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我在宮裏呆了二十來天。

    無聊,鬱悶。

    我現在對這可惡的封建社會實在是深惡痛絕!光一個跪拜禮學了我半個月,就那麽一點點姿勢不正確,又要從頭再來一遍,氣得我眼冒金星。可我能怎麽辦呢?太後老人家一邊看著,一邊述說著當年我娘如何聰慧,九歲就通曉所有宮中禮儀,還親自指導新選的宮女禮儀教導雲雲。

    我以前“瀟灑自在風流倜儻”著呢,現在搞得腰酸背痛腿抽筋的,我容易嗎我!

    更讓我鬱悶的是,以前在侯府我寫的那些詩詞啊,古文啊之類的,總是莫名其妙的不見了。我還以為進了宮就沒事了,誰知道,昨晚寫的《孫子兵法》,早上起來就什麽也沒有了。我真是納悶了,要這東西幹什麽呢,又不值錢。不過這本書可真的是一部曠世奇書,不足六千字,卻成為引導中國古代兩千年的軍事思想。

    還有幾日就科舉殿試了。上次皇帝接見過幾個知名的才子,我那時剛好路過崇文殿,就忍不住偷看了下。雖然遠遠的隻看見背影,可光從背影來看,帥哥存在的比例還是挺高的。其實從以前就一直有人懷疑,就我這間歇發作性花癡患者,是否真的有當心理諮詢師的素質。

    據我所知,才子都是有些自負傾向的。比如說李白,你不給他官,他說“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於是他便懷才不遇了,他就說你不理解他,你沒那眼光欣賞他,他就“人生在世不稱意”了,不稱意了咋辦呢?他披散了頭發,弄扁舟去了。故事完了,他被李隆基一腳踹去老遠了。好好的人才,幹什麽呢?皇帝是什麽,他是天子,你要不給他麵子,給他臉色看,他能容得了你?哪邊涼快那邊呆著去!我想起來有個教授曾經說過:尊重上級是一種天職。人家是皇帝,你讓讓他吃不了虧!

    李老頭曾經有個病人,也是我們大學城裏某大學的高材生。此人年年“三好學生”“學習標兵”“優秀幹部”,一個字:牛!每次見著他,我都想扁他,你那麽好條件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又一次我忍不住了,和李老頭子軟磨硬泡跟進了治療室。那人一來,一陣風似的飛到李老麵前,抓著他的手大叫:

    “怎麽辦!怎麽辦!下個月就期末了!我應該從上個月就開始複習的!我一定考不好的,英語我隻做了四套模擬試卷,高數隻做了五套……”

    我臉部肌肉一陣抽搐,李老頭子在一旁死命瞪我。你丫的!我上大學以來就沒做過卷子!我連它長什麽樣都不知道,居然跟我說隻做了四套,五套!存心氣老娘我!

    每次老李收到他的短信,看完後直接丟給我,說:“記錄下來,比較一下,病人最近激動頻率是否有所上升,失眠情況是否嚴重化,另外,字數是否比上次多。”我一聽,慘了,這孩子每次寫短信就和寫論文似的,論點論據啥的全有,最後還有結論,沒八百一千是搞不定的。更過分的是每次最後結論:老師,你們都不了解我啊,你不知道啊,我的內心是多麽渴望能有人理解我啊。

    我那時才上大二,懷疑他早晚要患上歇斯底裏症,有次老李不在,他還找我要了安眠藥,我嫌這藥貴,發揮了下吝嗇的本性,隻給了他兩片。李老頭迴來了,差點沒打死我,他氣的耳紅脖子粗,大聲罵道:“你行啊你,我看你挺精明的,才帶你來做課題,沒想到你連這點醫學常識都不知道!他都快抑鬱症了,你敢給他安眠藥!你給他一次他留著,下次給他還留著,等他積累到一瓶了,一口氣吃了。你負的了責嘛你!”

    我還真錯了,怎麽忘了這茬!

