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逸看著眼前陌生的丫鬟略一怔愣,隨後心裏就隱約明白了幾分。


    他從容取了袍子穿上,一邊才漫不經心的問道:「怎麽迴事?」


    「外——外麵——」那丫鬟臉色發白,手指顫抖指向大門口的方向。


    蘇逸看過去一眼,之前說是守在外麵等著幫他清理袍子的丫鬟已經走的沒了蹤影。


    否則,大概也不會叫這個小丫頭闖進來。


    這邊他慢條斯理的整理好自己的衣物,院外就又傳來之前那個丫鬟的聲音道:「二公子,您換好了嗎——」


    說著已經再度從院外走了進門。


    這屋子的房門大敞,她驟然看到先是一愣,然後看到跪在蘇逸腳邊的丫鬟則是一驚,眼中閃過一絲慌亂的情緒,脫口道:「這——」


    言罷就是一個激靈,轉身就想要往外走,然則卻是晚了一步。


    外麵有人笑語嫣然,慶妃已經帶著幾位命婦小姐再度「湊巧」路過了。


    有人的目光往這院子裏一掃,立刻就發現了其中異樣。


    「那不是蘇二公子,這裏是——」一位夫人詫異道。


    慶妃的臉色整個兒僵了,站在那裏,好半天沒有迴過神來——


    怎麽會這樣?


    褚月歆明明答應她,一切都部署好了!


    蘇逸敏銳的察覺到她的神色變化,心裏已經有數,卻是一抖袍子不慌不忙的應了出迎了出去,含笑拱手一禮道:「娘娘,各位夫人,真是巧啊,又在這裏遇到諸位了!」


    這話自然是說給慶妃聽的。


    慶妃勉強定了定神,她原是想要抬腳進那院子,可是蘇逸堪堪好就擋在大門口,她若要繞過去就顯得刻意了,也就隻能站在外麵問道:「蘇二公子不是過來更衣的嗎?裏頭那是——」


    雖然那屋子裏有一個丫鬟,但很明顯,根本就不是羅予琯。


    現在褚月歆的那個丫鬟水玉也都還站在院子裏,看樣子也不該是褚月歆方麵出的問題。


    「不知道!」蘇逸迴頭看了眼,漫不經心道:「突然就闖進來了,我都還沒來得及問!」


    說著就迴頭一招手,「你出來,把話說明白了!」


    那丫鬟戰戰兢兢的爬起來,腳下卻有些虛軟和趔趄,慌亂的奔出來,卻沒往門口這邊湊,而是扒著房門指向那院落一角的花圃,顫聲道:「那裏——那裏有——有死人!」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


    蘇逸更的眉頭一擰,扭頭第一個跨進了院子,走過去撥開那邊的花叢一看,果然一個穿著淺粉色丫鬟服的女子倒在後麵。


    因為是撲倒在地,看不到臉。


    慶妃等人紛紛從院外進來。


    幾位夫人小姐們看到這場景臉都白了,馬上有人驚唿道:「快!快去找人來!」


    有隨行的丫鬟飛快的跑了出去。


    慶妃也是看的一陣莫名其妙,趁著眾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屍體吸引就匆忙和水玉交換了一下眼神。


    水玉也是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


    不多時一個管事的婆子就帶了東宮的侍衛過來,招唿人把那丫鬟從花圃裏拖出來,抬手一試,卻是鬆口氣,「隻是暈過去了!」


    說著就是掐她的人中。


    看到那丫鬟的臉,馬上就有人認出她來,詫異的低唿道:「咦,這不是羅三小姐帶來的丫鬟香草嗎?」


    羅予琯的丫鬟?


