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酒吧出來往北走了二十米,正好有一家旅館,尹姍姍說:

    “就這裏吧,不要再走了。”

    我們相互攙扶著走進去。燈亮著,服務台那裏沒人。李啟華敲打著服務台喊:

    “有人嗎?”

    過了大約半分鍾,有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婦女從旁邊那個小房間走出來,她一邊用手捂著嘴打哈欠,一邊問:

    “要幾個房間?”

    李啟華與尹姍姍相互看了一眼,說:

    “兩個。”

    中年婦女翻著登記簿問:

    “要標間,還是普通間?”

    尹姍姍說:“標間。”

    中年婦女查了一下,說:

    “好,三樓一間,五樓一間,登個記吧。”

    登完記,我們上樓,尹姍姍說:

    “老師,葉子醉得厲害,你們不要爬了,住三樓吧。”

    他們就幫我把葉子弄進房間,放在床上。尹姍姍趴在床上握著葉子的手說:

    “老師,我不想跟葉子分開,怎麽辦?”

    李啟華拉尹姍姍的手,說:

    “走,咱們趕緊上去了,不要打擾他們小兩口。”

    尹姍姍甩開他的手說:

    “你這人心眼最壞,我知道你想幹什麽。”

    盡管這麽說,她還是跟李啟華一起離開了我們的房間。臨出門又站住,跟我說:

    “老師,你要好好照顧葉子,她今天很傷心。”

    尹姍姍與李啟華出去之後,葉子從床上爬起來,跑到洗手間,往臉上潑了些水。然後問我:

    “姍姍她走了嗎?”

    我說:“姍姍剛剛出去,到樓上去睡了。”

    她又撲到床上,趴在那裏一動不動。我撫摸了一下她的頭發,問:

    “你沒事吧,現在還醉著嗎?”

    她說:“稍微有點。”

    又說:“能給我弄點水喝嗎?”

    我倒了半紙杯熱水,小心翼翼地端給她。她皺著眉頭喝了一小口,說:

    “太熱了,不喝了。”

    我把紙杯放在桌子上,開始幫她脫鞋子,她說了句“謝謝”。 因為房裏隻有一張大床,我就問她:

    “我睡在哪裏?”

    她拍拍旁邊的床單,說:

    “睡這裏。”

    我放下心來,趕緊脫衣服上床,然後緊緊抱住她。她竟然很配合,這大大鼓舞了我的色膽,我開始慢慢脫她衣服。剛開始她一點都沒拒絕,直到進入最後的防線時,她忽然伸手捂住了。我心頭一抖,問她:

    “你不願意?”她說:“我例假。”

    我說:“你騙我,你肯定是不願意。”

    她說:“我沒騙你,我真的例假。”

    這我就沒辦法了,很失落地躺倒在旁邊。

    過了好一會兒,我以為她睡著了。沒想到,她忽然伸手撫摸我的臉,我就那麽靜靜地讓她撫摸。她撫摸了一會兒,說:

    “你去買安全套,買到安全套,我就跟你做。”

    我說:“你剛才不是說例假嗎?例假不是不能做嗎?”

    她說:“不要緊,今天是第一天,就來了一點點,帶著套可以降低感染的機率。”

    我就趕緊穿衣服。準備出門的時候,她從被窩裏抬起頭,跟我說:

    “多穿點衣服,買完趕緊迴來。”

    走到樓下,那位中年婦女正端著茶杯,坐在沙發裏看電視呢。我鼓足勇氣問她:

    “哪裏有賣安全套的?”

    她眼睛沒從電視上移開:

    “沒賣的了,都關門了。”

    我又問:“那種投幣的哪裏有?”

    我害怕她不明白,就補充了一下:

    “就是掛在牆上的那種。”

    她輕輕呷了口茶,說:

    “不知道。”

    走出旅館的時候,我看了一眼牆上的鍾表,當時已是淩晨三點。街上幾乎沒有行人,商店都已經關門了。我一趟街一趟街地走,邊走邊留意路邊那些牆壁。

    雖然已經是暮春,淩晨的也還是微微有些涼,我禁不住打了個冷戰。真是奇怪了,那種賣安全套的投幣箱也不知都躲到哪裏去了,平時到處可見,那天我一連走了三四條街還沒遇見。

    走到一個崗亭,我看見有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坐在裏麵值班,就問他:

    “哪裏有賣安全套的?”

