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柔?鬼鬼祟祟的像個什麽樣子!”


    楊氏當即就怒斥了一句,“都叫你娘給教的越發不知提桶!還不快起來。”


    其他幾個人似乎都已經習慣“提桶”這樣的語句,陌念初特隻當是沒聽出來有什麽不對,撥了撥手邊的幹果,開口道:“昨日良國公的世子爺一直朝馬車裏喊語柔妹妹,我長年在外不曉得你們之間的關係這樣好,著實做的過分了些還請見諒。”


    說著,便朝陌語柔賠了個不是。


    陌語柔正捂著頭分不清東南西北,見她如此,想也不想就道:“你現在說什麽見諒有有什麽用!你才是最應該待到千芳塔裏頭的人!”


    這人看起來越生氣,就越證明了同賈世春關係不一樣。


    她可是一點都不用擔心自己在唱獨角戲,自有人上趕著要往坑裏頭跳。


    楊氏皺了皺眉,隨即道:“我急著你前兩年同國公府訂婚的時候,帶去的是語柔吧?正好她也到了婚配的年齡,是該好好商議一下這件事了。”


    在永寧城待著的人,誰不知道這是一樁極其不好的婚事,哪家女兒嫁過去不是糟蹋的命。


    李氏麵有慌色,連忙道:“嫂娘這是說的哪裏話,府裏大小姐的親事都還沒有定下,哪裏有做妹妹的先出嫁的道理!”


    “哼,我隻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答應了人家不能反悔!”


    原本那時候搭上良國公的親事還是高攀了人家,隻是沒料到陌廣慶這幾年升遷的極快,那賈世春模樣不佳又越長越沒出息,好賭貪色倒是十分在行眼見著就是個啃老本的,日後還指不定會破落成什麽樣子。


    李氏自然就不願意把女兒嫁過去受罪,這才想起了那在了窮鄉僻囊裏頭呆了好些個年頭的安氏母女。


    夫妻兩生怕良國公府會在陌語柔及竿的時候提兩家接親的事兒,這才連夜去把陌念初給帶迴來,拿捏在手裏隨時塞出去應付了事。


    若非如此,陌念初也不會如此順利的迴到永寧城,活生生讓李氏悔青了腸子。


    那些年安氏母女每日擔心的是吃了這一頓下一頓還沒有沒的吃,這陌家的富貴都讓李氏母女占盡了,臨了有這苦差事就想著讓別人去扛。


    這世上哪有這樣便宜的事情。


    陌語柔急的直跺腳道:“爹,我不嫁那個胖世子,是陌念初得罪的人就該是她自己去還債!”她徑直走過來拽著陌念初,“你起來啊,你不是很能說話的嗎?這時候怎麽變啞巴了!”


    她此刻的默然不語,越發的襯的這個庶女蠻橫無知。


    眾人看在眼裏不由得心中另有了一個考量。


    賈宏不由得冷笑道:“你們當良國公府的世子是買丫鬟呢?大的小的隨便弄一個應付就完事了?”


    “豈敢豈敢。”


    陌廣慶擦了擦汗,隨即道:“隻是當時定親的時候,並沒有說明是我的哪個女兒,現在當然要先商量一下。”


    李氏見狀深知不好,又將方才長幼的話變著法子重申了兩遍,反正意思就是大小姐沒定下親事,怎麽也不應是陌語柔先嫁人的。


    沒有明著拒絕良國公府,總也先拖著就是。


    “我家念初已經有人了,對!已經有人了。”


    安氏卻忽的在這個時候出了聲,神色肯定的不得了。


    連陌念初都不曾想過她會突然來這麽一句更別說是其他幾人,楊氏驚聲問道:“念初什麽時候許過人了,叫什麽名字?是哪兒人?我們怎麽都不曾聽說過……”


    隻是一想這母女同陌將軍府已經好些年沒往來了,這期間發生了什麽也是難免的。


    陌念初鳳眸閃過一絲驚詫,很快就掩飾了下去。


    安氏如今神智不清,隨口說出來一個根本不存在的人,他們也根本分不清真假,此刻剛好用來推了這婚事倒是極好。


    “昨、昨日。”安氏說完這兩字之後,像是費神想了許久咬字清晰道:“叫顧顧、阿相……我很中意,念初、念初也很中意。”


    那一雙如同孩童般清澈的眼睛轉而落在她身上,滿滿的歡喜之情快要溢出來。


    陌念初聽清之後,頓時如遭雷劈。


    她怎麽忘了昨日還有顧訣那檔子事情,這下子可真的是怎麽都扯不清了。


    偏生楊氏還緊追著問道:“卻不知這顧阿相是哪裏人?家裏幾口人多少地?”