    慶妃聞言,心思一轉,霍的扭頭看了身後的屋子,然後提著裙子就快步沖了進去。


    「娘娘!」蘭溪都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連忙跟了過去。


    其他人不明所以,也都本能的跟著。


    慶妃衝進了屋子,也沒在大廳中滯留,直奔裏麵的臥房,一把抖開門口的半邊珠簾,往裏麵一看——


    卻見那床上側臥了一個人影,臉朝向雕花床的裏側,身上半搭著條被子,裏麵卻是隻穿了裏衣的。


    慶妃的心下一喜,麵上卻是神色一厲,馬上怒喝道:「這又是怎麽迴事?」


    蘇逸方才隻是在客廳裏匆忙換了外衫,也是萬也不曾想到裏麵居然會睡了一個人。


    不過隻看了那人一眼,雖然沒看到臉他也是笑了,道:「咦,怎麽這裏還有一個人?我之前倒是不曾察覺的!」


    「二公子不曾察覺?」慶妃挑眉,看過來的目光裏滿是逼視的味道。


    「我才隻在外麵呆了一會兒,自然是不曾察覺的!」蘇逸道,迎著她的視線不徐不緩的微微一笑。


    其他人都開始小聲的揣度議論起來。


    正在說話間,外麵大夫人已經聞訊趕了來,麵色凝重道:「我聽說這裏出了人命了?是什麽事?」


    「沒!隻是暈了個丫鬟!」之前的管事婆子忙道,說著又是麵有急色的示意屋子裏,匆匆把事情給大夫人說了。


    平白無故的,蘇逸過來換個衣服就出了這麽多事,大夫人自是馬上感覺到事情不對。


    她含笑上前,便是直接對蘇逸道:「是下頭的人疏忽,怎麽把二公子引到這間屋子裏來了?沒驚著您吧?」


    「我還好,大夫人不別介懷!」蘇逸笑道。


    慶妃卻是不肯放棄機會的,冷然的一勾唇角道:「蘇二公子就準備這麽搪塞咱們嗎?」


    「慶妃娘娘的意思,微臣不明白!」蘇逸便不改色,仍是淺笑妍妍的看著她。


    「院子裏莫名暈倒一個丫鬟,現在又有人和您一起衣衫不整的同時出現在這屋子裏,難道你還要推說這都是巧合?」慶妃厲聲說道,唇角牽起一抹勢在必得的冷笑。


    「什麽衣冠不整?微臣可不敢在娘娘麵前失禮!」蘇逸道,抬手隨意一掃身上依然穿戴整齊的衣袍。


    沒能當場逮住兩人糾纏,這本身的形勢不利,慶妃冷冷的看他一眼,就就外麵嗬道:「把羅三小姐的那個丫鬟帶進來!」


    慶妃這般咄咄逼人,已經顯得十分刻意了。


    大夫人的眉頭皺起來,卻沒能跟她正麵衝突。


    有人把剛剛轉醒的香草扶了進來,香草看著屋子裏的情形還有點頭暈眼花,慶妃已經迫不及待道:「你是羅三小姐的丫鬟?」


    「是!」香草下意識的迴,緩慢的記起前麵的事,突然神色一晃,倉惶的撲倒在地,哭喊了出來,「各位主子救命,救救我家小姐!」


    聽了這話,慶妃就更是定下心來,臉上卻刻意做出凝重的神色道:「怎麽迴事?是誰打暈你的?羅三小姐她人呢?」


    「我——我不知道!」香草惶惶道,目光淩亂的四下裏瞟了一眼,看到人群裏的蘇逸卻是本能的心虛,匆忙又再別開視線,然後才囁嚅道:「我家小姐不見了!」


    「什麽?」大夫人倒抽一口涼氣,不由詫異的擠開眾人去了內室查看那床上睡著的人。


    這邊香草哭哭啼啼道:「奴婢本來是和小姐在花園裏散步的,後麵突然就被人打暈了,方才醒過來,我家小姐就已經不見了!」


    慶妃心中滿意,唇角勾勒一抹笑,看向蘇逸,「蘇二公子,你還有什麽話說?」


    「娘娘真會說笑,羅家小姐不見了,和微臣有什麽關係?又幾時輪到我來說了什麽了?」蘇逸道,負手而立,朝向空氣裏微微的吐了口氣。


    「你還死不認帳?羅家小姐衣衫不整的和你睡在一個屋子裏,眾目睽睽之下,你還要抵賴嗎?」慶妃擰眉道,說著又帶了幾分語重心長的嘆惋道:「說起來你們男未娶女未嫁的,真要是兩情相悅也是好事情,何必要走極端,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呢?」


