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新羅(六)


    鄭言慶已經做好準備,聆聽高八度的驚聲尖叫。


    換做任何人,醒過來發現自己半裸身子,躺在冰涼的地上,周圍全都是手持兵器的兇神惡煞,都會為之惶恐。輕者驚聲尖叫,重者痛哭失聲……畢竟奇女子,並非天天都能夠見到。


    但是,金德曼並沒有表露出,哪怕是一星半點的恐慌。


    “新羅一直是大隋朝天可汗忠實的臣民,你們竟然劫持本宮,難道就不怕將來我父王稟報天可汗嗎?”


    看起來,她已經猜出了鄭言慶等人的來曆,語氣中帶著一種威脅之氣。


    鄭言慶好奇的打量金德曼一眼。不可否認,這是個小美人胚子。原來新羅人也不似她們的後代那樣,全都是由大餅子臉改造而來。至少這個金德曼,頗有些妖媚,長得倒是楚楚動人。


    不過,鄭言慶不喜歡!


    金德曼看上去過於精明,過於冷靜,不似個普通女孩子。


    美人雖則令人著迷,但是一個過於精明的女人,未必讓每個男人喜歡。


    至少,鄭言慶就不會喜歡。他默然解下身上大氅,披在金德曼身上,遮住了曼妙身子。


    而後站起身來,對沈光說:“殺了她!”


    “啊?”


    鄭宏毅和謝科不由得一怔,有些不明白,鄭言慶為什麽會對這麽一個千嬌百媚的小女孩兒生出殺機。


    沈光二話不說,舉起橫刀。


    “慢著,我可以讓你們平安離開新羅。”


    當鄭言慶把大氅披在她身上的時候,金德曼還心中竊喜。就知道這些中原人,會向她低頭。


    她在隴右生活了十年,能說一口流利的官話,更自認對中原人的習性很了解。


    可沒想到,鄭言慶全無半點憐香惜玉之心,把大氅披在她身上後的第一句話,就是要取她性命。


    先前強作出來的冷靜和高傲,一下子煙消雲散。


    鄭言慶停下腳步,迴身饒有興趣的向她看去。


    “我是新羅的公主,我父王最寵愛我。隻要你們把我放了,他一定會答應你們的條件,放你們通行。”


    鄭言慶凝視半晌,突然撇了撇嘴。


    “沈光,殺了她!”


    鄭宏毅詫異的問道:“言慶,既然她答應讓我們走,為何還要殺她?”


    “宏毅,你剛才也說過,新羅如今王室和美室族人鬥的正厲害,她一個小丫頭片子,能頂什麽用處?


    莫說她是公主,就算她金伯淨的老娘,在高句麗人的威脅之下,也不敢放我們通行。既然不可能,那她顯然是在說瞎話。一個能一下子猜出我們身份和目的的小丫頭片子,豈能不知道這其中的輕重?她不過是想讓我們放她迴去,然後等我們自投羅網,好殺了我們雪恥。


    金德曼公主,我說的沒有錯吧……”


    金德曼頓時沉默了!


    “可是……”


    鄭宏毅顯然有憐香惜玉之心,還想開口勸說。


    然則鄭言慶虎目一瞪,目光陡然間變得冷戾起來,讓鄭宏毅到了嘴邊的話,又生生咽迴去。


    金德曼有些慌張了。


    “天朝大人,我真的有辦法,令你們通行。”


    鄭言慶看了她一眼,沉聲道:“我事情有很多,這也是你最後一次機會。好吧,我洗耳恭聽。”


    “金庾信,木槿鎮的金庾信軍主,是花郎道武士。


    他對我很好,我可以修書一封,請金庾信軍主護送你們登船……由木槿鎮順流而下,就是金浦。那裏距離天朝不遠,隻需登上船隻,旬月就可抵達貴國東萊郡。金軍主是我新羅第一骨貴族,他父親金舒玄和母親金萬明,在鄙國素有聲望,正好掌控洛東水至金浦的水路要道。


    金浦是金萬明娘家,駕洛國王室昔日領地,隻要到了金浦,你們就可以平安的離開新羅。”


    鄭言慶不動聲色,看了看謝科和鄭宏毅。


    “二位,以為如何?”


    “如若真像她所說的那樣,倒是可以嚐試一下。”


    鄭言慶走到金德曼跟前,蹲下身子。他沉靜的凝視著金德曼,片刻後伸出手,捋了一下她額前發絲。


    這可是善德女王的頭發啊……如果讓後世那些棒子知道,他捋了他們祖***頭發,會是什麽反應?言慶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古怪的笑意,令金德曼心裏,不由得一顫,嬌小的身軀,也隨之向後一縮。


    天曉得,這個動不動就要殺她的男人,又在打什麽主意?


    金德曼從小流落他鄉,又有花郎大將文奴的照顧,心智頗為成熟。


    但是,再成熟,終究是個小姑娘。而鄭言慶曆經殺戮,這身上不可避免的,帶有一絲殺氣。


    即便他沒有刻意表露出來,然則對一個小丫頭而言,還是極具震懾力。


    “你剛才所說,可是真話?”


    言慶的手指,拂過了金德曼光滑的臉頰。細嫩的肌膚,在他手指經過之後,生出細密的戰栗。


    她點點頭,想要開口,卻發現自己,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麽漂亮的美人,我真不想取你性命。


    你可不要讓我找到借口,說不定我心一軟,會讓你死的很慘。像你這麽漂亮的美人,若是被刮花了臉,赤身**的掛在木槿鎮城門樓上,想必你的父親,還有很多人,都會很心痛。”


    “我沒有說謊,你要是不相信,我立刻寫信給金庾信。”


    此時的金德曼,還不是曆史上那個冷酷高傲,堅忍不拔的蛇蠍美人,善德女王。言慶的語氣非常輕柔,可是聽在金德曼的耳朵裏,卻感到遍體生寒。


    “既然如此,那就乖乖的寫信。“


    鄭言慶說:“等我們離開了新羅,你就可以迴家,和你的父親,還有你的姐姐,在一起團聚了。”


    螓首,若小雞啄米一般,連連點頭。


    金德曼實在不想再和鄭言慶待在一起,那種發自內心的恐懼,讓她無法忍受。即便是小時候被美室夫人追殺,她也沒有這樣的惶恐。因為她實在不知道,這個相貌清秀,但心腸惡毒的少年,會用什麽辦法來折磨她。


    “沈光,看著她,讓她寫信。”


    “喏!”


    鄭言慶站起身,往山洞裏走。


    鄭宏毅看他的目光,有點不太對勁兒,似乎很恐懼。


    “言慶,你剛才說話的樣子,真有點……”


    “可怕?”


    “不是可怕,是讓人起雞皮疙瘩,有點惡心。”


    鄭言慶笑了,一把摟住了鄭宏毅的脖子,“宏毅,千萬別小看了這女人。不如此,她就不會感到恐懼;不如此,她就會像毒蛇一樣,隨時奪取我們的性命。這小娘,是個蛇蠍美人。”


    “她是不是蛇蠍美人我不知道,不過你剛才的樣子,倒是很蛇蠍。”


    鄭宏毅說完,也噗嗤笑出聲來。


    謝科則輕聲問道:“言慶,難道我們真的要靠這個小娘,通過新羅嗎?”


    鄭言慶點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他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卻讓謝科原本有些緊張的心情,在突然間,一下子變得輕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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