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突厥十不戰(上)


    天將晚時,烏雲密布。


    李世民縱馬衝上一座土山,手搭涼棚,舉目眺望。


    也許光線的緣故,遠方看上去灰蒙蒙,霧騰騰,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受。他取下一個水袋,拔掉塞子,喝了一大口玉華山的泉水。燥熱的天氣,讓人心情有點壓抑。冰涼的泉水入腹,李世民多多少少,感覺舒暢許多……唿,他長出了一口氣。


    腦海中,驟然浮現出清晨的一幕幕場景。


    原本,他奉命在玉華山督造仁智宮,作為李淵來年夏天避暑之用。


    李淵很怕熱,同時對長安夏日的喧囂感到煩悶。所以,他選擇了玉華山作為避暑行宮,李世民自然要盡心盡力。


    就在他和人討論這仁智宮的營造細節時,田豐率左金吾衛突然抵達。


    李世民這才知道,突厥使團被伏擊的消息。乍聽之下,李世民同樣是感到愕然。


    田豐傳李淵敕令,敕李世民即刻返迴長安。


    詔書上,所使用的並非是發布各種政令所用的皇帝行璽,而是罷黜諸侯王公所用的皇帝之璽。如今,傳國玉璽下落不明,所以李淵大多數時候所使用的,是自行配備皇帝六璽。皇帝六璽的用途各有不同,但自武德元年來,皇帝之璽還是第一次出現。


    李世民,又如何能不感到緊張?


    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李世民努力的平靜自己的情緒。


    身後馬蹄聲響起,他扭頭看了一眼,見李靖策馬跟上來。李世民把水袋丟給了李靖,然後又朝身後看了看。田豐和左金吾衛在土丘下等候,並未跟著上來。雖然李淵敕令用詞嚴厲,可李世民畢竟是秦王,同時還是總督十二衛兵馬的天策大將軍。即便李淵真的罷黜了李世民的天策大將軍之職,也終究是皇室子弟。


    田豐在宮中做事,自然知道這輕重。


    所以他並未緊緊逼迫,一路上完全聽從李世民的指揮。


    “藥師,這件事會是何人所為?”


    李靖喝了一口水,抹去胡子上的水漬,輕聲道:“秦王已有決斷,何需再問我?”


    “可是,他哪兒來的兵馬?”


    李世民苦惱道:“河南王的根基在河洛,關中似乎並無他的部曲。


    豳州又是大哥的人,以大哥的性子,斷然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而且與他主張不符。”


    “河南王在關中或許沒有兵馬,但未必調動不得兵將。”


    “不可能!”李世民道:“你的意思本王明白,可這短短時間,他如何收買部曲?


    再者說,各部兵馬調動,都會有案底可查。


    河南王哪怕收買了一些人過去,可這是京畿道,擅自調動兵馬,可不是一件小事。”


    李靖苦笑一聲,“這也正是末將想不明白的地方。”


    李世民用鞭梢撓頭,“不過突厥使團遭遇伏擊,恐怕會令父皇更加為難。他本來就不想和突厥開戰,而今使團在豳州遇襲,父皇已是騎虎難下……本王也不想向突厥低頭,隻是這手段太過暴烈,使朝廷全無寰轉餘地,那江南又當如何?”


    “江南之戰,怕也是迫在眉睫!”


    李靖和李世民相視一眼,同時露出一抹苦笑。


    “也罷,且迴長安,看這事態究竟如何發展吧……”


    李世民說罷,催馬衝下山崗。


    李靖緊緊跟隨,而山崗下的田豐,見李世民行動起來,亦毫不遲疑的催促兵馬跟上。


    天黑以後,一行人抵達長安。


    李世民在承天門外下馬,剛準備進宮,卻見承天門內行出一隊人馬,攔住了去路。


    “韋長史,為何阻攔本王去路?”


    來人,是東宮長史韋挺,準確的說,是太子門下的親信。


    韋挺微微一笑,“大將軍見諒,非是臣要阻攔,而是陛下敕令,秦王殿下抵達之後,立刻禁足承乾殿。無陛下旨意,殿下不得擅自出入,還請秦王恕罪則個。”


    禁足?


    那不就等同於圈禁?


    李世民還沒等反應過來,韋挺率金吾衛已經上前。


    “藥師,你立刻迴去告訴大家,切勿騷動。”


    李世民也來不及和李靖交代,隻能匆忙的唿喊一聲。


    他相信,李靖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李靖一蹙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突厥使團被襲,秦王被圈禁承乾殿?這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腦海中,不自覺的又浮現出李言慶那張笑盈盈,清秀的麵龐。


    心中越發確定,此事和李言慶,有著極為密切的關係。但李言慶這樣做,目的何在?


    李靖出了皇城之後,在朱雀門外徘徊。


    “李木!”


    “在!”


    一名親隨走出來,躬身行禮。


    李靖說:“你立刻去秦王府,麵見王先生和劉文靜劉司馬,請他二人務必要約束大家的行動。這種時候,萬不可再發生任何意外……我這就去公主府,請平陽公主出麵,為大將軍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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