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在默默地伏案工作,每個人的案頭都堆著如山高的文件,偶爾有人輕輕進來遞上新的案卷,偌大的辦公室裏靜悄悄地,隻聽見沙沙的書寫聲。在正中對著落地窗、采光最好的那張辦公桌上,一聲清咳,一位正當盛年的貴族捶著腰站起身來,陽光斜照著光潔細膩、保養極好的臉龐,嘴上的小胡子疏疏朗朗、一絲不亂,他正是在塔蘭特城奴隸市場上買下矮人大師的那位主公。

    他手裏拈著一條細長的薄紙卷,踱到緊鄰的略小一號的辦公桌前,把紙卷鋪開,點點指頭道:“你看看。”

    這張辦公桌前坐的正是那位精悍的中年文士,他放下手頭的文件,細讀紙卷。紙卷裏記錄的正是前段時間發生在牝馬灘上的那場騎士會戰,從兵力、主將、裁判團到戰役進程和結果都逐條開列,用的是間諜專用的關鍵詞記事法,幾乎沒有一個多餘的詞匯。細讀兩遍,文士陷入沉思。

    “如何?”主公問道。

    “真是不可思議,實力弱得多的科林伯爵竟然反敗為勝!那支關鍵時刻參戰的援軍又是從何而來?”

    “這些暫且不管,依你看,卡米洛特的諸侯派得了這麽大的一次勝利,會不會向國王派有所行動?”

    “難說。”文士眯著眼斟酌道:“諸侯派這次的勝利打擊的隻是國王的爪牙,自己損失也很大。我要是科林伯爵,就會先向國王妥協,在幕後善用這次勝利,盡量多爭取一些支持者。”

    “不錯,敵人的這次內鬥可能不會激化局勢,反而會成為各方妥協的契機。我們不能抱有太多指望。”主公頷首讚同。

    “你看這裏,黑堡男爵阿托利斯•布萊克戰死。”文士點點紙卷末尾,歎道:“那個阿托利斯竟然死在這麽一場小戰役中。真的是………”是什麽他卻沒有說出口,隻是微微搖頭,意興蕭索。

    “黑堡的大名我倒聽說過,這個阿托利斯你認得?很厲害嗎?”

    “二十年前我和他交過一次手,那時候他可是阿瓦隆城鋒頭最健的青年騎士,英武俊美、詩酒風流,不知迷倒了多少貴婦名嬡。唉——如今卻在一個偏僻的荒野默默無聞地死去。”

    “………你和他交過手,輸了還是贏了?”主公看到他感傷,有意岔開話題。

    文士自嘲地笑笑,“那時候我武功未成,而且,我始終不擅長騎馬作戰。”言下之意竟然是他輸了。

    主公拍拍文士的肩膀,大聲道:“拉斐爾,如果我們注定會戰死沙場,也必須在一場震古爍今的大會戰中轟轟烈烈地死去,決不能死得毫無價值、無聲無息,你說對嗎!”

    文士拉斐爾點點頭,遞上一支筆。

    主公接過筆在紙卷末尾批示簽名:

    已閱,繼續監視。高盧王國攝政王、勃艮第公爵腓力二世。

    ※※※※※※※※※

    在黑堡大廳的t形長桌前,幾個人圍坐著在商議什麽。

    “諸位!教堂明天就要來接收城堡,今晚是大家最後一次聚會了,說說各自有什麽打算吧!本小姐我是一定要去京都阿瓦隆的。”清脆悅耳的聲音帶著點驕橫,正是女魔法師莉莉絲,她正坐在男爵的主位上,抱著酒杯,一副女主人的做派。

    “我要去阿瓦隆找我父親和師父,這事大家早就知道了。”雅克先發言,一臉淡定。

    “我雲遊的目的就是傳教,任務沒完成可不能迴去。”克裏斯托弗哭喪著臉,他到現在為止傳教成功的記錄還是為零,“聽說阿瓦隆人口多,我也去碰碰運氣吧。”

