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氏姊妹小時候,青黃不接的季節,農民家裏別說缺少白麵,就連玉米麵也不多。長期以來,農民的口糧每年360斤粗糧。一年365天,一天3頓飯,你算一算,平均每頓飯多少?不到3兩粗糧!因此人們隻好喝可稀飯。

    一分為二這個哲學名詞在中國幾乎婦孺兼知。盡管很多人不明白或不完全明白它的內涵和外延,對任何事情都要牽強附會,來個一分為二。現在,我們對喝稀飯也用一分為二來分一分,看看會得出什麽有趣的結論。喝稀飯固然是件不愉快的事兒,但那時中國農民個個苗條,人人瘦溜,不得肥胖病,也用不著減肥,因此,編撰漢語字典的人,也用不著嘔心瀝血地去解釋減肥這個詞兒;黎民的血粘度不高,幾乎無人被拴住(得腦血栓),腦血栓專家自然大部分得改行。唯一不盡人情的又令人煩惱的是,人們麵部灰黃,四肢發軟,沒有精神兒。如果沒有後者的話,那個喝稀飯時代,堪稱人類的青春美麗時代,讓後來的曆史學家和形體美學家興奮不已,說不定他們的學術研究成果能驚動外星球的人。

    說來也奇怪,人類的肚子像質地優良的膠皮做的,彈性很好,越喝稀飯,容量越大。就拿喝玉米麵糊糊來說吧,那時每頓飯,姬氏姊妹的母親能喝10大碗,父親能喝18大碗。她們姊妹倆每人能喝3大碗。剛喝完,肚子像吹足氣得氣球,圓鼓鼓的,用手指彈去,像撥郎鼓似的,發出咚咚的響聲。然而,過一兩個鍾頭,肚子像煞氣的皮球似的,就變得癟癟的,咕咕地叫喊著,要東西吃。

    姬氏姊妹剛剛記事兒,恍恍惚惚地覺得,人和家裏養的那幾隻老母雞一樣,時刻在尋找吃的,但總是吃不飽,總是餓得發慌。

    3歲生日前一天晚上,姬氏姊妹帶著對生日天真美好的向往,進入沉沉的夢鄉後,她們的父母為了弄到幾兩白麵和兩個雞蛋,躺在木板床上,輾轉反側,煞費苦心。

    “唉——。”父親長長的探了口氣,他一點睡意也沒有,兩眼定定地凝視著黑乎乎的天花板,白天姬歌要吃生日麵的傷心的哭聲,在他耳際縈繞。

    過了老半天,他自語道:“怎辦呢?”聽起來仿佛是夢囈,語氣裏透出了深深的無奈。

    戶外的野貓突然嚎叫了兩聲,像受驚的嬰兒啼哭,劃破了寂靜的夜空,聲音淒慘,叫人心驚膽跳,毛骨悚然。

    接著,世界又陷入一片死靜——萬籟俱靜,仿佛邈遠的開天辟地前夕的宇宙。

    母親也沒有睡意,隻是閉起眼睛在苦苦的思索著同一件事兒。她知道丈夫歎氣的原因。

    常言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即使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作父母的人隻要想到孩子,心中就會生出希望,就會得到安慰,就有活下去的勇氣。這對被命運欺淩的夫婦和天下的父母一樣,對自己的孩子充滿了深切的愛憐,殷切的希望,活著就是為了孩子;隻要是為了孩子,情願吃盡人間之苦,忍受人間之辱

