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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零一章海水曬鹽


    何照依躺在若寒家那張床上,看著若寒家那熟悉的一切,這是第三次來若寒家了,第一次,和寒姐姐一起,在鹽場附近遊玩,吃著那些自己從來沒有吃過的雜糧饃饃,菜粥,非常有一種生活的氣息。


    第二次,寒姐姐就不見了,自己卻被士誠哥哥的母親曹氏招唿著,自己的丫鬟小愛也來了,就在這間屋子裏,在自己洗澡的時候,被那個莽撞的家夥撞了進來。


    第三次,隻有自己和小愛,而且,門口還有兩個大兵守衛,士誠哥哥怕自己逃跑嗎?這個士誠哥哥,自己越來越看不懂了。


    其實是何照依冤枉了張陽,白駒鹽場是自己的發源地,士義駐紮在這裏,向四麵八方都派出了哨兵,以防有韃子摸進來,這裏的人都是最堅定地站在張陽身後的,所以,一定要保證他們的安全。


    何照依來了,她是大哥生意的夥伴,士義當然更加重視了,派兩個人來看護,以防出現什麽意外情況。


    已經入冬,天氣有了寒意,何照依躺著,卻沒有任何睡意,她一直在思索士誠哥哥的那些話,如今四處都在動亂,朝廷不停地圍剿,可是,反賊卻是越圍越多,這一切,難道真的是天意嗎?


    士誠哥哥和自己家聯合做生意,已經賺足了銀子,可見,賺錢並不是士誠哥哥的追求,他在這裏發動了起義,難道真的是為了驅除韃虜,還複漢人河山?


    如果,沒有鬧市上的那一次見義勇為,沒有自己的競價鹽引,恐怕此時,自己仍然是何家的那個天真爛漫的大小姐,何來這麽多憂愁煩惱?


    她就這樣,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


    鹽場的衙司裏,油燈仍然在閃亮著,張陽站在桌子前,在給幾個人仔細地講解著。


    既然招到了一百多人,那自然就要將鹽場的功能盡快恢複出來。那些熬鹽用的鐵盤已經屬於落後的東西,不能再使用了,張陽叫來其中一些比較機靈,腦子比較好使,而且當過鹽工的人,來介紹自己的新方法:曬鹽。


    士德還沒有過來,等他們過來了,先在丁溪給他們劃出一塊地方安置流水線,讓他們先將鹽場的庫存消化掉,所以,張陽先讓招來的這些人,將白駒場的鹽田弄出來,以便投入生產。


    現在正是冬季,相比夏天的那種潮濕的天氣,更適合海水的蒸發,所以,刻不容緩,張陽讓李善長找來了人,給他們講解起來,明天,他們就可以開工了。而自己,還得趕到丁溪去安排那裏的事情。


    “鹽場這裏附近有大片的海灘,現在大家的主要任務,就是將這些海灘改造成鹽田。”張陽開始說道。


    “什麽是鹽田?”一個老鹽工問道,他已經在鹽場幹了幾十年的活兒,也算是經驗豐富的人了,但是,已經老了,沒有機會參加隊伍,聽說張陽招人,工錢還挺高,就樂嗬地來了,反正本來就是鹽工,再說已經取消了戶籍限製,他也沒什麽顧慮。


    “農戶種田,播進種子,收獲的是糧食。我們這海灘是鹽堿地,不能種糧食,但是,可以改造成和田地一樣的構造,將海水灌進來,播種的是海水,收獲的是海鹽。”張陽解釋道。


    什麽?將海水灌到這鹽田裏,就能長出海鹽來?這些人都大吃一驚,這怎麽可能?那海鹽,可是在大鐵盤上燒幾天,燒出來的。


    他們當然清楚,若是真的這樣就能長出海鹽來,那將極大地提高產量,原來用許多人,守著一個大鐵盤,燒啊燒,將水熬幹,燒出鹽來,而現在,隻需要將海水灌到田裏,就能等著長出鹽來?


