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七倒八歪在禁衛軍之中。


    顧訣朝她伸出手來,牽著她用力一拉,便擁入了懷中。


    她身影輕晃,沉重的鳳冠隨之落在地上,三千青絲散漫,淩亂的輕輕拂在了他如玉般的臉頰上。


    心中千言無語,一時竟說出隻言片語。


    陳雲諾揚眸一笑,抬手攬著顧訣的頸部,溫軟的唇輕輕擦過他的下顎,“要是你再不迴來,我可要就要做你家的鬼了。”


    滿朝慌亂如斯,眾臣惶惶,大氣都不敢出。


    顧訣忽聽她這麽一句,忍不住薄唇輕勾,“我還未死,你豈能就做了鬼?”


    她很想告狀。


    先前那個淡然無比,囂張隨性的她,好像都在這一瞬間不見了。


    陳雲諾斜斜瞥了一眼顧懷南。


    雖然沒說什麽,顧訣自然是懂的。


    顧懷南被打退數步,這會才剛站定,撿起地上的劍,抬手便結果了假皇帝的性命。


    “冒充皇上禍亂朝堂,死不足惜!”


    登時,血濺三尺。


    假皇帝連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就已經氣絕身亡。


    顧訣的聲音很淡,“收手吧。”


    顧懷南用錦帕緩緩擦去長劍上的血漬,“我同你說不可入朝為官,你非要為這殿上臣。既入了朝,又不夠狠絕,手握天下權,何不坐那至尊之位?”


    殿內眾臣麵色皆驚。


    便連龍椅上的雲靖宇也白了臉。


    唯有顧訣麵不改色,“且不說我姓了顧,隻怕我夫人這性子,在棲鳳宮中難以安枕。”


    陳雲諾伸手,習慣性的摸了摸鼻尖。


    說的倒是實情啊。


    顧懷南道:“難道你這麽多年就不曾有過半點圖謀過至尊之位?”他忽然像個諄諄善誘的慈父,一手指向龍座上的雲靖宇,“你看那個人,無需做什麽,隻因為他皇子,就有資格坐在那個位置上?你也是皇室血脈,卻隻因為姓顧,便失去了所有公平競爭的資格。你不恨不怨嗎?”


    顧懷南的臉上看不出半點猙獰之色,隻有那雙眼睛不複之前的超凡脫俗之感。


    那雙眼睛裏,滿是意難平和不可滿足的欲望。


    陳雲諾握著顧訣手掌的力度,不知不覺中又緊了幾分。


    她聽見身側那人,款款從容的說:“我此生唯一歡喜之事,便是得她相伴,至於山河萬裏睥睨天下,與又豈是我之所愛?”


    “顧訣,你令我太失望。”


    顧懷南搖頭,往後退去,“拿下顧訣,殺了陳雲諾。”


    層層林立的禁衛軍得令,快速的圍了上上,底下一眾大臣紛紛往後退去,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陳雲諾一手搭在顧訣肩上,隨意問道:“殘了不要緊的吧?”


    顧訣抿了抿唇,沒說話。


    隻伸手將她淩亂的青絲發往後撥了撥,繾倦溫和,不似墨眸裏那一片靜瀾沉影。


    她含笑說了聲“知道啦。”


    聲未落,身形已經掠出數丈,擋路的禁衛軍被她一掌拍飛,順手奪了一人長劍,直逼顧懷南命門。


    劍鋒到了眼前三寸,顧懷南卻猛的反應過來,奮力用劍一擋,“區區女子,持劍不過兒戲!”


    陳雲諾鳳眸微揚,忽然順勢一挑,鬆手任憑長劍被拋至半空,彎腰避開對方的殺招之時,剛好又見長劍落下,顧懷南為了避開,硬生生受了她一掌,連退出數步。


    長劍落下,再看陳雲諾。


    已是持劍而立,眉眼間俱是淩厲之姿。


    顧懷南沉聲道:“殺。”


    隻這一聲落下,議政殿中,你來我往,頓時一片劍影交疊。


    她內力忽然恢複,身姿輕盈,一劍橫殺,殿中燈盞屋梁都被震得七零八落。


    眾人一時間無處可躲,或多或少都遭了秧。


    顧訣已經走到了龍椅前,王秋仁膝蓋一軟就朝他跪了下去,“顧相,快救皇上啊……”


    眼看這人就要聲淚如下。


    雲靖宇就坐在那裏,笑著看他:“你這般急著趕迴來拉我下去,是想自己坐這個位置?無論你說的多少冠冕堂皇,我都不信你不想。”


    他一手撐在龍椅上,“你既然是姓顧的,想坐這個位置,就是謀朝篡位,就是亂臣賊子!”


    雲靖宇笑著笑著,險些要笑出淚來。


    “你看看你,算來算去,還不是要擔這千古罵名!”


    議政殿中,一片嘈雜之聲,他的話還是顯得十分清晰。


    顧訣站在龍案上,麵容微冷,“你自己下去,還是我打你下去?”


    雲靖宇冷喝道:“放肆!”手緊緊的握住龍椅扶手,“朕是君,你焉能如此放肆!”


