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滎陽李無敵


    疾風暴雨一樣鑿穿攻擊,給瓦崗軍帶來的震撼,難以言述。


    瓦崗軍懵了!


    自瓦崗寨出現以來,他們也經曆過無數次血腥的戰鬥。可沒有任何一次戰鬥,能與今天這種戰鬥相提並論。麒麟衛的強悍冷酷,除了給瓦崗軍慘痛的教訓之外,更留下了深刻印象。


    “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不動如山!”


    李密呢喃自語,駭然看著幾乎將整個瓦崗軍,三四萬人組成的軍陣生生撕成兩半的麒麟衛,久久不語。


    在他身旁,李公逸詫異看著李密,輕聲道:“蒲山公,你這是怎麽了?”


    李密說:“以前我聽說李無敵之名,總以為言過其實,不可大用。即便是此子破壞了楚公計劃,我也覺得,他隻是運氣好而已。現在看來,我真的小覷了這家夥。此子深知軍爭之法,用兵如使臂轉,動若雷霆,實在是我之大敵……此子若不能除掉,必將成我心腹大患。”


    翟讓也好,李公逸也罷,整個瓦崗寨裏,真正熟讀過兵法的人並不多。


    故而,李密可以看出,李言慶這鑿穿戰術深得《孫子兵法-軍爭》之三昧,可其他人,未必能夠覺察。特別是翟讓,當他看到翟摩侯被砍下六陽魁首的一刹那,整個人好像瘋了一樣。


    “休要放過李言慶……休要放過李言慶!”


    “將軍,您這是要做什麽?”


    幾名隨從看著翟讓扭頭往關下走去,連忙上前阻攔。


    翟讓厲聲吼道:“我欲為摩侯報仇,誰若阻攔,休怪我無情……來人,抬槍備馬,隨我出擊。”


    原本以為,他布下這天羅地網,裴行儼插翅難飛。


    所以翟讓一直呆在關上,並沒有生起出戰的念頭。可是現在,翟摩侯竟然被殺死了!翟讓再也無法穩坐釣魚台。那翟摩侯,是他親族,更是他手下的一員悍將。如今被李言慶殺死,翟讓再也無法按耐住心中的憤怒。他決意親自出戰,要把李言慶和裴行儼,全部留下來。


    李密輕輕擺手,示意關上眾人莫要阻攔。


    這時候的翟讓,已經失去理智,硬是要阻攔的話,隻怕會產生更加嚴重的後果。


    而且,瓦崗軍占居絕對的人數優勢。如果那李言慶和翟讓硬拚,李密倒是非常期待,甚至希望李言慶和翟讓,能拚成兩敗俱傷的局麵。他在瓦崗軍中地位超然,名聲又響亮。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後,站在李密一邊的瓦崗寨將領們,立刻停止阻攔。翟讓風一般,衝下關頭。


    “蒲山公,將軍這樣子下去,會不會有危險?”


    “大將軍武藝高強,槍馬純熟。李言慶雖有本領,卻是寡不敵眾,裴行儼久戰之下,也難是大將軍的對手。再者說,鐵牛和單通都在城外,定能護得大將軍周詳,諸公莫要擔心。”


    李密這一番話,讓城頭上的眾人,頓時鬆了口氣。


    也就是這一眨眼的功夫,翟讓率部,衝出了金堤關……


    翟摩侯的死,對瓦崗軍所產生的影響,無疑巨大。


    與此同時,滎澤郎將辛文禮也率部趕來救援,死死的纏住了王伯當三人。以至於當翟摩侯被殺死的時候,王伯當三人根本來不及救援。李言慶和裴行儼在高速疾馳中,再次錯開位置,李言慶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


    馬槊上下翻飛,恰似出海的蛟龍。


    趁著瓦崗軍軍心渙散之際,他率部在亂軍中撕開一條血路,直奔王伯當等人而來。


    王伯當三人合戰辛文禮,原本占居優勢。可是李言慶帶著麒麟衛殺到之後,這局麵立刻發生了變化。


    三人一愣神的功夫,李言慶和辛文禮,已經合兵一處,從重圍中殺出一條血路。


    王伯當正猶豫要不要追擊,翟讓帶著人,已經趕了過來。


    “王伯當,為何放走李賊?”