    在晚飯前,他們幾乎走遍了全村,能說上話的人家都去過了,可是結果連一兩白麵也沒借到,垂著兩隻空手,滿臉沮喪,迴到了家。

    “嘿,你睡著了嗎?”父親輕聲問道。

    “還沒有呢。”母親應答道。

    “我想到後山去看看。”父親略微提高了嗓音,口氣聽上去像含著幾分希望。

    兩個孩子口渴似的,吧嗒了幾下嘴,翻了個身,發出細微均勻的唿吸聲。

    “低聲點。看驚醒孩子們的。”母親輕聲警告道。

    孩子們的舅舅住在後山,離她們村大約一百裏,沒有公路,也沒有大道,隻有迂迴曲折的羊腸小道,需要翻越兩座大山和數不清的山梁才能到達。他們平時很少來往,隻在正月裏互相走動走動。這並不是完全因為交通不便,也不是因為他們之間有什麽過節兒,隻是因為“窮 ” 這個魔鬼在興妖作怪。那年頭,人們有各自的口糧,誰都顧不了別人。你來我家,就得吃飯;你吃了我的那份口糧,我怎麽辦?農民見麵時,第一句問候是:夠吃不夠吃?到如今,有不少人見麵時,還總要問:你吃了沒有?這種問話甚至不分時間,也不看地點,似乎形成了一種文化,給學中文的老外造成了不少麻煩。

    “那麽遠的山路,恐怕你當天趕迴不來。”

    “我睡一會兒就走。”

    “你去了也不一定能弄到。”

    “碰碰看。孩子們的舅媽有個哥哥在公社當廚子,說不定能弄一些。”說完,他立刻入睡了,發出輕輕的有節奏的鼾聲。他白天幹活太累了。

    有句家喻戶曉的古詩:“近水樓台先得月。”那年頭,一些公社幹部營養過剩,所以公社的廚子也缺不了油水,弄點白麵雞蛋易如反掌。

    不一會兒,母親也迷迷糊糊地睡著了,她開始做一個奇怪的夢:——

    早晨,太陽的笑臉從東山梁露了出來,把金燦燦的光芒光灑在了屋脊上;牆頭上站著一隻大紅公雞,昂然屹立,驕傲地抖了抖紅光閃閃的翅膀,伸長脖子高叫了一聲,仿佛自以為了不起的芝麻官在發號司令。以往,隻要有一隻公雞打鳴兒,村裏所有的公雞就立刻響應,頓時雞鳴彼起此伏,熱烈非凡,演奏出一首絕妙的天籟協奏曲。然而,今天卻沒有一隻公雞響應,隻有山穀裏的迴響繚繞。那隻大紅公雞看上去很沮喪,放低嗓音,咯咯的叫了幾聲,好像發泄不滿情緒,隨即悻然跳下牆頭,用爪子使勁刨土,尋找食物。突然,南山坡上噴出一股白色的水柱,在晨曦的映襯下,閃爍著五彩斑斕的光芒。水柱越噴越高,越來越粗,像巨大的瀑布似的,不斷地傾倒在地上。霎時間,院子裏積滿了水,湧進了屋裏,漫上了床,濕透了被褥……

    “快,快堵水!水上床啦!”母親從夢中驚醒,覺得身子下潮乎乎的,立刻意識到,是姬歌又尿了床。

    母親的夢話把父親從睡夢中喚醒,他伸出手輕輕推了推她,睡意朦朧地問道:“怎麽啦?醒醒!”

    “沒事。我夢見大水進了屋子。”她摸著黑給姬歌換了一條褥子。

    “要是真這樣就好了,說明下了大雨!”他的語氣有些興奮,流露出受旱災煎熬的農民對雨水的渴望。

    他用拳頭揉了揉眼睛,坐了起來,接著說:“但願你的夢能應驗,老天爺要開恩了。”

    隻有受盡旱魔折磨的農民,才能深切地感受到雨水的珍貴,方可從生命的意義上去理解水。

    過了一會兒,他撩起窗簾,透過窗玻璃看了看天色,說:“快亮了。我得早走。”

    他開始穿衣服。

    “走路小心點,天色還很黑。”她叮囑道。

    “沒事的。”他不以為然地說。

    就在此時,戶外響起了公雞頭遍報曉的鳴叫聲。

    “用不用點燈?”

