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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一十章牛皋急行軍,烏帶劫帥營。驚蟄!


    大宋紹興十七年臘月二十七日,太行大雪。


    “兒郎們仔細,莫傷了馬匹!”牛皋一邊跌跌撞撞倚山壁而下,一邊叮囑麾下將校。隨行相扶的小卒納悶道:“牛爺這等年紀,不在潞州納福,這眼看就要大年了,率大軍來沁縣做甚?”


    牛皋環眼圓睜,以手支壁,飛起一腳就將那小卒踹倒在石壁下,罵道:“廉頗七十還要上陣,黃忠八十還能破敵,老牛很老嗎?兔崽子,要不是眼看到過年,先一刀劈了你!”


    後邊一老卒見機得快,忙上前扶著牛皋:“小子們不曉事――牛爺豈是一般人可比?牛爺莫與這小崽子一般見識。”


    牛皋鼻子裏“哼”了一聲,繼續前行,隻是這陘中石階結了冰,格外溜滑,一路上當得起“人仰馬翻”四個字,也不知跌了多少跤,好不容易才將這兩萬大軍帶到沁縣,卻離目的地還差老遠,若是平日裏,老牛還沒話說,可是這冰天雪地的,路又難走得很,加上快過年了,難免有些怨氣:“老楊怎麽搞地?哪天出兵不好,非得趕在這大過年的出兵?”


    五十老幾的人了,要說起來,這幾年在鄂州成日爛醉罵娘,身子也掏空了不少,在潞州雖說帶兵練陣,卻是說的時候多,練的時候少,哪像眼下這些軍將們,前後在楊再興、嶽雷手裏操練了好幾年,說行軍便行軍,沒半點困難。


    雪風怒嘯,入骨生寒,過得山後,稍微有一段平路,卻仍是在太行深處,牛皋帳下兵卒在路邊生起火堆,讓牛皋稍事休息。老牛稍暖和一點後,站在路旁大石上,守望著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的大軍從麵前通過,挺胸凸肚,得意非凡,想起楊再興來信中所言,更為自得:“牛兄昔日深得嶽帥信重,遂以關中重地付兄,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賊酋聞風喪膽,取名城於覆手間,弟豈敢或忘?此戰攸關大宋千年氣運,有鼎定中原之功,若舍兄之大才,實無人可當之。河東精兵,盡係於嶽雷足下,諸鎮空虛,此誠千載之機,兄其勉之,必不負天下重望!”


    這馬屁拍得響亮之至,老牛雖薄有微辭,卻哪裏敢錯過這等良機,得書後星夜兼程,率部翻太行山而行軍,不敢稍有遲滯。隻是這山路實在難走,一應重型器械皆須拆散了扛過去,馬匹也隻能拉的拉、推的推,一匹匹慢慢通過,走了數天,才翻了一半,眼看要過山,總得年後去了。


    正在那裏感慨,卻聽得耳邊大叫:“牛爺原來在此歇息,李琪前來覆命!”


    前方行伍中跑出來一員虎將,身高六尺,黑麵長身,雙腿不成比例地長,縱是在這等逼仄濕滑的路麵上,也是健步如飛,原來腳上還係了草繩,頗能防滑。


    “老李果然跑得快!”牛皋豎起拇指讚了一個,隨後問道:“辦得如何?”


    “牛爺放心!太行南北諸寨,皆奉嶽家軍號令,哪一個敢不聽?眼下某家已經著人知會太行南北,正月初時一起動手,必定要讓金狗不辯東西!”李琪沉聲道,隻是掩不住話中的得意與興奮。


    “嗬嗬!大戰一起,咱必報楊兄弟,給老李請一頭功!”牛皋大喜,邀李琪坐下共享午餐。李琪也不客氣,一邊大嚼,一邊朗聲笑道:“不瞞牛爺,當日在梁大哥麾下,咱老李就是腿腳快,太行中南諸寨,哪一家咱沒去過?哪一個敢不給三分麵子?――要說起來,楊爺隨二公子到了太行,這些個大爺才肯信咱,原來梁爺雖說也能召集得起來數萬人馬,卻不似眼下這般順暢!”


    牛皋拍拍他的肩,笑道:“這算甚麽?過得年去,讓山上的好男兒們不必蹲在太行受苦,個個都到山下做官、殺金狗!哈哈,那時節,才見得老楊的本事!”


    嶽雷此時卻沒得這麽開心,過去兩天裏,撒離喝麾下死纏爛打,堅決不肯撤走,前後五次硬衝到碗子城石柵前,與嶽雷、高林短兵相接,卻每一次都沒能夠討得了好去!仗著人多,金兵輪番往上衝,往往徹夜不息,嶽家軍雖然也可稍有輪換,卻是地方太小,一次能夠更換的人員也不甚多,將士們尤可,嶽雷與高林卻是累得不行了,眼下正紅著眼,緊盯著又一輪撲上來的金兵。


    “砸!給我砸!砸碎這幫狗崽子!”高林聲音嘶啞,仍然縱聲吼叫,嶽雷卻是麵色一滯,聽到後方一名校尉稟報:“二位爺,城中連石塊都用盡了,還請示下,拿什麽砸?”


    嶽雷沉聲道:“木頭呢?”


    那校尉苦著臉:“二爺,除了弩架,都砸下去了!”


    嶽雷咬咬牙:“拆!拆房子!”