    “……大將軍,李賊兇猛,不可力敵。”


    王伯當還想再說,卻被翟讓一鞭子抽在肩膀上,“虧你也敢自稱英雄,李賊不過幾百人,而我軍數萬人,怕他作甚?哼,無膽的家夥,滾到一邊去,待我殺死李賊,再問罪於你。”


    翟讓這番舉動,頗有侮辱人的意思。


    王伯當臉漲得通紅,嘴巴張了張,想出言辯解,卻被程知節在一旁用大槊輕輕捅了一下,這到了嘴邊的話,才生生憋了迴去。翟讓也沒有理睬王伯當,而是率領人馬,直追了下去。


    單雄信自然不會落下,隨翟讓一同追擊。


    程知節落在最後麵,他輕聲道了一句:“王兄弟,休要責怪大將軍……大將軍痛喪親侄,心裏麵不舒服,並非是針對於你。你且打掃戰場,收攏兵馬。我先隨大將軍出擊,迴頭說話。”


    王伯當強笑一聲,點點頭,答應下來。


    程知節看了看王伯當,扭頭又朝著金堤關方向看了一眼,心裏歎了口氣,打馬揚鞭,追趕翟讓而去。


    翟讓追得急,李言慶等人跑的也不慢。


    幾百人對戰幾萬人,那結果不用想也能知道。


    言慶隻帶了三百麒麟衛,而辛文禮的兵馬雖多一些,也不過四五百人而已。況且先前辛文禮攻擊瓦崗後軍,也折損了不少人。兩人都清楚,這時候不能硬碰硬,於是不停催馬急行。


    可是翟讓,卻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


    眼見著已過了寅時,天漸漸亮起來。裴行儼的赤炭火龍駒,突然間慘嘶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原來,赤炭火龍駒奔走一夜,連番苦戰後,又亡命而逃,早已經不堪重負。


    之前一直是堅持著奔跑,如今再也無法支撐住,一頭栽倒在地上。


    把個裴行儼從馬上摔下來,摔得是頭昏腦脹。不過他並沒有生氣,反而跑過來,一把抱住了赤炭火龍駒的腦袋,“火兒,火兒!”


    赤炭火龍駒希聿聿悲嘶,眼見著就要沒了氣息。


    李言慶勒住馬,迴身看了一眼遠處滾滾的煙塵,沉聲道:“老虎,此時休要做兒女之態,若再停留,蟻賊就要追上了。我們趕快走,前麵就要到濟水,等過了濟水,咱們才算安全。”


    “可是……”


    “休要可是,你若想就這麽死去,隻管在這裏效仿婦人啼哭。


    若是要為火兒報仇,先保住性命,再做打算。”


    裴行儼咬了咬牙,唿的站起身來。


    李言慶讓人勻出一匹戰馬,交給裴行儼跨乘。一行人把赤炭火龍駒推到了路邊,再次上路。


    黎明時分,突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水並不太大,甚至澆在人身上,都是熱的。可即便如此,也極大的緩解了眾人的疲乏。當眾人來到濟水河畔的時候,李言慶突然勒住馬,喊住辛文禮,在他耳邊低聲細語的嘀咕幾句。


    辛文禮一怔,驚訝的看著言慶,臉上露出幾分笑容。


    “言慶,老辛這是去哪兒?”


    裴行儼發現辛文禮並沒有急於過河,而是帶著人馬,沿著濟水而走,也不知道是要去什麽地方。


    李言慶說:“你先過河。”


    “那你呢?”


    言慶眼睛一瞪,怒道:“你休要管我,先照顧好自己在說。”


    裴行儼這會兒還真有點害怕李言慶。說實話,也不是怕,而是一種感激和敬重混合一起的感覺。


    這可是救命之恩!