    在場的人看向蘇逸的眼神已經隱約透了幾分怪異出來。


    雖然誰也不絕對他有用非常手段對羅予琯做什麽的需要,可是事實麵前,也總是難免惹人遐思的。


    「我不過就是受娘娘的指點過來這院子裏換身衣裳罷了,什麽羅三小姐,娘娘你這話我可就聽不懂了。」蘇逸的目光也冷了下來,眉峰一挑,再看向慶妃的時候就明顯帶了幾分寒氣。


    「你這是什麽話?本宮也是見你的袍子髒了才好心——」慶妃脫口道,趕忙辯駁,話到一半又覺得自己說多了恐有欲蓋彌彰之嫌疑,立刻就是話鋒一轉,冷冷的一指內室的方向道:「羅三小姐不明不白的暈在這間屋子裏,而這裏又隻有你之前來過,你總要給一個解釋的吧!」


    蘇逸冷冷的看著她,不置一詞。


    「小姐!」香草反應過來,匆忙撲過去。


    彼時大夫人已經瞧過了那人,她卻沒動,隻就站在床前。


    香草撲過去,一下子就將那人抱在了懷裏——


    羅予琯和羅翔計劃算計蘇逸的事情她是知道的,她自己暈了不知道後麵具體發生了什麽事,這會兒聽了慶妃和蘇逸的對話就隻當是羅予琯得逞了。


    聲淚俱下的撲過去,一把抱著自家小姐,香草的手臂突然一僵,緊跟著下一刻卻是尖叫一聲,猛地一把又將那人推開,自己則是倉惶的後退一步,被腳踏絆倒摔在了地上,指著床上那人顫抖不已。


    那人被她拉起來,又再大力一推,額頭撞到旁邊的床柱,這才呻吟一聲捂著腦門爬起來。


    大夫人麵色平靜的看著門口的慶妃等人,涼涼道:「這就是娘娘口中的羅三小姐?」


    話到一半卻又跟著改了口風,笑道:「也是,羅家三少爺和三小姐是嫡親的兄妹,樣貌相似讓娘娘一時分辨不清也是正常的!」


    羅翔一個高大男子和羅予琯那麽一個柔弱女子,如不是用被子掩了藏在床上,根本就不可能有人會認錯。


    慶妃愕然瞪大了眼,臉上顏色青一陣白一陣,半天沒能說出一句話來。


    羅翔醒過來的時候隻覺得頭痛欲裂,腦袋裏嗡嗡作響,還在迷迷糊的時候就聽見幾個女人尖銳的吵嚷聲,腦袋裏就更是亂糟糟的,仿佛要炸開了一樣。


    他捧著腦袋坐起來,全然沒能明白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就隻看到這間屋子裏擠滿了人,數十道詭異莫辯的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他身上。


    再低頭一看,卻赫然發現自己就隻穿了裏衣,這才驟然一下清醒了過來。


    「慶妃娘娘!」他匆忙跳下床,跪地給慶妃行禮,腦子裏卻是飛快的迴想——


    他原來是走在花園裏,正在想辦法去和蘇逸套交情,好把人騙出來的,後來——


    後來在亭子裏喝了丫鬟送過去的茶,再然後——


    看到的就是眼前的這個場麵了。


    難道是那茶水有問題?


