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是慕容衝下意識的動作,踢得並不重,小婢爬起來,怔怔地發呆,不知道要去換還是不換。


    長史一拍腦袋,一急之下竟忘記告知那小婢,爺就是這個脾氣,每次鳳給他換靴子,都是這樣,他總是先一腳把鳳奴踢開,鳳奴第一次給他換靴子,踢得還很狠,一下把鳳奴踢了個倒栽蔥,但是鳳奴恍恍惚惚地爬起來,又再去換,爺又再踹了一腳,第二腳沒有第一腳狠了,鳳奴又再次爬起來,第三次鳳奴將慕容衝的腳抱進懷裏,兩隻胳膊懷抱著慕容衝的小腿,騰出兩隻手換靴子,慕容衝想掙,就掙不脫了,倒像是拿著腳跟鳳玩搖搖樂的遊戲,這以後,慕容衝都喜歡這樣戲耍著換靴子。


    不過他踢鳳奴的力度倒是越來越輕了,很多時候,鳳奴給他換靴子就像是一種戲耍遊戲,每當這時,慕容衝的臉上莫名其妙地噙著一分笑意,其它人是看不出來的,隻能長史看出來了,那笑意隱在他長長的眉間,還有向上揚的長鳳眼角裏。


    長史忙上前兩步,向小婢使眼色,讓小婢再去給王換靴,小婢遲疑著,跪步上前,她的手剛觸到慕容衝,慕容衝正好低著看下來,長史心內一肅,長吸一口氣,心道不妙,但已來不及了,慕容衝一腳橫飛過來,那雙著了金縷官靴的腳,每天晚上都拿來踢打木樁,往往一根成形的木樁,他可以活生生地踢碎,因為那木樁上刻著一個字,是大大的“堅”字,“堅”就是苻堅。隻有每晚將木樁的“堅”踢得粉碎,他的心才舒服。


    長史的心思還沒轉迴來,就看見小婢的身子橫飛了出去,連哼都來不及哼一下,就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長史驚得跪倒在地,大叫:“爺腳下留情,饒了這粗鄙丫頭的命!”


    長史抬頭看。爺的眉不自覺間已豎起來。表麵上看還是剛才的樣子,但是鳳眼垂下來,像足了他第一次開殺戒。那一次開殺戒,一共死了兩三個從宮裏來的奴婢。


    長史向蓮碧使了個眼色,蓮碧忙揮手,把兩邊侍候的奴婢們都打發走。屋裏靜悄悄的,隻有長史和那個生死未卜的小婢。


    “皇哥兒息怒!怒氣傷身。鳳奴今日走路不小心,絆到了腳,所以……今日待奴才與皇哥兒換靴子!”長史爬上前去,學著鳳奴的樣子。半抱著慕容衝的小腿,慕容衝掙,長史不管三七二十一。徑直換上,慕容衝的另一條腿踢將過來。長史不敢抵擋,硬生生受了他一腳。


    長史知道慕容衝現在的心,他的心就是在油鍋裏,一是那秦宮裏派來使者的話刺激到他了,他的香袋叫陛下拿去了,誰知還每天都來向慕容衝索要一件貼身之物,令他又迴到了屈辱又難堪的過去,這是平日裏沒有人敢在他的麵前提起,不提起不表示它不存在,原以為這痛苦可以爛死在心裏,在日複一日間變成泥,慕容衝可以慢慢平複下來,不想這痛苦在心間非但沒有糜爛,發倒長得極絢爛,它的香氣都是毒,它滿身是刺,這迴從心底裏鑽出來,咬穿他的心,就要發作刺傷所有在眼前的人。


    長史隻有以自己的身來先受了王的這一刺,也許能把王心底裏那朵毒花壓製一下。果然,慕容衝一看自己踢到的是長史,這是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忠心的奴仆,已經不能算奴仆了,他是他的眼睛和口舌,他知道他所有的痛苦和恨,慕容衝黯然低下頭來,歎了一口氣道:“痛不痛?”


    長史隻覺得胸口隱隱作痛,他對皇哥兒的那一腳心窩踹是作了準備的,還這般痛,可見那個圓臉的小婢,估計已經是肋骨斷了好幾根了。長史悶哼了一聲,緩緩爬過來,堅持為慕容衝換上靴子。才道:“奴才沒事,這幾日便讓奴給王換靴子吧!”


    “她的腳傷得重麽?”慕容衝眉角跳了一下。


    “是歪了腳,過幾日便沒事了,皇哥兒不要掛懷!!”長史說。


    後來鳳奴等阿猛安全生產結束迴到了偏院,才知道自己因沒有及時迴來至使一個小婢差點沒命,連累到長史被踹了心窩,幾天都走路都直不起身子來,心內更害怕這位爺,故後來就算天蹋下來,也要趕到慕容衝的跟前為他換靴子。


    換靴這件事成了鳳奴的一個記憶點,便是到了黑牛家,她每晚也自然而然地給黑牛兩夫婦按摩背部。這迴看見姚崇,更是自然而然了。


    做完這一切,鳳奴在帳篷的另一個軟榻上睡下,她向大雄使了個眼色,大雄走到門邊坐下來,很快就睡著了。


    第二日,鳳奴就可以拿腳輕輕走路,大雄備好東西,鳳奴服侍姚崇洗漱好穿戴好。軍大夫進來探視姚崇,看見姚崇精神好似從前,一探脈,脈象平穩有力,十分驚喜問道:“公子昨夜可睡得好?”


    姚崇微笑道:“昨夜睡得極好,一覺到天亮,便神清氣爽了!”


    軍大夫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鳳奴,鳳奴微微地垂著頭,從側邊看過去,極清秀,他心念一動說:“你叫什麽名字?你的腳傷可好些了?”


    鳳奴忙說:“我叫風奴,謝大夫,腳好多了,今日能自己走動了。”


    “昨日公子的帳篷裏,是你們倆在此地服侍麽?”


    鳳奴忙說是。


    大夫又問:“昨日服侍公子,你做了些什麽?”


    鳳奴說:“我看公子神情疲倦,就幫他脫了靴子,把布襪放鬆了,按摩了一下小腿,其它沒做什麽!”


    軍大夫一拍腦袋說:“呀,我怎麽沒想到,公子是極好靜之人,常坐著看書,這幾日舟車勞頓,身子乏倦,按摩腳底,放鬆自然便能睡得好,風奴呀,你做得好,以後,你便留在公子的帳蓬裏照顧他罷!”


    鳳奴應下了,軍大夫命小雄給鳳奴換了藥,看腳上的傷口慢慢愈合,有的結了痂。


    隊伍又在前進了,姚崇下命慢慢走,他坐在車駕裏看書,鳳奴也移到車駕裏侍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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