    賈宏和陌廣慶這會兒極其默契的沉默了。


    這永寧城裏,不曾聽過說顧阿相這號人物。


    卻有一位姓顧的右相大人讓人如雷貫耳,且他前幾日還破天荒的同陌念初有過往來。


    賈宏知道的更清楚些,昨兒個自家兒子就是被他給懲戒的,卻不知道顧相同這陌念初還有這麽一出,當即臉色就青了又白,“我說陌將軍今日怎麽這樣有底氣了,原來是靠上顧相那樣的大樹好乘涼,瞧不上我們這些老人了。”


    這剛被滿朝文武調侃過一番的陌廣慶在這件事情上麵是怎麽也解釋不清了,看著那個麵色淡淡的大女兒,還真是打不得罵不得的十分尷尬。


    陌念初波瀾不驚道:“我同顧相沒什麽的。”


    隻是這話說了也沒人信,她倒是沒想到,顧訣的出現會是她最好的護身符。


    “這件事也不必商量了,當初說好了是柔兒就是柔兒,可不興臨時還換新娘子的做派,挑個日子先把兩人的八字合一合。”


    楊氏緩緩的站起身來,“當然了,如今陌將軍現在大了不聽我這個沒見識的說話也沒什麽,虎子我們這就安陵去!”


    這一招極其有效。


    一直在猶豫的陌廣慶立馬就開口了,“現在家裏也沒個能管事兒,還要靠嫂娘來操持!那就先挑日子合八字。”


    “爹!”陌語柔急的快哭出來,直拉著李氏要讓她開口說些話阻止這事。


    可這將軍府到底是比不得國公府的地位,怎麽可能在明麵上就跟人家頂起來。


    陌念初在一旁輕輕的捏著一顆糯米白團子,神色淡淡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又白又軟的東西看起來像極了那天的毒蛇段子肉。


    李氏見了臉色一變,那血腥味兒一下子湧上來險些又嘔了起來,隻是礙著有別人在便隻能強忍著,麵色便越來越白的難看。


    賈宏看在眼裏,心裏更加來氣,這一個將軍府的庶女配他國公府的世子爺,算起來不知道高攀了多少。


    如今她們還這樣不願意,豈不是明擺著打他的臉?


    開口便道:“這合八字可以,本國公下午就讓人去做擇日子。”賈宏站起身來,忽然想到了什麽忽然解氣了一般道:“陌廣慶你可別忘了當初答應的就是讓你女兒做側室也願意的。”


    留下一聲冷笑,這便揚長而去。


    就現在兩家鬧的程度,陌語柔嫁到良國公府去,也斷然不會比日日跪祠堂好過多少。


    “娘,我不做妾!我也不會嫁給那個胖世子的!”


    陌語柔已經全然忍不住了,拉著李氏的手就晃了起來。


    一邊哭一邊道:“那個賈世春又醜又笨,我就是出家去姑子也不會答應這門婚事。”


    這原以為靠上了吳王府,從此榮華富貴都不必愁了。


    哪知道這事情的壞事一樁接著一樁,好似怎麽也沒個盡頭。


    陌念初道:“這做姑子須得六根清淨,剃了頭發不沾葷腥,你要是真有這個想法,倒可以先去靜心庵住上幾日。”


    這姑娘家都愛美,滿頭青絲視作性命一般愛護著。


    生在官家富貴家的更貪慕這世間的榮華多些,別說是那青燈素帳長夜淒長的日子了,隻怕少了這燕窩魚翅的珍饈養著一日都過不下去。


    這李氏母女兩頓時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半點聲響也沒有了。


    “念初來,我院子那兩顆棗樹熟了,你也去摘一些嚐嚐鮮。”


    楊氏招唿著陌念初一道去院子坐坐,半點也不掩飾親近之意。


    臨走時還嫌棄的掃了李氏一眼,“自己就是個做妾的命,還非要把自己當女兒也把火坑裏推!”


    “大伯母請。”


    陌念初有些了然的應了聲。


    以陌廣慶這樣的作風也不會無端端的去找這樣一個門路,八成還真是李氏自己在後麵推波推瀾,把好好一個將軍府小姐送給人家做妾室。


    要不怎麽說著人心不足蛇吞象呢。


    這李氏肯定還是要和陌廣慶鬧一場的,要是她們還在顯然是要影響這母女兩的發揮的。


    她便應著楊氏一同出門去了,這一行人出了大堂,便看見王數領著個一瘸一拐的少女到了門前。


    那姑娘見著安氏就紅了眼睛,秀美的小臉清瘦的惹人憐愛,一看便是好幾日都沒有安生睡過的憔悴感。


    立馬跑過來同安氏抱在了一處,“娘!這些人怎麽把你們也帶來了?是不是……”


    幾人走出來還沒有多久,裏麵便傳來了哭泣和怒罵聲。


    隻是事情到了這一步,這些都已經是無用功了。


    陌念初樂得看他們鬧騰,全然當做沒看見,同安曼道:“曼曼,這是在自己家裏不要哭了,快見過大伯母和大堂兄。”


    安曼咬著唇,目光看向她時不免有些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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