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華一聽這話臉色就變了,剛要出聲嗬斥,就聽見“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聲,響徹了整個院子。


    她唯恐朗雲吃虧,急急忙忙起身,走到院子裏,結果看到的是這樣一幅場景。


    香菡的臉被打腫了半邊,忌憚著不敢還手,披頭散發地哭喊:“大人,夫人為我做主啊。憑什麽一上來就打人?”


    朗雲隻是冷冷地站在她麵前,麵無表情,直勾勾地盯著她,仿佛要把她說的每一個字刻到心裏去。


    倚華心知肚明,若是香菡隻針對朗雲說些有的沒的的風話,朗雲也許不會這麽生氣。關鍵就是那句“梅香拜把子”,她,朗雲,文茵當年做宮女的時候,互相扶持,處的好似親姐妹似的,可不就是梅香拜把子?再加上後麵那一句“都是奴幾”,聽著既像詛咒又像揭發,比起明刀明槍的叫罵,這種軟刀子更是殺人於無形,也難怪朗雲失控打人。


    冷澄跟在後麵出來,他對上女人之間的事情一貫頭腦簡單,這件事吧,首先錯在香菡說話不好聽,但是朗雲也不能說動手就動手吧。當然先來後到關係遠近也是要考慮的,讓朗雲小小認個錯就好。


    他輕咳一聲:“朗雲,你怎麽能……。”


    沒想到剛說一半就被倚華無情地打斷,她斜睨香菡一眼:“怎麽,小姐教訓丫頭還要有理由的不成?”


    香菡結巴了:“小姐?她,她明明是……。”


    倚華連語調都像摻了雪水一般:“朗雲是我的姐妹,兼管家事,你叫她一聲小姐還委屈了不成?”說著說著就提高了聲調:“從今天起,所有人都要……。”


    冷澄在旁覺得倚華太過護短,剛要說幾句,沒想到先出聲卻是朗雲。


    朗雲輕聲說了一句:“女史,算了。”


    倚華不解:“什麽算了?為什麽要算了?我怕正好趁這個機會給你個合適的身份……。”


    朗雲的聲音透出幾分疲憊來,聲調卻是提高了不少:“女史,我說算了。別再自欺欺人了。有些事,不是你把它抹去了就不存在的。”


    她淺淺地向倚華行了個禮,竟是轉身去了。


    倚華怔怔地看她的背影,隻覺得心被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割,不能很疼,隻是有點澀澀的難受。


    冷澄聽得一頭霧水,本來想說朗雲幾句,轉頭看見倚華臉色不對就伸了手扶她進了房,留下一院子人麵麵相覷。


    冷澄糊裏糊塗地想開解倚華:“朗雲今天是怎麽了?連對你也是陰陽怪氣的?你一片好心,她怎麽反倒不識抬舉了起來?明日裏我去找她好好說說。”


    倚華對他的話置若罔聞,隻是悄悄問了一句:“冷子澈,你在被賜婚的時候,是不是很瞧不起我的身份?”


    冷澄摸頭道:“沒有啊,你是宮裏出來的,論品級跟我也差不多,你當時不是還說是我配不上你嗎?我哪裏敢瞧不起你?”


    倚華狐疑:“真的?”


    冷澄“義憤填膺”:“當然是真的,我從以前到現在一直也就是一個窮官,家裏也沒什麽勢力,從身份上講隻有別人瞧不上我的份兒哪有我瞧不上別人的份兒!”


    倚華輕笑:“傻子,呆子。你就沒想過,你再窮好歹也是自由人,而我說到底也隻是皇家的奴才。”


    冷澄的話梗在喉嚨裏,倚華似有所料,寥落地看向窗外,目光悠遠。


    半晌冷澄打破了沉默,聲音很自然:“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細說起來,我們哪個不是天子的奴才?你又何必為這個掛心?”


    倚華還是看著窗外,喃喃說了一句:“謝謝。”


    謝謝你為了開解我情願貶低自己,謝謝你剛才任由我和朗雲“胡作非為”地壞規矩。


    可是抱歉,在有些事上,我做不到豁達。


    朗雲說得對,何必自欺欺人呢?一日為奴,縱然後來得了勢,可在別人眼裏還不是終身擺脫不了下人這個詞?


    文茵當年做了九嬪之中的修容,還不是有人指指點點說她是從宮女爬上來,隻配端茶遞水的狐媚子?我今日雖為四品官員之妻,還不是一背過身去就賺得那些世家女的白眼?朗雲,我待朗雲情同姐妹,在其他人眼裏還不是“梅香拜把子”的低等情分?


    若能有所依仗,誰願屈居人下,不得翻身?


    倚華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略帶了幾分沙啞:“我們三個,都是無依無靠的人、文茵出身富商之家,卻是父母雙亡,哥嫂嫌棄。我來自世家大族,親人卻……不說也罷。朗雲,我從沒跟你說過吧?朗雲的父母就是京郊地主家的仆婢,在一場針對富戶的打劫中無辜失了性命。她看起來糊裏糊塗,什麽都不在乎,什麽都不想要,實際上心裏卻比誰都倔強。放著如畫前程不要,跟了我出來,本來是想過平常人,抬頭挺胸,堂堂正正的日子的,沒想到,今個,那小蹄子一句話,就把一切都搞亂了。”


    倚華這裏絮絮念念,文茵那裏卻是汗流浹背。


    麵前的太後容顏已衰,但威儀猶在:“你這孩子是個聰明的,但都是些小聰明,真正聰明的人應該懂得什麽時候該出手,什麽時候該收手,從來不貪圖太過。你投皇上的歡欣,得寵是好事,但太得寵了會遭老天嫌憎的。“


    文茵心裏叫苦不迭,誰知道蕭卓抽什麽風,戲都演完了時不時過來一趟就好,他偏偏借著看小公主的名義,成天往她的清藻殿跑,動不動還賞她些東西。前日苦口婆心地勸他去寵幸新人,被他一句“庸脂俗粉沒意思“就打發了,如今倒好,搞得整個**都見識到了盈妃娘娘的聖寵不衰,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後紮了她的小人玩。如今連太後都驚動了。


    文茵一個頭叩到地上,畢恭畢敬:“太後娘娘明鑒,嬪妾蒲柳之姿,哪裏當得起皇上厚愛?隻是皇上新得小公主,十分厚愛,所以才多去了嬪妾那裏幾次。嬪妾出身寒微,就是借嬪妾十個膽子,也不敢霸著皇上。”


    太後靜靜地撥弄著念珠:“不是貪心就好,**總要雨露均沾。再問你一句,你和大半年前賜婚出去的任女史可有舊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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