    然則這會兒他已經顧不得去考慮到底是誰做了手腳了,如今他衣衫不整的出現在慶妃麵前,如果皇室要追究,那也是大不敬的罪名。


    蘇逸之前過來的時候是多想這屋子裏會有一個人,可是他的觀察力卻比慶妃等人敏銳的多,第一眼看到床上的那一團就知道肯定是個男人。


    這會兒他便是悠然一笑,對慶妃道:「現在慶妃娘娘應該不會還覺得微臣會和羅三公子之間有點什麽吧?」


    其實真要算起來,從雙方在花園裏遇上,再到在這裏二次遇到,中間才多長時間?就算屋子裏的不是羅翔而是羅予琯,其他人也都不是瞎子,也都知道他不可能有時間做出什麽事來。


    隻是如果是男女之間衣衫不整的共處一室,還是有借題發揮的空間的。


    現在換成羅翔——


    慶妃的臉色慘變,咬牙死死的捏著手裏的帕子。


    羅翔更是聽的雲裏霧裏,試探著略一抬眸,這才發現摔在地上的香草。


    他沉了臉,低聲喝問道:「怎麽迴事?」


    「三——三少爺!」香草定了定神,還是舌頭打結,焦急道:「三小姐不見了!」


    「什麽?」羅翔一驚,聲音不由的提高。


    慶妃的眸光一閃,立刻就抓住機會,岔開話題道:「既然這裏是一場誤會那就算了,可是羅三小姐失蹤也不是小事,姚氏你——」


    「是!」大夫人不等她說完就已經接過話茬道:「說什麽羅三小姐失蹤?可別又是一場誤會!今天過府的客人這麽多,到處都是人,又哪裏有人能在眼皮子底下劫人的?羅三小姐別是也和三公子一樣,累了就躲到哪個院子裏去休息了吧!」


    慶妃剛剛鬧了笑話,正在理虧的時候,也不好再逞強。


    大夫人說著就對如沫吩咐道:「吩咐幾個人下去,四處的院子裏都找一找,可別亂說話,對羅三小姐的名聲也不體麵!」


    「是!」如沫應了,一揮手就先帶了幾個丫鬟婆子離開。


    慶妃心有不甘,目光一閃,又再看向羅翔道:「羅三公子,你怎麽會睡在這裏?」


    「我——」羅翔想說什麽,外麵如沫卻是去而復返,對大夫人道:「大夫人,潯陽公主身邊的青藤姑娘找來了,說要見您!」


    大夫人的心神一凜,隨即就飛快的明白了點兒什麽——


    羅翔會睡在這裏肯定是有原因的!


    她又看了慶妃一眼,麵有難色道:「娘娘——」


    「大夫人有事就先請便吧!」慶妃道。


    她也是覺出了羅翔這事兒有蹊蹺,非得要問一個明白才能罷休的。


    既然是褚潯陽的作為,大夫人倒也不擔心她能問出什麽來,遲疑了一下就先帶著如沫離開了。


    蘇逸的目光饒有興致的掃視眾人一眼,也跟著走了出去。


    其他人則是麵麵相覷,正在猶豫著不知道是該進還是該退的時候,突然隱約聽到外麵有女子語音尖銳的咒罵聲傳來。


    眾人的精神一緊,再顧不得許多,都匆匆循聲出了院子。


    大夫人彼時也沒去遠,走到這邊隔了一座院子的小院前麵就被阻了步子——


    聲音就是從那院子裏傳出來的。


    一行人心下狐疑,就也都快步跟了去。


    彼時那院子裏,一名穿著華貴的婦人正揪著另一名女子的頭髮要將她從屋子裏往外拽,口中一邊高聲咒罵:「不要臉的小賤人,你偷人也不看地方,大白天的就敢把爺們兒往床上拽,我呸!」


    說著就憤然啐了對方一臉。


    見到這婦人,眾人反而見慣不怪了一樣,都是麵皮一鬆,隻剩下一副等看好戲的表情擠在門外看熱鬧。


    四王妃善妒,悍厲之名在外,這種場麵早就屢見不鮮了。


    且不說這些年被褚易清帶迴府裏去的美妾被她打了多少出來,早些年的時候她甚至還尾隨褚易清去錦上花鬧過。


    若說這我四王妃就是個不容人的醋桶子,那麽四王爺褚易清也著實是個專門用來治她的風流種子,不管王妃怎麽不容人,也是隔三差五的就往府裏抬人,迴迴鬧的雞飛狗跳,就如是夫妻兩個鬥法,看誰能降住了誰一樣。