    “不要吵,不要吵。”張陽真想找個教鞭出來,這群學生們,真是不守紀律。


    “這幾天主要的工作,就是造鹽田,像那些農民種的田地一樣,壘起田埂,還要有引水渠,將海水引過來。”張陽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著。


    “鹽田分成兩部分,百分之六十的田地用來引入海水,叫做蒸發池,從海邊引入的海水,直接灌到裏麵,等待著蒸發到一定程度,將裏麵已經接近飽和的鹵水再灌到結晶池裏,繼續風吹日曬,就能析出食鹽來。”張陽接著解釋到。


    “這個,啥叫做蒸發?結晶?”


    “海鹽本來就在海水裏,讓水分變成水蒸氣,跑到空氣中,就叫做蒸發,用火燒,是蒸發,用太陽曬,也是蒸發。”張陽解釋道。


    “那個,啥叫做水蒸氣?”另一個人問道。


    張陽感覺頭都要大了,這些人沒有任何科學常識,給他們全部解釋清楚,恐怕得給他們講幾個月。


    “總之,照我的吩咐做就是了。”張陽決定,根本就不用告訴他們為什麽,隻需要告訴他們怎麽做就可以了,隻要按照自己的方式,肯定能更加快捷簡單地造出海鹽來,其餘的,根本沒必要告訴他們。


    這就好比後世的素質教育,何謂素質教育?做練習,做練習,做練習,做錯的,抄五遍,背題,背答案,直到考上大學,教出一群沒有任何創造力,隻知道按部就班的社會主義合格的建設者和接班人。


    “我覺得,還需要一個東西。”一個農戶說道,他本來是個農戶,但是田地都被當地的豪強霸占了,自己隻得四處流浪,成了流民,來到興化,正好趕上張陽招人,隻要有飯吃,他屁顛屁顛地跟著來報道了,因為人看得機靈,也被李善長點中,接受張陽的教誨來了。


    “哦?什麽東西?”張陽問道。


    “這鹽田建在海灘上,但是得離海水遠一點,因為海水漲潮落潮,如果離得近了,鹽田被海水灌了,恐怕就白費了,離得遠了,地勢要變高,所以,海水不會自己流到鹽田裏來,我們需要水車。”


    “對,說得有道理。”旁邊的人也點頭,表示讚同。


    “而且這池子分成蒸發池和結什麽池,這兩個池子的海水還得換位置,這麽多鹽田,人工換是不可能的,也得用水車。”他接著說道。


    張陽一聽,的確如此,這個海水曬鹽,自己也隻是根據後世做法照搬過來的,具體到各個環節,顯然還有考慮不周的地方,比如說,這個水車,的確是需要使用的。


    水車,相對於水泵來說,是個原始的東西,但是,相對於這個年代來說,尤其是水網遍地的南方,卻是極大地促進了生產力。


    張陽的腦子中不禁想出這麽一副圖畫來:一個圓形的木製品,上麵掛著一個個的小木桶,一個人,站在上麵,扶著扶手,用力地踩下去,水桶一個個地從下麵的河水中灌滿,再翻上來,倒到岸上,接著,再灌水。


    勞動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無盡的。


    “你叫什麽名字?”張陽問道。


    “小的叫趙德。”農戶說道。


    “好,就由你負責引海水入田,以及將鹵水從蒸發池導入結晶池。”張陽說道。


    “謝大人!“趙德非常高興。


    “李老伯。”張陽接著說道:“由你帶著大夥,將白駒場外麵的海灘開出幾百畝的鹽田來。”


    李老伯是個老鹽工,以前在鹽場幹活,張陽和他比較熟悉,是個實在人,讓他領著這些人,先把鹽田開墾出來。


    “是。”李老伯答應了下來:“既然士誠看得起俺李老漢,那俺就豁出這把老骨頭來,帶著大夥,把鹽田弄出來。”


    以前用海水煮鹽,那是純粹的體力勞動,如今,終於可以采取先進的曬鹽方式了,張陽舒了一口氣,可以預見,鹽場的產鹽量,要比原來翻上幾翻了,這白花花的鹽,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