    嶽家軍得令,碗子城中為數不多的幾間木房又變成了一堆圓木,從空中飛向硬撞上來的金兵,一時慘嚎聲大作,陘穀中有如血肉磨坊,縱是金人悍不畏死,連日裏在此處也已經扔下了兩千餘具屍身。此番吃這一砸,卻哪裏還敢往上衝,當下又退了迴去。


    撒離喝在帳中氣得吐血,這一戰持續數日,本打算不勝不收兵,可是眼下死了兩千餘女真漢子,帶傷的更已經過萬,這仗還如何打得下去?若是就此罷手,這一戰可謂是自統兵以來,敗得最窩囊的一次,損兵折將後,連半點便宜也沒占到,倘就此下山,豈不給完顏亮那廝笑話死?


    正猶豫間,烏帶一臉血跡,衝進帳來,撲通跪下:“大帥!這等打法,實在憋屈!何不下山整兵,待賊子下山廝殺?末將雖不畏死,卻是可惜了大好女真男兒!連日來死的死,傷的傷,卻才殺了幾個山賊?”


    撒離喝聞言,破口罵道:“烏帶!如何這般愚蠢法?若過不去碗子城,這一戰算白打了!明白麽?數千女真男兒便是白死了!你若有傷在身,這便將軍中傷者帶下山去,也算軍功一件,卻不可在此慢我軍心!”


    烏帶一愕,麵色木然,往後麵一轉身,稍微點了一下頭,衝進來數名壯漢子,將撒離喝擠在帳中,撒離喝驚怒交加,大吼道:“烏帶,你要作反麽?丞相令某家節製河東兵馬,便斬了你,也不致大罪,你敢如此妄為?不怕死麽?”


    烏帶不敢對視,麵向帳外,沉聲道:“大帥堅執一戰,卻不論天時地利,不問勝敗生死,眼下這一戰,軍心已失,再打下去,隻怕死傷更多!他日丞相麵前,自有某家一力承擔大罪,但願能換得眼下這許多兒郎性命,烏帶死也值了!”


    撒離喝憤然抽刀,卻聽“啪”的一聲,刀還未出鞘,已經被幾名漢子按了迴去,隨即被摘了寶刀,架得死死地往山下走,烏帶大喝一聲:“收兵!”


    周圍數名孛堇哄然響應,既然已經有了替死鬼,這等逃命之事何樂而不為?霎時間,軍令傳下,陘中諸軍跑得比兔子還快,連溜帶滑,連滾帶跌,消失得無影無蹤,隻留下石陘中滿地死屍,處處亂石擂木。


    兩日後,勝仗的消息傳迴晉城,城中喜氣洋洋,這年過得比哪一年都歡樂。


    “高叔叔!幹!――”


    嶽雷待諸事平定,大睡了一日,起身見高林還在,大樂,遂命人整治酒菜,與高林痛飲,豈知高林飲過三杯,卻停下碗來,搖搖頭道:“明日過年,賢侄須與為叔到晉城去一遭,這是楊大哥的話,耽誤不得!”


    嶽雷一愕:“這仗才打完,碗子城諸事未了,如何去得?便是到了晉城,也極晚了,過得什麽年?”


    高林笑道:“鴿書中隻說別有要事相商,卻不純為過年,賢侄速速準備吧。”


    說罷自家又斟了一杯:“賢侄,老高叔好久沒這麽痛快殺過金狗了,還是托你的福,羅彥、王蘭他們便沒這等好事!來,幹最後一杯!”


    豈知這話卻說錯了。


    北方草原上,大雪如鵝毛,數步之外便不可見人,但在賀蘭可汗金帳中,數十位蒙古好漢與一眾晉城騎軍,還有幾位渤海、大夏人,正圍著大火,烤兩隻全羊,卻正喝得熱火朝天。


    “列位!明日是漢人的大年,今日且先過著,明日咱舉族盡歡,不論蒙、漢、女真,隻要是我部族的朋友,便可飲酒烤羊,開懷痛飲!幹!”羅彥在主位上舉起漆碗相邀。


    “謝賀蘭可汗!幹!”


    眾人轟然響應。其間除了羅彥搜羅的諸族勇士,還有少量從夏、西遼過來貿易的行商,到了大雪天過不去,都留在這裏陪羅彥盡歡,一年多來,在羅彥刻意網羅之下,已經初步建立起了以本部族為中心的一張北方貿易網,在草原上名氣漸漸大了起來。


    這時,一名漢子進得帳來,低身附耳至羅彥處,悄悄數語,羅彥眼中放光,將碗中酒一飲而盡,大笑道:“好!好!過得年去,便須尋金國晦氣!諸位,兀術已死,蒙古人報仇的時候到了!”


    南方的流求島上,此刻細雨稀疏,還不算太冷,與北方賀蘭可汗處比較之下,有如天堂,流求島西南處一港口內,數十間房屋已經建設完備,數艘五百石大船正將一船船來自福建路的宋人運進港內,隨即上岸分領種子、銀錢、農具、牲口。遠處偶爾傳來一兩聲震響,卻是在偏僻處有數艘船正在練炮。王蘭一身曬得黝黑,站在岸高聲叫道:“阮統領,澤州府來信,快迴營商議!”


    船上眾兵卒聽見,都埋頭往船下看,水花響處,如冒出一條大魚來,阮漓卻比王蘭更黑,露齒而笑,道:“王大人,可有甚吩咐?”


    王蘭搖搖頭,手中鴿書一揮:“上岸來說!”


    當日下午,提前用過年飯,數艘戰船離開流求,往北而去。


    “丞相!――”完顏亮在太行關前,拆來緊急文書,麵如營外白雪,半絲血色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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