    而其中最離奇,三年前他更是趁著去給老丈人賀壽的契機把自己的小姨子、四王妃的親妹妹給睡了。


    醜事當場鬧開,四王妃幹脆也不打「狐狸精」了,直接把他給抓破了相,兩人直接鬧上了禦書房。


    男人風流,本來不算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可巧就是褚易清自己挑的時間和人選不對,皇帝當場震怒,罰了他三個月閉門思過。


    四王妃得了皇帝撐腰,後麵反而更加有恃無恐,在女色方麵將他管製的牢牢的,這兩三年也鬧的少了。


    不曾想著這消停了沒多久,這就又趕上好日子,居然還鬧到了東宮來了。


    四王妃陳氏的祖父原是武將,也是跟著皇帝南征北戰多年的,隻是子孫不成器,如今也開始沒落了,可偏生她卻隨了祖父的火爆脾氣,最是個不容人的。


    被她拽在手裏的女子,雙手抱頭,隻是哀哀的哭泣。


    衣襟散亂,頭髮也被扯著,狼狽不堪。


    大夫人有些尷尬的站在外圍——


    這事兒她是該勸,可是說白了,卻是人家夫妻間的家務事,又不好隨便摻和。


    「賤人!」四王妃拽著那女人猶覺得不解恨,又一腳踹在她膝蓋上。


    那女子慘叫一聲,人還沒等被她拽出門檻,就是痛的摔在了地上。


    四王妃這也才暫時鬆了手,被迫後退一步。


    眾人這也才看清楚那女子的臉,不是別人,正是之前被香草告知被人劫持了的羅予琯。


    彼時羅翔剛好穿好了衣服趕來。


    慶妃看清羅予琯的臉,腳下頓時就是一個不穩,往後趔趄了一步。


    羅翔本能的抬手扶了她一把,道:「娘娘當心!」


    隨後就飛快的撤了手。


    卻沒有察覺,在他拖住慶妃的那一瞬,有人已經飛快的往他的袖口裏彈進去一枚蠟丸。


    羅翔擠過人群進了院子。


    正在被四王妃扯住頭髮廝打的羅予琯突然就看到了希望,卯足了力氣一把將四王妃推了個踉蹌,搶著起身撲過來,一把抱住他,大聲道:「哥哥,哥哥你救救我,那女人——她——她是個瘋子——」


    羅翔看著她散開的衣襟,腦子裏就一陣一陣的發暈。


    他自己那邊出事都猶且還沒摸清楚前因後果,羅予琯這裏又出了這樣的事。


    「你還敢推我?反了你了!」四王妃站穩了身子,氣的渾身發抖,發了狠的目光四下裏一瞥,掃見牆根底下放著的木桶就沖了過去,抄起半桶水就潑了過來。


    羅翔有意拉開羅予琯,卻沒來得及,兄妹兩個一起被兜頭澆了個透徹。


    時下已經是六月了,身上衣物都不似冬日裏的厚實,被水一沾濕就緊緊貼在了身上。


    羅翔的心裏咯噔一下,趕忙一把摟過羅予琯,一邊大聲道:「拿件衣服來!」


    褚潯陽已經在人群外圍看了許久的熱鬧,雖然羅翔的動作夠快,她也是一眼就瞧見了羅予琯那個肚子上的玄機,頓時就是心下一冷。


    延陵君不知是何時出現,看到這一幕也是跟著眸光一閃,玩味道:「原來如此,我們這次好像是釣到大魚了,就這麽收網的話——」


    就說平白無故的怎麽會有人連番算計蘇逸,原來玄機都在羅予琯的那個肚子上。


    褚潯陽心裏飛快的思忖了一下,側目對青藤吩咐道:「去請父親過來!」


    說完就當先一步擠進了院子裏。


    彼時香草已經脫下了自己的外衫,給羅予琯裹在了外麵。


    屋子裏的褚易清也整理好衣物黑著臉走了出來,看到王妃張牙舞爪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的怒斥道:「鬧什麽鬧!」


