊落下第一縷霞光,趙一粟才迷迷糊糊醒過來,察覺到屋裏的低氣壓,愣是不敢抬眼,直接轉身捂著自己的腦袋裝柔弱:“哎呦我的頭……好疼……”


    心虛,默默拉起被子蓋在身上,試圖蒙混過關。


    被子沒拉到,反被江雲塵拉住了胳膊,一個巧勁把她從側躺的姿勢硬拽成了坐起。


    “趙一粟!”


    江雲塵說話的尾音都在顫抖。


    趙一粟被這聲爆喝嚇得原地一哆嗦,躲閃著他的目光,又忽然覺得自己沒必要這麽心虛,理直氣壯起來:“你嚷嚷什麽!有必要這麽生氣?!”


    “啪——!!”


    魔修的功法書籍被江雲塵重重砸到牆上,擦著趙一粟的額頂飛過去,直接把她的發髻擊散了。


    趙一粟如瀑的頭發順勢落下,她倒好,兩手攏著長發把自己的臉藏在其中,隻敢露出一雙眼睛,嘴上卻不慫:“哈,誰還沒犯過錯?我這人就是勤奮好學,愛鑽研功法……”


    江雲塵:“焚心經你也敢練?!你要是想墮魔就直說,我把你一招拍死了幹淨!”


    趙一粟:“焚心經?什麽焚心經?我練的是唿吸法則。”


    “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修仙不易,我和死對頭都歎氣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飯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飯白並收藏修仙不易,我和死對頭都歎氣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