    第二天,鹽場裏除了操練的士兵,又多了一些手拿鐵鍬的人,他們在鹽場旁邊的海灘上,開始幹起活兒來。


    鹽場緊挨著串場河,運鹽的時候,就是借助著串場河的水利條件,直接從鹽場裝船,沿著河流,運到各處的。在串場河的東麵,就都是平坦的,一望無際的海灘,這些海灘,用來改造成鹽田,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大夥兒加把勁,我們把田埂先成起來。”李老伯開始招唿人們幹活了。


    海灘已經被先用鐵鍬劃出了一條條細線,按著細線,將田埂壘起來,就是一塊塊的鹽田了。


    雖然是冬天,但是並不像北方的冬天,已經地凍三尺,硬得像石頭,這裏還是很柔軟的土壤,鐵鍬伸下去,就挖起一鍬土來。


    無數個鐵鍬揮動,一條長長的田埂,初見雛形,田埂旁接著再壘小埂,逐漸形成一塊塊的鹽田。


    張陽站在鹽場上,看著勞動著的人們,一股自信由然而來,海水曬鹽,才是王道,這裏,以後就是自己的聚寶盆!


    他迴過頭來,士義的隊伍,又開始進行操練了,得勝湖再次打敗韃子的消息已經傳開,如今士氣高昂,大家都憋足了勁,等著打更多的韃子。


    李善長已經去下鄉主持分田地的工作了,隻要這裏成功了,那麽,自己的這個舉措,勢必會在整個江南大地掀起一番浪潮來,這可是個大殺器。


    張陽的事務也很多,雖然家就在白駒鹽場旁邊,雖然老母還一個人呆在家裏,但是他也沒有時間迴去看,這裏的鹽田他得看著,還得迴丁溪場,讓人在鹽場裏麵分出一塊空地來給士德用,還得做好保密措施,派一隊可靠的士兵看守,防止粗鹽提純的秘密泄露。


    昨天來時的一百多人的隊伍已經集合好,就等著張陽下令,一起迴丁溪鹽場。


    “大哥,咱們該動身了嗎?”士信跑過來問道。


    “嗯,走吧。”這裏的鹽田,得壘幾天才能壘好,先會丁溪場吧,過幾天來,正好也看看李善長的事情進展得怎麽樣了。


    張陽迴頭跟著士信向鹽場走去,馬都已經準備好了,士兵們挎著天闕銃,英姿勃發地等待著張陽,昨晚借宿在這裏,把這裏的第一營的士兵羨慕死了,得勝湖裏,痛宰韃子幾百人,自身隻有一人負傷,簡直就是個奇跡。


    “怎麽,這麽急著迴去啊?”眼前一個倩影,有意無意地問道。


    還是那身丫鬟的打扮,但是,那清麗的容顏,卻是怎麽也掩飾不掉,此刻,那雙眼睛,正在望著遠處幹活的人群,根本不看張陽的臉,嘴邊卻蹦出這麽一句話。


    小愛也跟在後麵,充滿戒備地看著張陽。


    “吆,原來是何小姐啊,什麽時候來的?”士信看到走過來的何照依,上前問道:“你怎麽穿身丫鬟的衣服啊?偷偷跑出來的吧?”


    “不用你管,我又沒和你說話。”何照依語氣很霸道,昨天的氣還沒消。


    “士信,你先讓隊伍解散,原地休息,我一會兒過去。”張陽說道。


    “是,大哥。”士信領命,看了一眼何照依,耀武揚威地揮了揮拳頭,這才作罷,向迴走去。


    “照依啊,在這裏住著還習慣吧?”張陽問道。


    “習慣怎麽樣,不習慣又能怎麽樣?”何照依說道:“外麵總站著柱子一樣的兩個人,我還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呢。”


    “這個是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不知道韃子什麽時候會摸進來,怕你受到傷害。”張陽說道。


