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澄在打算盤打的乒乓亂響的倚華麵前足足繞了三圈,才勉強開了口:“給點錢成嗎?”


    倚華懶洋洋地掏出二兩銀子,往桌上一擺,用哄小孩的口吻:“拿去花吧。“


    冷澄無奈扶住額頭:“二兩不夠。“


    倚華狐疑地看著他:“你要去幹什麽二兩都不夠?”


    冷澄猶豫了半天,開了口:“請客吃飯。”


    倚華擊掌讚歎:“冷大人今天鐵公雞拔毛了啊,不是剛成親的時候,隻舍得請別人吃青菜豆腐嘛,怎麽這迴連二兩銀子都不夠了?”


    冷澄略覺尷尬:“不是你說的,要和上司下屬什麽的處的好點嘛。上司暫時請不到,就和我手下的兩個主事吃吃飯,談談心,事情也好做。”


    倚華笑得仿佛春日裏的桃花,灼人眼目:“不是騙我呢吧?冷大人這麽通達人情世故,妾身真是不太習慣呢。”


    冷澄有點惱了:“不給就算了。”說罷扭頭就走。


    衣袖的一角被拉住:“別啊,我不給你錢你上哪兒弄錢去?”


    冷澄氣唿唿道:“我收受賄賂去!”


    倚華嗤笑兩聲:“你要有這個心思,還至於住在這個地方。算了算了,為了讓我們冷大人不墮落成人人喊打的貪官,我就犧牲一下,二十兩夠不夠?”


    冷澄側頭想了想:“大概是夠了。”


    把銀子委委屈屈掏出來的倚華哀歎道:“要麽不花錢,一花就是筆大數目……。”


    鴻賓樓上,兩個緊挨的包廂裏,有兩個不知道對方存在的朋友,各幹各的事。


    秦如琛偽裝出溫情款款的笑臉,對著對麵腦滿腸肥的戶部官員殷勤勸酒。


    多喝了幾杯,那人的舌頭也開始打結:“不是我說啊,秦老弟,就是這四九城裏,以你的本事想讓什麽人低頭,他還敢硬扛著不成?更何況隻是個做生意的商賈人家,用的著你來拜托哥哥我幫你出氣?”


    秦如琛手上開始轉酒杯:“那商賈人家我當然不在意,可那商賈人家背後的人卻跟我有幾分淵源,要是我親自出手對付了他,那繞來繞去的親戚關係就夠我喝一壺的。要不是有人實在太過囂張,攪得我過不下去,我也就不走這條路了,小弟這不也是沒辦法才來拜托大哥您的嘛……。”


    那人喝得暈暈乎乎,見向來眼高於頂的秦禦史跟他好聲好氣地說話,更是受寵若驚:“秦老弟的事兒就是哥哥我自己的事兒,這事兒包在我身上了。敢得罪我們兄弟,他這買賣真不想幹下去了!”


    秦如琛笑得開懷,眼神裏卻閃過一絲陰霾。四嬸啊四嬸,你以為你們家漸漸淡出了皇商這行當,派出幾個下人當老板,出去開自己的商鋪,就可以瞞天過海,高枕無憂了?我就抓不到你們的把柄了?在家裏,我是小輩男子,你是長輩女眷,我沒法拿你怎麽樣,可是你可別忘了,我至少官位還在呢。我不能當著族人的麵給你沒臉,那讓別人替我出手讓你倒黴,恐怕你就賴不到我身上來了吧?飯可以隨便吃,可話不能亂講啊。


    凡是談合作,至少態度要良好。秦如琛雖是平日裏陰沉霸道慣了,但畢竟是世家子弟出身,兩麵三刀的本事也略有涉獵,裝相起來倒也沒什麽。隻是苦了旁邊包廂裏的冷澄,想笑笑不出來,想溫情也抹不開麵,隻好掛著一張勉強和樂的臉跟人家拉家常。


    “二位主事今年貴庚啊?”


    不是一早就說過了嘛……。


    “可否娶親?”


    冷大人你是要給人做媒拉纖嗎?


    “家中父母可好?”


    冷大人你不覺得你像個女人嗎?


    在問過了諸如此類的這種無聊問題後,菜總算上來了。


    食不言寢不語的冷澄,又一次貫徹了他的原則。


    兩個主事麵麵相覷,他們是在搞不懂冷澄請他們吃這頓飯的深意在哪裏。拉攏?不像。示好?沒到那程度。辦事?他除了問問題以外什麽都不說,怎麽辦事?


    兩位主事很迷茫。


    冷澄自己也在氣自己,當初在任三夫人麵前侃侃而談的能耐哪兒去了?和秦如琛一唱一和把大理寺官員氣到七竅生煙的本事哪兒去了?怎麽一到了平常這些應酬場合,就變得像塊木頭似的。


    倚華肯定不會像他這樣,那個女人,就算被人逼到了絕境依然能口若懸河地反擊,在這種場合更是如魚得水。她那麽知情識意,長袖善舞,若是換了她在這裏……。


    冷澄想到心愛的人,不由得露出了一個溫暖的微笑。


    兩位主事自以為窺到了他的心思,卻看他還是出神的模樣,小心翼翼地出聲:“冷郎中,冷大人?”


    冷澄如夢方醒,嘴角還殘存著收不迴來的微笑,他暈暈乎乎地舉了舉杯。


    二位主事見狀大喜,忙舉杯應和,帶著幾分討好一飲而盡。


    皇宮裏,賢妃和柔妃相對無言。


    賢妃低著頭咳了兩聲,有氣無力地說:“本宮身子不好,這選秀的事兒恐怕就得麻煩柔妃妹妹多擔待一點了。”


    任婉華的眉頭也皺了起來:手輕輕地撫上心口,表情糾結而痛苦:“不瞞姐姐,妹妹這裏這些天也痛得很,恐怕也不能做什麽大事兒了,本來想看看姐姐能不能……沒想到……真是……。“


    賢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精光,歎了一聲:“既然這樣,那就讓這些下人都下去,讓我們兩個病人談談心吧。”


    任婉華頷首稱許。


    當所有人都下去了,賢妃迫不及待地開了腔:“你這是什麽意思?我這次是真的不想跟你搶什麽,我把權力都給你,你就放我過幾天清淨日子不行嗎?”


    任婉華苦笑,聲音裏盡是淒楚:“這算是什麽權力?給自己的夫君選年輕漂亮的女人,這算是什麽權力?”


    賢妃看她的眼神中帶了點同情:“何必呢?你這麽聰明的人,難道就不知道,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不是你一個人的夫君。你要是皇後氣氣也就罷了,可你偏偏和我一樣是個妃子,說白了也就是個妾。一個妾哪有資格去管主人呢?”


    任婉華還是笑:“不錯,我是個妾。可就算我是妾,我也沒必要去受給主人選更多妾的折磨!”


    賢妃繼續勸慰道:“當年盈妃也主管過選秀的。”


    任婉華冷笑:“我既沒她受寵,自然也就沒她的那份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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