    “唉————”一聲蕩氣迴腸、繞梁三日的長歎,卻是發自老乞丐“獨眼龍正宗”,他曼聲道:“男爵待我恩重如山,臨終托孤,命我輔佐少主,老夫不才,惟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擦擦眼角,不勝唏噓,“正所謂士為知己者………”

    “乒!”,一個空酒杯砸在老乞丐的腦門上,打斷了他的自彈自唱。“誰?哪個不懂尊老的混蛋!”老乞丐揉著腦袋怒問。大夥都抬眼看著天花板,裝做不知道。老乞丐數數桌上,隻有理查德麵前沒有酒杯,瞪了一眼大個子。悻悻地罵句“沒家教”就坐迴去了。

    “我會去阿瓦隆,少主身邊總需要一兩個仆人,我能養活自己。”理查德不理會老乞丐,神色自如地說出自己的打算,絲毫不在乎別人的想法。

    “呃!我、我們兩兄弟打算去………”看到所有人都發言完畢,小格林才怯生生地說話。

    “知道啦!知道啦!”莉莉絲不耐煩地打斷小格林,“你們打算去阿瓦隆是吧?早說嘛!本小姐就帶你們去開開眼界。兩個長不大的小家夥,還真是粘上本小姐了!”

    “嗚——哥哥,我話都還沒說完呢!她就………嗚——”

    “弟弟,什麽都別說了,咱們就認命吧。嗚——”侏儒兄弟抱在一起,欲哭無淚。

    “好極了!”莉莉絲拍手笑道:“既然大家誌同道合,有道是蛇無頭不行,那就馬上選一個隊長吧!”

    “此話有理!”老乞丐精神大振:“老夫不才,癡長幾歲,願意擔此重任。”

    “我無所謂,隻要不對我指手畫腳,誰當隊長都行。”理查德聳聳肩。

    “貧僧年幼,初次雲遊,這隊長的重任是萬萬擔不起的,請有能者居之。”克裏斯托弗謙遜地退出競選。

    雅克微笑道:“小弟以為,莉莉絲小姐見多識廣、聰明美貌,最適合擔任隊長。”女魔法師感激地衝他飛了一個水汪汪的媚眼。

    最後,還是到格林兄弟表態,莉莉絲盯著他倆重重地咳了一下。

    兩個侏儒對視一眼,知趣地齊聲道:“小的們推選知性美女莉莉絲小姐擔任隊長。”

    “嘻嘻——嗬嗬——既然眾望所歸,本小姐就勉為其難,幫大家一把嘍。”莉莉絲得意洋洋,“請諸位今後稱我為女——王——陛——下,喔~~嗬嗬嗬嗬”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嬌笑在大廳中迴蕩。

    ………………

    ※※※※※※※※※

    帳篷裏,在昏暗的燭光下,年輕的奧丁國王巴爾德爾對著一幅地圖寫寫畫畫,不時停下來沉思,神情專注。

    “報告!”一名騎士進來傳報:“陛下,有秘使求見。”巴爾德爾點點頭,放下紙筆。

    一名相貌平凡、裝束普通的中年男子被引進來,一進帳篷納頭便拜。

    “不必多禮!”巴爾德爾揮手製止,“軍中一切禮儀從簡,你就是妖蝶七號?怎麽稱唿?”

    “陛下。小人的奧丁本名是賀寧。”被稱為妖蝶七號的男子行了個軍禮,從脖子上摘下一個形製普通的木十字架雙手呈上,巴爾德爾對著燭光細查,十字架的底部隱約刻著一隻蝴蝶花紋,中心還有個小數字7,核對無誤就滿意的還給他,“小人奉長公主之命潛伏在雪鬆堡就近監視雅羅斯拉維奇家族,已經有九年了。”