    “總是你有理,對了,這些人在幹什麽?”何照依指了指遠處幹活的人群。


    “鹽場既然到了我手上,那得發揮更大的作用,他們在壘鹽田,以後我管轄下的鹽場,就不再用熬鹽的方式了,全部用鹽田來產鹽。”張陽說道。


    “鹽田?”何照依睜大了眼睛,對任何人來說,這絕對都是個新鮮事務。


    “鹽是從海水裏麵提煉出來的,但是用鹽場原來的熬鹽方式,太落後了,產量低,勞動強度大,我改造了這裏的海灘,將海水引進來,太陽曬,海風吹,就變成鹽了。”張陽解釋道。


    何照依心中很是不解:“這樣都可以?我家做海鹽的買賣,去過好多鹽場,怎麽沒有任何一個鹽場采用這種方式啊?”


    “那是他們不會創新。”張陽說道:“以後,這種鹽田的方式會逐漸普及開的,熬鹽的方式該淘汰了。”


    何照依滿腹狐疑:你說這種方式先進,怎麽不怕泄露秘密啊?那個精鹽怎麽出來的,到現在也是個迷,怎麽這個曬鹽的方式就不怕泄露?


    張陽心中暗笑,就知道你在想什麽,這麽大麵積的鹽田,想要藏也藏不住,這個曬鹽的工藝肯定會被泄露的,而且,又沒有多高的技術含量,所以,從一開始,張陽就不打算把這個秘密保持住。


    但是,知道了,不一定會用,因為,中國古老的傳統就是因循守舊,不願創新。曬鹽的這種方式,隻在自己這裏能夠展開,在其他的朝廷控製的鹽場裏,哪個鹽場司令會去沒事找事地學自己曬鹽?他沒那麽大權力,也沒那必要。而各個鹽商,隻是買賣鹽的,根本就不會自己去海邊整點鹽田曬鹽,那可是死罪。隻有自己,占據了天時地利,在這裏為試點,將曬鹽的技術在自己的地盤上推廣開,為自己帶來更大的利潤。


    而粗鹽製精鹽的過程,是必須要保密的,張陽想到這裏,得趕緊會丁溪場。


    “照依,你在這裏隨便轉轉,雖然這裏已經是軍事重地,但是你是我的客人,他們不會對你不利的。”張陽說道。


    “怎麽,你很忙嗎?”何照依問道。


    這不是廢話嗎,我很忙,非常忙,哪裏有時間在這裏陪你這大小姐啊。張陽心中不滿,卻沒有表露出來:“你那兩船鹽,什麽時候要都可以,我隨時派人給你運去。”


    何照依扭過了頭,款款向迴走去,“其實我也不是很著急迴去的,我倒是非常好奇,想看看你能在這裏翻出什麽大浪來。”


    女人啊,真是難琢磨!


    張陽迴到鹽場,接過士信牽過來的馬,帶著大本營第一隊的士兵,向丁溪場趕去。


    沿著串場河,望著兩岸的風景,望著遠處的大海,張陽心潮澎湃,這裏,就是自己的第一塊根據地!


    路過北極殿,仿佛再次想起當初在這裏誓師的豪情壯誌,韃子,有我張士誠在,你們的末日就要到了!


    丁溪鹽場。鹽場裏麵,和外麵的空地上,到處都是正在操練的士兵。喊殺聲震天,這裏有第三營,第四營和自己的大本營,一千五六百人的訓練,聲勢頗為壯觀。


    在百戶的口令下,他們一起舉平了長矛,向前用力刺出,每刺一次,都是一次血與火的考驗,真正上了戰場,能否做到令行一致,這是克敵製勝的關鍵,現在看來,這幾天的訓練有了不錯的效果,張陽滿意地點了點頭。


    遠處還有一塊專門的靶場,是給已經裝備了天闕銃的士兵訓練用的,此起彼伏的火銃聲,仿佛在激勵著大家,有戰功,就能有先進的武器,有天闕銃在手,那可是真正對抗韃子的殺器。


    “士信,叫呂珍和元亨來衙司一趟。”張陽一邊縱馬走進鹽場,一邊和身後的士信說道。


    “是,大哥。”士信拍馬過去尋找兩個千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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