    “用不著。”

    當時,這個山村裏,家家戶戶還像祖祖輩輩那樣,點著油燈。人們為了節省點燈油,常常晚上摸黑兒做些可以不用眼睛的活計,如剝玉米棒等;沒有活幹,就坐著聊天或早早躺下睡覺。直到20世紀80年代末,電燈才把油燈趕出人們的生活,照亮了這個差點被現代遺忘了的山村。

    父親生怕驚醒孩子們,穿衣下地的動作很輕,像貓走路似的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不要忘記帶幹糧。”母親提醒道。

    頭天晚上,她給他烙了三張玉米麵餅,用一個空酒瓶灌了冷水,裝在一個黑色的舊人造革提兜裏。

    他拿起水瓢,從水缸裏舀了半瓢冷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個夠,放下水瓢,提起兜子,躡手躡腳地走到兩個睡得香甜的孩子床前,伸出一隻大手輕柔地撫摸了一下兩張小臉蛋,然後拉開門走進了黎明前的夜幕。

    黎明前的天色是一夜之間最黑暗的時刻。民間有個神話說,八仙之一李鐵拐下到凡間偷鍋,為了不被發現,給夜色塗了一層厚厚的鍋底黑。可見,神仙也不富裕,否則還要下凡間偷鍋嗎?

    父親踏上山路,在漆黑的夜幕中,摸索著行進。

    腳下的小道曲曲折折,在他前麵蜿蜒,宛如一條黑灰色的巨蟒在靜靜地爬行。盡管他熟悉道路,卻兩次被腳下的石頭絆倒,結果打碎了裝水的瓶子,右手背劃了個大口子,流血不止。他撕下一塊襯衫的下擺,草草地包紮了一下,繼續趕路。

    晨星寥落,有氣無力地閃爍著寒光,好像那些權勢膨脹的大人物的眼睛,冷漠地瞅著人間;東方漸漸顯出了魚肚白,天空隨即變幻成鉛灰色;山裏的鳥兒頓時蘇醒,像受命的士兵,爭先恐後地飛出了巢窩,像比賽似的開始鳴叫。不一會兒,太陽像個大火球,從東邊鋸齒般的山峰後冉冉升起;知了開始“熱——熱——熱”地拚命地叫了起來。

    “又是一個大熱天!”他自語道。

    趁著早晨涼快,他加快了腳步。

    他剛翻過了第一座山峰,突然聽見一陣敲鑼打鼓聲,接著響起了喇叭吹奏樂。隻見前麵上坡上黑壓壓地跪著一大片人,有幾個年輕人抬著一條大黃牛,放在一個高高壘起的石頭平台上。一個40多歲的大漢,上身赤裸,頭箍紅布條,手握明晃晃的屠刀,跪在眾人前麵,仰望天空,口裏振振有辭,念著什麽,足有五六分鍾,倏地站起來,跳上平台。他手裏的屠刀一揮,閃出一道閃電的寒光,朝捆得死死的牛脖子上狠狠捅去;那牛全身像篩糠似的在抖動,哞——哞——的絕望地嚎叫,聲音越來越悲慘,猶如哭泣,越來越微弱,最後消失;接著一股鮮血像噴泉似的,從屠刀拔出處噴出……

    父親趕緊把目光移開,大聲憤憤地自語道:“太殘忍了!這些愚蠢透頂的家夥!殺生祭天,就能祈來雨嗎?”他不信這一套,他上過高中,因為家庭出身富農,高考被排斥,命運注定一輩子呆在山村受窮,他把上大學的夢寄托在下一代身上,盼著兩個女兒快快長大。

    他剛翻過了第二座山峰,突然發現,前麵不遠處路旁有一堆像破布似的東西,走到跟前一看,原來是個老人,看樣子足有60歲開外,雙目微閉,臉色蠟黃,一副痛苦不堪的慘象;衣著倒還整潔,白衫黑褲,黃膠鞋;身邊放著一小捆小學生練習本。

    “老人家 ,你哪兒難受?”他俯下身去問道。

    老人慢慢睜開眼,費了很大的力氣才坐起來。

    老半天,他才認出,老人原來是他的小學老師,10多年了沒有見過麵。他就在附近的山村教書

    “啊呀,您是張老師!您教過我,您記不得了嗎?”

