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院。


    “這十天來府上有什麽動靜?”


    戚無雙迴來後坐在桌子前慢悠悠的喝茶,問的似乎漫不經心。


    丫頭清歌瞧見自家小姐胖了一圈,她心生歡喜,“小姐,慕容皇子一定對你極好的吧,奴婢瞧著你臉都圓了。”


    戚無雙嗔怪的瞪她一眼,“說正經事。”


    清歌吐了吐舌頭,嬉笑道:“這十天裏府上一點都不安寧。”


    “怎麽說?”


    “大夫人的屍體也不知道被誰從棺材裏挖了出來,深更半夜裏她被肢解的屍體就掛在梁頭上。”


    “相爺和老夫人都嚇壞了,大公子整天陰沉著臉,大小姐每每夜裏都嚇的尖叫,哭的可慘了。”


    “哦?這可真是有趣。”


    戚無雙摩挲著手中瓷杯,眉眼裏噙著一抹狐笑。


    看來慕容長情背地裏沒少幫她出氣啊。


    “現在天是最熱的時候,那屍體都腐爛了,小姐可以想象他們聞著那味是什麽表情。”


    清歌笑的歡快無比,在她的記憶裏蘇氏都是一貫欺負她與戚無雙的,見到蘇氏死後還不得安生,她自是樂的開心。


    總覺得,有人幫他們揚眉吐氣了一迴。


    戚無雙聞聲也笑了。


    試想一下,戚文斌睡的好好的一睜眼卻見房梁上掛著蘇氏腦袋的場景,該是如何的大快人心啊!


    嗬嗬,夜夜不得安穩的感覺一定很好受吧……


    現在她迴來了,大難不死,一定要讓戚文斌知道惹怒她是什麽代價!


    “喝完這杯茶,跟我去老夫人那裏走一趟。”


    “小姐要去幹什麽?”清歌一臉好奇。


    戚無雙勾了勾唇角,笑意奸詐:“丞相大人死了妻子,我這做女兒的怎麽好讓爹爹一人空房寂寥啊,自然是得為爹爹在娶個女人迴來才行。”


    “啊?”


    清歌震驚了,“小姐,我們這剛除掉一個,你又弄個當家主母來不是給自己找事麽?”


    “錯了,我不是再給自己找事,而是給戚文斌和戚扶搖找事。”


    戚無雙放下了瓷杯,拍了拍衣裳,笑的一臉高深莫測,“走吧。”


    主仆二人進了老夫人的院子,呆了約莫一個時辰才出來。


    戚無雙一出屋子就察覺到院子有人鬼鬼祟祟,她不著痕跡的笑了。


    “小姐,那丫鬟是大公子院裏的,剛才一定是監聽你了!”


    清歌小聲的說著,暗道戚文斌又不知打什麽壞主意了。


    “聽吧,最好是將我說的話一個不差的學給戚文斌聽才好。”


    “大公子聽到小姐你要給他們找個後娘,一定會氣瘋的!萬一背地裏又耍什麽花招……”


    “本小姐要的就是他耍花招……”


    清歌皺眉,“奴婢怎麽好像搞不明白小姐在想什麽了……”


    戚無雙抬臉笑望著頭頂上的越發高遠的天空,歎道:“這秋天用不了多久就要來了呢……”


    清歌:“……”


    無語的表示自己完全跟不上自家小姐的思維節奏。


    主仆二人在院子走動,誰知沒走多久,就迎麵碰上了大皇子蕭澤。


    天光下,蕭澤一身月白長衫,豐神俊朗,他溫潤的眉眼在看到戚無雙時明顯的閃了閃,臉上露出一抹狂喜之色。


    “無雙!”


    他低喚一聲,闊步走來,“你終於平安迴來了!”


    戚無雙見他急匆匆朝自己走來,步履之間隱失了從容淡定之姿,她的眼睛眯了眯。


    隨即,彎腰俯身,恭敬行禮:“臣女無雙見過大皇子。”


    蕭澤闊步而來的激動之情,因她這突然間生疏又禮貌的舉止澆滅了些,他在她三步之外的地方頓住了腳。


    劍眉微蹙,他望著她那行禮的姿態,暗暗捏了捏手指。


    十天未見,尋找不到她的人影,他以為她出事為她擔憂不已。


    如今一見,他心生歡喜。


    一時之間失態,忘了隱藏自己的心緒。


    她定然是被他嚇到了。


    故而才如此行此大禮。


    蕭澤暗暗吸了一口氣,調整了麵色,一張臉又恢複成從容淡定的姿態。


    “無雙不必多禮,起身吧。”


    話音出口,溫潤有度。


    戚無雙抿唇輕笑,這才緩緩起了身。


    “不曾想在府上與大皇子偶遇,是在是好巧啊。”


    戚無雙笑著打馬虎眼,隻當剛才壓根兒沒瞧見蕭澤那眼神中不加修飾隱藏的欣喜之色。


    蕭澤聽了,君子風範柔柔一笑:“是啊,好巧。”


    他狹長動鳳眸上下打量著她,心中有些澀然。


    冰雪聰明的她明明是看到了他眼中剛才的那抹急切與欣喜,可她卻權當漠視。


    她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不願節外生枝,還是說她心意所屬,對他避之不及?