    他看我一眼,說:

    “不知道。”

    我就繼續往前走。

    走在淩晨三點的都市裏,我抬頭仰望樓頂的天空,忽然發現天上的雲彩特別奇怪,就像魚鱗一樣,一片一片,整整齊齊地排列著。很多年後,我已經忘記了葉子的麵容,可那片天空卻清晰地留在了我的記憶裏。

    又走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我終於在一個角落裏找到一個投幣箱。可惜的是,我掏遍了全身的口袋,就是沒找到硬幣。我向四周看了一下,見路口停著幾輛出租車,就走過去,敲開其中一輛的窗子,司機竟然是個女的。她睡眼朦朧,問我:

    “要去哪裏?”

    我說:“哪裏也不去。”

    然後掏出一張五元的紙幣:

    “我想跟你換幾個硬幣,可以嗎?”

    她吃驚地說:“硬幣?”

    然後又說:“我找找看。”

    她在錢包裏找了一會兒,說:

    “我這裏隻有四枚。”

    “四枚也行。”

    我把紙幣遞給她,然後接過她手裏那四枚硬幣。

    買完安全套,我又抬頭仰望天空,發現月亮正在魚鱗後麵穿梭。不知為什麽,我忽然很傷心,就蹲下來哭了起來。靜靜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我哭了一會兒,然後站起來往迴走。

    迴到旅館的時候,葉子竟然沒有睡。她正坐在床上喝水,見我迴來,就問:

    “怎麽去了那麽久?買到了嗎?”

    我脫掉衣服上床,然後才跟她說:

    “一直走了四五條街才找到投幣箱。”

    她把頭靠在我肩上,問:

    “買的套呢?”

    我拿出一枚,放在她手心裏。她問:

    “就買了一個呀?”

    我又拿出一枚,放在她手心裏。她看著我問:

    “兩個?”

    我又拿出一枚,放在那兩枚上麵。她就笑了,說:

    “三個?”

    我沒有再拿,說:

    “三個。”

    她說:“怎麽,你要做三次呀?”

    我跟她說:“我忽然不想做了,你可不可以陪我聊天,一直聊到天亮?”

    她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半分鍾,說:

    “好吧。”

    又問我:“你是不是怕對不起你女朋友?”

    我說:“我沒有女朋友。”

    她靠在枕頭上想了一會兒,又問:

    “那你剛才為什麽要跟我做?”

    我說:“剛才忽然想嚐試一下做愛的感覺。”

    她問我:“怎麽,難道你以前沒做過?”

    我搖搖頭:“沒有做過。”

    她忽然轉身趴在我身上,說:

    “呀,還是處男,那你今天一定要嚐試一下。”

    那天夜裏,我跟葉子連著做了三次。葉子很溫柔,絕不是隻顧自己感受的那種女生。因為我是初次,她就不停地指點我,讓我放鬆心情。

    做完之後,她躺在我懷裏,我緊緊摟著她。我們說了好多甜言蜜語,仿佛都可以為對方付出生命似的。這讓我很吃驚,因為我以前從沒對女生說過這類話。

    可是到了將近天亮的時候,她忽然跟我說:

    “我們以後還是不要再見麵了。”

    我吃了一驚,這變化也太突然了。我“噌”地一下子坐起來,說:

    “可你剛才說愛我的呀。”

    她說:“我剛才說錯了。”

    我頹然躺倒在床上。她開始撫摸我的頭發,同時跟我說:

    “對不起,有一個人我實在放不下。”

    我心情糟糕到極點,歎了口氣,問她:

    “是你男朋友?你昨天不是說,已經把他甩了嗎?”

    她又有了些傷心的情緒:

    “不是我把他甩了,是他把我甩了。不過,我想我還是應該等他迴來。”

    過了一會兒,她又問我:

    “咱們這是一夜情嗎?”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迴答她:

    “那當然,沒有前奏,也沒有後續,隻有孤零零的一夜。”

    她說:“天哪,我昨天晚上喝多了,要不然我不會這樣的。”

    我呆呆地盯著天花板,沒說話。

    她輕輕抱住我說:“對不起,其實你也挺好的,可我忘不了那個人,謝謝你能在我最傷心的時候陪我。”

    我勉強笑了笑說:“沒事。”

    然後我們就一起沉默,似乎都在想各自的事情。天亮的時候,我跟她說:

    “讓我再抱抱你可以嗎?不管怎麽說,我剛才都差點愛上你了。”

    她什麽也沒說,但輕輕地抱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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