    老人想了半天,眼睛一亮,說:“啊呀,原來是你呀?你叫姬——”老人伸出右手搔了搔幾乎沒有發毛的頭皮。

    “姬成文。”說著他在一塊石頭上坐下。

    “對啦,我想起來了。你是我班上學習最好最聽話的孩子,也是我的第一個考上縣一中的學生。後來,聽說因為家庭成份高,他們連大學也不讓你考。豈有此理!”張老師臉上露出了憤滿的神態。

    “那是過去的事兒了。您這是到哪兒去了?”

    “到公社供銷社給學生買些本子。”老人指了指身邊那一小捆練習本。

    “您老轉正了嗎?”

    “等下輩子的吧,這輩是沒戲了。”

    “您每月的工薪是多少?”

    “28元7角3分。這個學區的民辦教師中,我的工資最高。我從50年就開始教書,教齡快30年了。”張老師說完,咧了咧嘴笑了。瘦削而皺巴巴的臉上露出了自豪、自嘲和酸楚的混合神情。

    姬成文從兜子裏取出兩塊玉米麵餅,遞給了老師一塊,說:“吃點東西,您餓了吧?”

    張老師猶豫了片刻,實實在在地說:“好吧,那老師就不客氣了。我還是昨天下午3點鍾吃得飯。在公社招待所住了一宿,今天早上4點鍾就起來了。”張老師接過餅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學生望著老師風燭殘年的淒清神態,一陣心酸襲上心頭。

    “你幾個孩子?”老師問道。

    “有對雙胞胎女兒,今天是她們的3周歲生日。”學生自豪地說。

    “孩子生日,你不呆在家,出門有啥急事兒要辦?” 張老師不解地問,語氣裏透出幾分責備。

    “不瞞您說,家裏一點白麵也沒有,雞子幾乎都瘟死了,剩下的兩隻,沒喂的,也不下蛋,連……”

    “你別往下說了,我明白了。走,到我家去,一過前麵這道山梁就到了。我給你弄一些。”

    “這太麻煩您了。”

    “麻煩啥?我家沒有的話,我給你借去。多了不敢說,半斤八兩白麵,一兩個雞蛋用不著太發愁。”

    “那就太謝謝老師了。”

    師生倆站起身來,沿著山路走去。

    這時,太陽已升到了一竿子高,天熱起來了;知了“熱——熱——熱”的拚命地叫著不停。

    張老師對他的這個學生很熱情,自己家裏一點白麵也沒有,跑遍了全村借到了一斤。可巧他家的老母雞頭一天下了兩個蛋。

    “有半斤白麵就夠了,兩個3歲的孩吃不了多少。您留下一半。雞蛋我拿著。”

    “都拿著吧,隻是一斤麵!唉,這年頭!”

    師生倆推讓了半天,最後學生還是服從了老師。

    姬成文從老師家出來,興衝衝地往迴趕。他沒想到事情辦得這麽順利,心裏有說不出的高興,雖然天氣炎熱,但感到心裏很爽快,仿佛身子也變得輕巧了不少,走起路來很輕快,猶如腳下生風似的。

    剛過中午,天氣突然變得悶熱難忍,東南方向地平線上,冒出了幾片灰白色的雲朵,迅速向上跳躥,咋看起來好像建築物失了火,升騰起的滾滾濃煙;烏雲越積越厚,顏色越來越暗,猶如大海的惡浪,翻滾,擴散,不一會兒遮住了大半個天空,淹沒了太陽。遠處傳來了幾聲悶雷,隨即大風肆虐,草木號叫,仿佛神話裏的妖孽在興風作浪。 突然,當空炸開了一個霹靂,驚天動地,令人魂飛魄散,大雨頃刻從烏雲中傾倒下來,激起地上幹土,匯集成洪流,像瀑布似的,順著山坡肆意衝闖。