    「我鬧什麽?你還好意思問我鬧什麽?」四王妃彪悍慣了,哪裏管什麽人親人和,頓時就像是一隻發了怒的攻擊一樣,雙目圓瞪的指著羅予琯吼道:「你家了是沒人了還是怎麽樣?出來吃頓酒席也不消停,在這裏就跟這小賤人顛鸞倒鳳的做些無恥的勾當,你不要臉,我還要臉的呢!別忘了,這裏不是咱們王府,這是東宮!我倒要看看你是準備如何給太子殿下交代!」


    方才在屋子裏她已經是抓住羅予琯好一番的廝打,羅予琯的臉也被抓花了,道道血痕猙獰。


    她幾時見過這樣潑婦一樣的女人,而且看上去又的確是自己理虧,這會兒隻就嚇的瑟瑟發抖的躲在羅翔懷裏,不住的哭。


    羅翔也是一腦門的官司,想問她是怎麽迴事也不能開口。


    大夫人看到褚潯陽過來,總算是鬆一口氣,趕忙迎上去,「潯陽,你看這事兒鬧的——」


    「四皇叔,皇嬸!」褚潯陽越過她去,走到四王妃麵前,微微露出一個笑容道:「皇嬸消消氣,有話我們去屋裏說吧!」


    「咳——」褚易清倒不覺得這算什麽大事,隻是被自己的王妃鬧出來才有些難看,這會兒當著褚潯陽這樣的小輩的麵,麵上自是有些掛不住。


    四王妃看著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聲道:「不用進屋子裏去,我又沒什麽見不得人的,有話就在這裏說!」


    她剛衝進去的時候也沒細看,這會兒認出羅予琯來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她的鼻子怒罵道:「還是大家出身,就轉身做這樣下流的勾當,簡直丟人現眼!」


    「你鬧夠了沒有?」褚易清的麵子掛不住,終於也是忍無可忍的上前,一把拽住四王妃的手腕,拚命的給她使眼色。


    「是我鬧還是你鬧?」四王妃卻是不買帳的,隻就怒罵道:「今天是侄女兒的迴門宴,你這個做人叔叔的當眾打臉,和這賤人在這裏鬼混,我都替你寒磣的慌!」


    她說著也是越想越氣,幹脆又過去一把拽了褚易清的衣袖,就往外走,「走!我們進宮去求見父皇,讓他評評理,看看到底是你混帳還是我胡鬧!」


    提起皇帝,褚易清自然就想到她之前給自己穿的小鞋,也是惱羞成怒,一把將她推了個踉蹌,滿麵怒色道:「別拿父皇來壓我,本王就是要睡幾個女人納幾房小妾也是天經地義,父皇他也不會管!」


    「你——你說什麽?」四王妃險些一口氣背過去,瞠目結舌的瞪著他,半天,突然也是嚎啕一聲,哭了出來,「你還要不要臉了?你——」


    說話間外麵突然有人揚聲道:「太子殿下到!」


    門口堵著的眾人趕緊紛紛讓路,褚易安沉著臉從外麵大步進來,同行的還有幾位當時和他一起在前廳喝茶的同僚。


    四王妃有找迴了主心骨,連忙撲了過去,跪在他麵前,道:「殿下恕罪,是我家王爺他一時糊塗,千不該萬不該髒了您府上的地方,又擾了四郡主的迴門宴。」


    上來卻是先主動給褚易清栽了罪名。


    褚易清的胸口一堵,也是覺得理虧,深吸一口氣,上前對褚易安拱手施了一禮道:「皇兄,是臣弟一時無狀,本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王妃的為人你是知道的,就好小題大做——」


    四王妃怒目圓瞪,又想和他爭執什麽,褚易安卻是越過兩人逕自往屋子裏走去,一邊麵無表情的撂下話來,「本宮不管你們的家務事,可今天這事兒鬧到了本宮的府宅之內,又損了皇家的體麵,老四你是一時糊塗也好,是別的也罷,本宮這個做哥哥都不好插手你的似是,迴頭一切都等父皇來了由他定奪吧!」