    嘿,扯遠了,咱再扯迴來。總之,我想表達的是,當一個又有才又有德,又有良好心理素質的知識分子是有難度的。尤其是在大家削尖了腦袋往官場裏混的時候,這種人才一般還真找不到。一受點挫折就揮揮衣袖走人的那類,咱還真有些吃不消。

    殿中站了大概六七個書生,身高目測都在一米八左右。中間三人我可認得,天下的女子都應該認得,蜀地三大才子:寧白,施文傑,雲瀾。

    少不入蜀。放這時代來也符合的讓人驚奇!蜀地美女多,帥哥更多。好像也有個什麽著名的水利工程,我不記得叫什麽,反正不叫都江堰,建它的人也不姓李。反正那裏就是男人的溫柔鄉,女人的愛情滋生地。山川流水,江山如畫,“道由白雲盡,春與青溪長。時有落花至,遠隨流水香。”

    寧白爹媽有文化,取了個名叫白,這小白臉長得還真叫一個白!文文弱弱,安安靜靜,不吭一聲。不過這人一手好文辭,寫的天下女子盡傾心,我可看過他名滿天下的《涼山賦》,大氣磅礴,一首懷古詞看完後那叫一個蕩氣迴腸!

    施文傑我也認得,有一迴我的轎子經過國子監,正好施帥哥在那辦科舉手續,見了我的轎子,還跪下行了禮。按禮節,我是不能掀簾子露臉的,於是就在簾內寒暄了幾句。再看采薇這丫頭,倆眼睛都直了,我也就偷偷掀了一個簾腳。帥!真帥!真不是一般的帥!

    唯獨這雲瀾我還真沒見過,據說此人最愛獨來獨往,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再添加一個事實,此人是我遠房親戚,我說怎麽和雲家男人一樣,喜好白色長衣呢。

    今日天氣大好,嬤嬤們還沒到。我在萬壽宮的偏殿裏呆了這麽多天,也沒好好玩玩,反正進了這宮,我就沒從轎子裏下來過。要不我說呢,這皇後真是不好當,整天還見不找光,腳不沾地的,我長了腳也沒啥用。乘著沒當皇後呢,我還得先出去溜溜,活動活動筋骨。

    萬壽宮算是後宮裏的龐然大物了。在裏麵不迷路都算是能耐,而我就恰好有這能耐。一般女性方向感都差,不知怎麽,從小我就與這真理反其道而行,現在依然如此。我坐著轎子,心裏默默記著路,二十多天,這路線早已爛熟於心。

    走著走著,我就聽見皇帝那標誌性嗓音,於是我就躲了躲。旁邊恭順的站著一人,看他那衣裳應該不是萬壽宮的人,他低著頭小聲說了什麽,離得有些遠,我不怎麽聽得清。於是我又往前挪了挪,沒注意看腳下,我好像踩到了什麽東西。我就聽見一個高亢的男音叫了聲:啊——

    那邊皇上身邊的人叫道:誰?

    你這不是害我嗎?被皇帝抓到偷聽還不把我殺人滅口了!我趕緊收迴了腳,順便將腳邊那人往邊上一推,一把抓住他的手,使出我獨家自創淩波微步,帶他一起逃離現場。

    跑到一處僻靜之地,我停下來鬆開手,破口大罵:“你有沒有文化啊!偷聽皇上講話還敢大聲叫喚,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迴家準備棺材,叫你媳婦給你收屍去吧你,擱這兒犯什麽渾啊!”

    罵完了,我睜眼一看(我罵人喜歡閉著眼睛),媽呀!這誰家的哥哥,怎麽這麽帥!

    再然後,我看了看自己的姿勢,一手叉腰,一手指他鼻子,脖子向前,做鬥雞狀。

    不雅,不雅!我連忙將手收了迴來,準備恢複點淑女形象。

    這人到這時卻已鎮定下來了,一邊不慌不忙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一邊站了起來。等他站定了,又將兩手負到背後,說:“小如啊,見到叔叔也不行禮?”

    我愣了,這孩子是沒睡醒,還是吃壞東西了?我現在出名了,這麽快就有人攀親戚了?不對!他怎麽會認識我?

    他看我驚訝,更是得意,伸手過來捏著我的下巴,臉也緊跟著湊了過來,又說:“我們家小如長的真叫一個漂亮!皮膚嫩的水靈水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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