    姬成文感到一陣狂喜,揮舞著手裏的兜子,不禁不由地高聲唿喊著:“下雨了!下雨了!老天爺開恩了!下!下!大大下!”他臉上的的神情,奔跑的神態,唿喊的聲音,真像得了魔症。一時,他似乎忘記了自己,忘記了自己在何處,也忘記了兜子裏的白麵和雞蛋,絲毫也沒有意識到,找個地方避避雨,全身被暴雨澆透,衣服貼在身上,像掉進大海裏設法爬出來逃命似的,在雨簾中跌跌闖闖地奔跑。他一口氣跑過了好幾道山梁,突然腳下一滑,跌了個屁股蹲兒,手裏的兜子甩出很遠,趕緊連爬帶滾去抓,差點掉下懸崖。這時,他才想起兜子裏的白麵和雞蛋,趕緊打開看:白麵變成了麵糊糊,兩個雞蛋也被碰破,蛋清和麵糊糊和在一起,晶瑩透亮,宛如燕窩。隻是蛋黃還留在壓破的蛋殼裏,黃澄澄的,恰似海灘上細沙中露出一對金黃的珍珠。

    姬成文對千裏迢迢、為孩子過生日弄到的白麵和雞蛋幾乎被雨水毀壞,並沒有感到惋惜,反而感到開心,自語道:“有這場雨,我們今年餓不死了。有人不惜殺耕牛,祭天祈雨,而我用白麵雞蛋祭天,不亦樂乎。也好,迴家給孩子們做生日麵,倒也省事兒,不用水,省得打雞蛋,參上玉米麵就成。”說完,他忍俊不禁,大笑起來,笑聲飽含著自嘲和辛酸。

    雨停了。天放晴了。太陽沉在了西山後。山村濕漉漉的,被夜幕緊緊地抱住;家家戶戶的窗口,搖曳著幽幽的燈光,像個若大個墳塋閃爍著磷火;不時響起幾聲犬吠,使山村顯得刻骨的空幻而寂寥。

    姬成文渾身濕漉漉的,像個落湯雞,踏著夜色迴到了家。

    “媽媽說,那天晚上,爸爸一邊就著鹹菜喝玉米麵糊糊,一邊看著我們倆吃雞蛋麵,臉上洋溢著慈祥而滿足的笑容。” 姬慧眼裏閃著淚花,這淚花是對童年幸福迴憶的激動,還是對父親無私慈愛的感激,還是對他的含辛茹苦難受?應該都有吧。

    “媽媽說過,爸爸的身體不好,和那次為我們過生日去後上山有關。是嗎”姬歌問道。

    “是的。他跌倒打碎了水瓶子,第二天,發高燒,連續兩天不退。人們把他抬到縣醫院。醫生檢查的結果:他的傷口引起了破傷風,住了半個多月院,險些送了命。右手上劃的那個大口子留下個大疤。我們的父母為我們吃盡了人間苦,我門要爭口氣,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

    “嗯,我們……”

    “姐姐,有人敲門。”民子打斷了姬歌的話。

    “姬歌,快去開門。一定又是來送禮的。”姬慧催促道。

    今天下午來了四五個送禮的,都是孟祿興辦公室的科員。這年頭送禮成了風氣,隻要你頭上有頂烏紗帽,不管拇指官還是芝麻官,就會有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上門給你送禮,當然官品越大送禮者越多,禮品也越貴重。

    姬歌打開門,隻見門外站著一個年輕人,雙手放在背後,好像被綁了起來。她感到來人挺麵熟,隨即渾身哆嗦了一下,愣著半天沒動,仿佛見了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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