    他雖然不知道李言慶是怎麽知道他被襲擊?如何得到金堤關失守的消息。可是從鞏縣到金堤關,也有二百多裏的路。雖說不上是千裏馳援,可裴行儼還是能感受到,那濃濃的情誼。


    哦,就是被李言慶自稱‘姐夫’有點不爽。


    “那,我先渡河了!”


    裴行儼在馬上一拱手,催馬衝上浮橋。


    可是,當他渡過浮橋之後,迴身一看,卻發現言慶並沒有跟著過來。而是率領麒麟衛,在濟水河畔,擺下陣勢。渡口,是一條小徑,兩邊是繁茂的樹林。李言慶騎著象龍,立在道路中央,三百麒麟衛擺出了一個錐形陣法,看樣子,似乎是想要和瓦崗軍在這渡口一場血戰。


    這家夥,瘋了嗎?


    裴行儼吃驚的瞪大眼睛,不明白李言慶想要做什麽。


    下意識的想要去摘錘,可是卻摸了個空……裴行儼這才反應過來,他那兩柄大錘,掛在赤炭火龍駒的身上。剛才赤炭火龍駒活活跑死後,李言慶催著他離開,竟忘記去把大錘取下。


    “言慶……”


    裴行儼撥轉馬頭,想要返迴河對岸。


    可就在這時候,翟讓率領瓦崗軍,也追了過來。


    他當然不可能把所有瓦崗軍都帶過來,不過隨行者,也有三四千人。


    遠遠就看見,冷清清的濟水渡口上,李言慶和三百麒麟衛靜靜肅立,擋在道路中央。淅淅瀝瀝的雨水灑落在地上,被高溫暴曬了近兩個月的土地,竟蒸騰起一抹抹水汽,彌散空中。


    翟讓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勒住戰馬。


    “籲!”


    他高舉手中大槍,身後的瓦崗軍,也連忙停住了腳步。


    程知節和單雄信追上來,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也不由得有些呆愣。他們實在是想不明白,李言慶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就在翟讓等人感到奇怪的時候,李言慶突然催馬上前幾步。


    單薄的身形,雄壯的龍子,在薄薄輕煙中,透出一股極為詭異的氣息。


    “滎陽李無敵在此,翟讓還不授首!”


    李言慶,突然厲聲大喝。


    翟讓一怔,突然間放聲大笑,“李言慶,你莫非是跑壞了腦袋嗎?這句話,由我說出還差不多……哈哈哈!”


    不僅是翟讓再笑,單雄信也在笑。


    在他們看來,李言慶分明是走投無路,想要嚇唬他們。


    反倒是程知節,臉上露出凝重之色。


    “大將軍,小心……”


    不等程知節說完,突然間從路旁林中傳來一聲沉雷般的巨吼:“滎陽李無敵在此,翟讓還不授首!”


    把個程知節程大膽笑了一條,扭頭循聲看去,臉上登時流露出驚懼之色。


    “大將軍,快看!”


    不用他開口,翟讓也已經看到了。隻見從路旁的樹林中,殺出一支人馬。為首一人,黑盔黑甲,戴著黑漆假麵,掌中一杆大槊,赫然是又一個李言慶。


    “滎陽李無敵在此,翟讓還不授首!”


    話音未落,從官道另一邊的樹林中,又竄出一個李言慶。


    一下子出現了三個李言慶,把個翟讓當時就給嚇得懵了……這李言慶,莫非會妖法不成?


    “滎陽李無敵在此,翟讓還不授首……”


    後軍也傳來一聲厲吼,翟讓嚇得撥轉馬頭,“撤退!”


    他可以和天下間任何一個武藝高強者血拚,可是對於鬼神之事,卻心懷敬畏。一下子有這麽多李無敵出來,定然是李言慶施了妖法。再聯想到早兩年各種關於李言慶的謠言,翟讓真的怕了。


    也就在這時候,李言慶在象龍背上,緩緩舉起大槊。


    “墨麒麟,鑿穿!”


    清冷的聲音,在濟水渡口上空迴蕩。


    刹那間,四麵八方同時迴音:“墨麒麟,鑿穿……”


    翟讓嚇得魂飛魄散,二話不說,撥馬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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