    正說話間,數十支冷箭忽然從簾緯後射了出來。


    離得最近的人,正是顧訣。


    他拂袖擋去,雲靖宇忽然掀翻了龍案,朝他砸了下來。


    “顧訣,你怎麽就不死呢?”


    身後幾步便是台階,一個站立不穩便會往後摔去,沉重的龍案撞擊下來,雲靖宇抽了暗裏的長劍,便直逼了下來。


    顧訣一手撐住了龍案一角,眼看隨後而來的長劍,便順勢一腳踢飛了龍案,幾個翻轉之間,重重撞飛了雲靖宇。


    連桌帶人,一同滾落到殿中央。


    帝王冠散落在地上,雲靖宇也變得鼻青臉腫的,一抹嘴角,滿是血跡。


    於此同時,顧懷南正同陳雲諾兩掌相擊,兩人各自後退數步。


    殿中一陣氣流翻轉,一群大臣們站立不穩紛紛倒成了一片。


    然而,就在陳雲諾剛站穩的一瞬間,頭頂忽然落下一座玄鐵牢籠。


    還沒來得及反應,地上的雲靖宇忽然衝過來,緊緊抱住了她,“別動,不然顧訣就要穿一輩子白衣了。”


    她皺眉,一掌將人打開。


    一眾滿弓搭箭的弓箭手就圍了上來。


    雲靖宇猛然咳出一大口血,扶著鐵籠慢慢站了起來,“你看,你其實沒有信過我說的話。”


    殿內形勢轉瞬即變。


    終於有老臣顫聲道:“宜王不可啊,不論朝中發生了何事,您都不該如此草率殺人啊!”


    顧懷南頭也沒迴,輕抬手。


    便有武將上前,一刀結果了那老臣的性命。


    “若還有人敢多言一句,當如此人!”


    一眾臣子們靜若寒蟬,不約而同的看向了帝座前的那人。


    顧訣居高臨下,正看著陳雲諾。


    這偌大的議政殿,兩人相隔十幾步遠,卻都在這亂局之中。


    她不輕不響的說:“我其實還是有點怕的。”


    素白的指尖輕輕敲在玄鐵牢上,“宜王啊,你這籠子夠不夠牢靠?”


    顧懷南沒理她。


    還是底下小將站不住,大步上前用長劍架在她脖子上,“閉嘴!這是百年玄鐵鑄就的,你就是插翅也難飛。”


    她輕歎氣,“態度真差。”


    顧懷南道:“顧訣,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麽你坐在那個位子上,要麽你照我說的做!否則她的性命……”


    顧懷南忽然伸手,推了一把小將的手腕一把。


    劍鋒猛然劃過肌膚,陳雲諾連忙往後退去,一不小心就倒在了雲靖宇身上。


    雲靖宇倒是看得開的很,“我早說過……”


    陳雲諾橫了他一眼,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掌。


    太久沒試過了,不知道還有幾層威力。


    眼角餘光,正看見顧訣一步步走了下來。


    她有些歡喜,又有些想歎氣。


    一眾士兵不敢對正麵,紛紛低頭一點點的往後退。


    顧懷南道:“身為人臣,率兵十萬,敢當何罪?”


    顧訣麵色淺淡,“五馬分屍,九族同罪。”


    顧懷南又問道:“不敬君王,不尊父兄,是何何罪?”


    顧訣又往前兩步,“死不足惜。”


    “好。”顧懷南道:“你既然有如此認知,便自行了斷罷。”


    四周一片冷抽氣聲。


    陳雲諾手握成拳,“顧懷南,你他娘的無可救藥!”


    顧訣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冷弧,“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她巴拉著牢籠,怒罵“亡你大爺!”


    鳳眸都快瞪圓了,生怕這人死腦筋一上來,幾百匹馬都拉不迴來。


    沉重的氣氛,被她一聲怒罵搞得有些奇怪。


    陳雲諾鳳眸一瞥,一掌就拍在雲靖宇身上,將人提溜起來,腦袋往牢籠前一送。


    “說起來,我還真是奇怪,宜王放著好好的兒子不管,偏生要幫這麽一個人,究竟是因為權力熏心?還是別有隱情?”


    說話間,她一彈指,震落了小將的長劍,順勢接過來在雲靖宇身上刺了一個窟窿,隨即拔出帶著不少鮮血,輕挑間,朝顧懷南那邊飛濺過去。


    顧懷南快速避開,血液落在地麵上,很快就同他原先那些血跡重合了。


    這下,左右不敢吱聲的人,都看得十分真切。


    頓時都了然了幾分。


    陳雲諾將手中長劍擲出,聲音清冷,“聽聞宜王妃當年生我夫君顧訣時未足八月,因難產險些喪命,故對顧訣不甚親厚,可我阿娘說那時候顧訣分明同足月的孩子一般模樣。”


    顧懷南沒等她將話說完,當即大步上前將手中的長劍遞給了顧訣,“你還有一個選擇,那便是殺了我。”


    顧訣孤身而立。


    她看著他的墨色的眼眸,字字清晰道:“當年滿城瑤傳,宜王府二公子是個啞巴,諸多缺陷,宜王夫婦也從未辟謠過半句,敢問在場諸位,誰家親子,舍得這般苛待?”


    聲未落,顧懷南一掌打向了顧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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