    褚易清聞言,頓時就出了一身的冷汗,趕忙跟進去,「皇——」


    四王妃卻是頗具得色的冷冷一笑,整理好衣裙也跟了進去。


    褚潯陽環視一眼院子的人,對大夫人道:「大夫人先把人遣散了,一會兒陛下要過來,其他人還是避嫌的好!」


    若是換做別家的人在東宮出了這樣的事,也就是褚易安一句話就能處置的,可是如今扯上的是褚易清,還讓王妃把事情抖開鬧大了,那麽就隻能請皇帝出麵了。


    又是事關皇室臉麵的大事,在場的官員命婦們自然不等吩咐已經自覺的散了。


    褚潯陽看了眼站在院子裏的羅家兄妹,又對桔紅吩咐道:「去把羅國公還有國公夫人請來吧!」


    「別——」羅予琯一驚,手下不由大力抓住羅翔的袖子。


    讓羅國公來,那兩人知道她做了丟人現眼的事,哪裏是會維護她的。


    可是這個時候,也完全沒了她反駁的餘地。


    褚潯陽麵無表情的看了兩人一眼,就跟著進了廳中。


    她一走羅翔就迫不及待的瞪了羅予琯一眼,地吼道:「怎麽迴事?你瘋了嗎?」


    就算褚易清是色中餓鬼,這個時候羅予琯往他身邊湊也是找死,畢竟——


    她那個肚子就是致命傷。


    「我不知道怎麽迴事——」羅予琯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她本來正和香草在花園裏走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人打暈了,再醒來的時候人就在這間屋子裏了。


    她也是覺得事情不對勁,想要爬起來卻是渾身無力,然後褚易清就莫名其妙的出現了。


    屋子裏的褚易清也是心中鬱結。


    他本來也是走在花園裏的,恍然間就見華從後麵有人影一閃,恍惚是個絕色美人兒,他一時心猿意馬就跟了過來,最後找到了這間屋子。


    進來就見羅予琯臥在榻上。


    羅予琯的樣貌雖然不說傾城絕色,但多少也算個美人兒,橫豎是送到嘴邊的肉,哪裏有不吃的道理。


    於是他順理成章的就想把人給辦了,可是誰曾想這邊還沒成事呢,王妃已經殺到了,攪和了他的好事不說,還又大張旗鼓鬧了個滿城風雨,這會兒更是要驚動皇帝了。


    「皇兄,是臣弟一時糊塗,父皇他日理萬機——」進了門,褚易清已經馬上開口道:「不過就是個女人的事兒,我將她領迴去也就完了,何必再驚動了父皇?」


    褚易安冷著臉,一聲不吭。


    今天他是有理由動怒的,自己女兒才剛新婚,可是這在迴門宴上就出了這樣的事,不僅打了臉不說,也不是個好兆頭。


    「現在是王妃對你不依不饒,我又做不得你們夫妻的主,萬事——都等父皇來了再說吧!」褚易安道。


    褚易清也是拿他沒辦法。


    不多時羅國公夫婦也就趕來了。


    在路上桔紅已經大致的把這裏情況出了,兩人在院子裏就看到渾身濕漉漉狼狽不堪的羅翔兄妹。


    羅大夫人還好,羅煒當即就是一肚子火,險些當場發作。


    「國公爺,還是先去拜見太子殿下吧!」羅大夫人扯了下他的袖子。


    他又狠狠的瞪了羅予琯一眼,就先進了屋子。


    羅翔這會兒完全的六神無主,心裏亂糟糟的一片,勉強定了定神,對羅予琯道:「這事兒八成最後也隻能是四殿下將你抬迴他府裏來解決,一會兒你可穩住了,千萬別留破綻,一切都等迴府之後再說!」


    「可是——」羅予琯急的眼淚就又下來了,低頭撫上自己的肚子。


    她這個樣子,如果去了褚易清府上那還了得。


    羅翔恨恨的有剜了她一眼,沉聲道:「反正先糊弄過去今天再說,等到迴府之後我馬上安排你離開,屆時就對外稱你暴斃,把這事兒了了。」


    除了蘇逸,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根本就不可能替羅予琯肚子裏的孩子遮掩什麽,一旦鬧出來,皇帝再追究——