    可,既然她不想麵對,那他就順從她的意思好了。


    反正,來日方長……


    “大皇子來府上可是找父親的?”


    戚無雙笑著寒暄,她在京郊別院與慕容長情呆了十天卻也並不是對外麵的事情一無所知。


    聽說,進來暴雨傾盆,黃河各支流水量暴漲,衝塌堤壩,已釀成了嚴重的水災,黃河泛濫,吞噬良田房舍,百姓流離失所,哀怨已上達天聽。


    作為百官之首的丞相大人戚清文,近來忙的已經是焦頭爛額了。


    蕭澤來丞相府多半是為了找戚清文共商國策吧。


    不過話說迴來,戚無雙有一點納悶了。


    她將治理九曲黃河泛濫水災的計策早就在十天前交給了他,怎麽這會兒也沒有絲毫的信息傳出來呢?


    按理說,隻要計策一交,蕭澤必當聲明大震,為何如今卻連點屁大的風聲都沒有呢?


    且,滿朝文武都為黃河一事忙的不可開交,蕭澤一臉的淡定,這究竟是什麽原因?


    難道,他沒有將治理黃河的計策呈上去?


    戚無雙想到這裏,眸光狐疑的看了蕭澤一眼。


    這一眼看來,蕭澤立刻是體會到其中深意,他也不藏著掖著,解釋道:“你的治理解決方案我還沒有給父皇看。”


    “為何?”


    戚無雙深深皺眉。


    早一天治理,百姓就可少受一些苦,蕭澤一向自詡是君子。


    可如今,君子有計卻遲遲不獻,為的是那般?


    這豈不是與他這一身溫良君子形象背道而馳?


    蕭澤略為沉吟,鳳眸灼灼的盯著她,“現在還不到時候。”


    不到時候?


    戚無雙笑了。


    ”那什麽時候是好時候?要不要請司天監給大皇子算個黃道吉日?“


    蕭澤聽的出她言辭中的冷嘲譏笑之意。


    她是在責怪他沒有即使呈上奏折,沒有即使趕在河水泛濫之前做下準備。


    蕭澤深深的看她一眼,“我之所以沒有呈上奏折,全都是為了你。”


    “我?”


    戚無雙愣了。


    愣完又是嘲笑一聲。


    “這跟我有什麽關係?”


    蕭澤的十指握了握,心情似乎有些沉重。


    “我打算在三天後將奏折呈上,並會親口告訴父皇,這一切都是你的計策。”


    戚無雙聞言,略為沉吟,“為何?”


    “你現在一直是勢單力薄,想要憑借自己的力量強大需要走很多彎路,與其曲曲繞繞不如我幫你一把。”


    聽到這裏,戚無雙算是明白了。


    “原來,你是想要幫我?”


    “是,我不想看你一人太辛苦。”


    蕭澤坦言,那日在宴會上他已見識到了戚無雙在丞相府的處境,雖然治理九曲黃河的計策足以令父皇對他刮目相看,或者是為他記下重重的一等功。


    然而,他思來想去許久,還是放心不下她。


    故而,將寫好的奏折一壓再壓,遲遲未交。


    “為了我一個人,大皇子將萬千黎民百姓的存亡不屑一顧,我還真的是要好好謝謝你呢。”


    戚無雙在笑,但卻是笑的言不由衷。


    她眸光清冷,“我的處境如何完全不需要你來操心,大皇子不必掛念我。”


    “不。”


    一向溫潤如玉的他此刻卻是執拗了起來。


    “這計策本就是你所想,我豈能私吞這天大的功勞?”


    “你我是同盟,你就該清楚的知道,我既然在這種大事上都能幫你,自然在家宅這種小事上遊刃有餘,你多此一舉了。”


    戚無雙的拒絕來的冰冷無情。


    甚至是有些生氣懊惱。


    她選擇與蕭澤同盟,究其原因是為了擊敗蕭衍,讓蕭衍摸不到皇位。


    之所以選擇蕭澤而未選擇二皇子蕭天承,戚無雙是從內心裏認為蕭澤跟有君子之風,帝王之相,將來可以造福於民,扶植他可以為百姓開創盛世之景。


    然而如今,他卻是讓她失望了。


    他手中有計卻按壓不發,將百姓生死置之度外,這實在不是仁德之舉,這是其一。


    其二是,他為她一個小女子而躊躇不前,說明他紅塵之心太重,如此羈絆,將來難成大事。


    兩者加起來,令戚無雙真的大失所望。


    而這些不過是表麵現象,每個人做出一個決定時背後都隱藏著巨大的陰謀與打算。


    蕭澤為了她不惜放棄自己在楚皇麵前一展才情的風采,且放棄了這次打壓蕭衍與蕭天承的機會,究其原因是什麽?


    他要為她博取一個好名聲,一個好地位的原因是什麽?


    戚無雙勾唇幽冷一笑。


    她望向蕭澤,“你將我捧高,贈我威名,莫不是想要我有朝一日身份劇增,好能配得上你皇子妃的頭銜?”


    聞言,蕭澤手一緊,神色巨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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