    “你肯定亞………亞曆山大•涅夫斯基已經迴來了?”提到這個名字,巴爾德爾忍不住咽下一口水。

    “這個………”賀寧猶豫了一下,額頭冒汗,“小人在這九年中隻見過他兩次,還是憑著畫像辨認出來的,小人………小人實在不敢保證………”他遞上一張羊皮。

    羊皮上繪製著一個老人的頭像,獅口鷹鼻,怒目虯髯,威嚴方正,畫師顯然是個高手,筆劃簡潔卻形神兼備。巴爾德爾沒有多看,同樣的畫像這十幾年來他不知看了多少遍,早就深深地印在腦海裏。這是弗蕾亞王姐輾轉請高手匠師繪製,總共才複製十幾張,沒想到這個小小的間諜就有一份,看來他在弗蕾亞掌控的間諜網“冥界妖蝶”中地位不低。

    巴爾德爾沉吟半晌,下令召集眾官議事。他屈指不足十下,所有軍官就全部到齊,而且個個結束整齊,顯然他們都是衣不解甲、枕戈待令。

    巴爾德爾滿意地點點頭,道:“諸將,我軍連日潛行,現已深入敵境四百餘裏,距離雪鬆堡僅五十裏,距離斯摩陵斯克不足一百五十裏,估計敵邊防軍已經發現我軍的行蹤。如果我軍不能在兩天內完成任務並迴師,就有可能陷入敵軍幾路合擊。尤其是駐紮在斯摩陵斯克的哥薩克第三旅,機動力還在我軍之上,我軍必須趁其尚未掌握情報,狐疑不決時迅速撤離。現在,部署如下………”眾將凜然聽令。

    “薩赫林!你率領第一團和第二團在會議結束後立即出發,預計黎明前可以到達斯摩陵斯克,你們要在城外潛伏待機,如果敵哥薩克第三旅出城支援雪鬆堡,你就率軍佯攻斯摩陵斯克,虛張聲勢,引誘哥薩克迴城自保,堅持到黃昏後趁暗夜撤離。注意!要和敵軍保持距離,打遊擊,別被看穿實力,明白嗎?”留著一副小胡子,看起來精明強幹的薩赫林騎士躬身接令。

    “弗雷德裏克!你率領第三團在黎明時掃蕩雪鬆堡周邊二十裏的四個村莊,放火燒掉所有建築,但盡量少殺人,把所有人口都往雪鬆堡方向驅趕,你們要在雪鬆堡周圍製造混亂,正午之後佯攻城堡,黃昏後撤離。明白嗎?”相貌陰沉,老是拉著張臭臉的弗雷德裏克騎士默不作聲地點點頭。

    “安德斯!你率領第四團在黎明前趕到雪鬆堡和斯摩陵斯克之間的鬆果嶺,切斷連接兩地的三條道路,尤其是大路,要砍伐樹木來阻塞。如果有哥薩克從斯摩陵斯克方向趕來,你們就放火燒山,黃昏後撤離,明白嗎?”有些駝背的中年騎士安德斯沉著地接令。

    “永斯!你率領第五團黎明前在雪鬆堡外潛伏待機,正午時分從城堡的後方發動佯攻,尤其是在有大批難民要進城的時候,你必須盡量把守軍的注意力轉移到城後。明白嗎?”娃娃臉的永斯騎士躍躍欲試,歡快地接令。

    “阿爾維德!你率領第六團和我的近衛隊黎明後移營至雪鬆堡南邊約百裏的這條河穀待機,控製附近的那座木橋,這是我們的退路,不容有失。明白嗎?”有些上了年紀卻腰板筆挺的老騎士阿爾維德嚴肅地接令。

    “諸將,我們孤軍深入,沒有後援和補給,各路軍隊必須獨立作戰,如有意外情況可以自行裁決,不必請示。明晚子夜時分必須全部在河穀集合,淩晨兩點出發,從南方離開敵境繞道迴國。注意!逾期不候!”巴爾德爾目**光,厲聲喝道:“聽明白了嗎?

    “明白!”眾將也亢聲迴應。

    “陛下!”老騎士阿爾維德問道:“請問陛下是和我隊一起行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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