    一旦揭開這孩子的來歷,那就是滅頂之災。


    死遁的法子以前羅予琯不是沒想過,隻是不甘心而已,這會兒卻也再顧不得那麽許多,用力的點點頭。


    皇帝那邊來的不算慢,不過半個時辰,他的鑾駕就已經低調的進了東公,被提前等在大門口的曾奇趕緊引了過來。


    羅予琯和羅翔倉皇的就跪在了院子裏。


    皇帝卻像是根本沒看到這兩個人一樣,直接大步進了屋子裏。


    「見過父皇!」褚易安幾個趕忙起身迎他。


    皇帝冷著臉直接走到主位上坐了,目光往眾人身上一掃而過。


    慶妃頓時就像是被蟄了一樣,使勁的垂下頭去,用力的攪著手裏帕子,幾乎要在你帕子上戳出一個洞來。


    褚潯陽看著她的動作,心裏冷冷一笑。


    「父皇!」褚易清忐忑不安,主動請罪道:「都是兒臣荒唐,一時情不自禁做了讓皇兄的為難的事情,又讓父皇親自跑這一趟,兒臣惶恐!」


    皇帝冷冷的看著他,目光陰測測的,直接已經讓褚易清的背上都起了一層冷汗。


    羅煒也是倉皇跪下,沉痛道:「是微臣府上教管不嚴,出了這樣有辱門風的事情,又衝撞了四郡主的好日子,微臣有罪!」


    「一個個的,就是不叫朕省心!」皇帝開口,語氣卻很平靜,隻是有一種積壓很深的情緒深埋其中,讓他在說話的時候腮邊的肌肉都因為隱忍而抖動的厲害。


    「父皇,若在往常也就算了,可是今天的日子不一般,又是四弟做下的事,那羅三小姐如今還在孝期之內呢,這件事,也唯有請父皇你當麵定奪了。」褚易安說道。


    「身在孝期還不知廉恥做出這樣的醜事?」四王妃冷笑,斜睨了羅煒夫婦一眼,「羅國公,你們這也算是家門不幸了吧!」


    羅煒已經覺得丟臉到了極限,麵皮漲得通紅,隻能不住的跟皇帝告罪。


    四王妃的母家是對皇帝完全沒有威脅了,所以對她皇帝才不會過分計較,可是他們羅家卻正是如履薄冰的時候。


    「算起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事,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老四,你自己說,怎麽辦?」皇帝問道。


    褚易清聽他的這個口風,終於緩緩鬆了口氣,連忙伏地磕了個頭道:「兒臣之前也不知道那是羅家的小姐,否則的話也不至於出了這樣的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便將她接迴府裏好生安置,也算是給國公爺一個交代了!」


    「皇上——」四王妃一急,想要反駁,皇帝卻是橫過來一眼。


    她頓時就是一個哆嗦,猛地住了嘴。


    「那個丫頭不是還在孝期,凡事從簡吧!」皇帝道。


    竟然是對褚易清和羅予琯兩人半點苛責也沒有。


    四王妃恨得牙根癢癢,卻是敢怒不敢言。


    褚易安卻是麵無表情的聽著,半分也沒計較。


    皇帝說完就起身往外走,看都沒看褚易清一眼的態度著實說明了他對這件事還是厭惡的厲害,隻道:「既然來了,今兒個朕也在你府上喝一杯再走吧!」


    「是!」褚易安應道,起身跟著她往外走。


    褚潯陽笑了笑,這才走過去四王妃身邊道:「既然是這樣的話,那羅三小姐——皇嬸就幫忙照顧一下吧!」


    四王妃咬牙切齒,陰著臉狠狠的又瞪了羅予琯一眼。


    羅予琯本來就正腿軟,才被香草扶起來,就又是一個踉蹌。


    然後就見站在大門口的青蘿突然指著她腳下剛剛跪過的地方驚唿道:「呀!好多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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