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曠世難遇的一見鍾情。

    白雲覓雪象往常一樣,九時整坐在自己的工作位上,在打開電腦的時候,將兩台電話機挪到右手邊合適的位置。於是,新的一個工作日開始了。

    白雲覓雪是他的筆名。深圳終年無雪,到深圳來覓雪等於去玉龍雪山頂上摘玫瑰。其實,這個雪對於他來講幾近虛幻和飄渺,可他仍然要“覓”……

    beibei是她的郵箱名。關於她的名,多得數不清,有筆名、網名,還有不同的情人給她取的不同的名。不過,到今天為止,白雲覓雪隻知道她的三個名,真名、郵箱名和她初戀情人給她取的名,那名叫貝兒。而貝兒對白雲覓雪來講是刻骨銘心的。

    beibei給白雲覓雪的第一印象好得一塌糊塗。

    他記得這是元月4日上午9時18分,剛簽了幾篇元旦期間的新聞稿,一個女同事領著一個女孩走了過來,楚楚動人地介紹:“白雲,這是我的同學beibei。” 哦,白雲覓雪記起來了:元旦前,這個同事說有一個同學來應聘什麽的。

    他舒緩身體,轉向beibei時,便開始對這個同事增添了幾分感激。因為這個beibei讓他眼前一亮。beibei沒有帶包,一摞非常整齊的應聘資料捧在手上,非常優雅地遞了過來。白雲覓雪當時的感覺是,beibei非常信賴他,仿佛這摞應聘資料就是她的一切,已經完整地交給他,而他卻不能辜負。從這一刻起,他已經深刻地感覺到,他將要對這個簡單的女孩負責。

    送上應聘資料,beibei期待著什麽。沒有拘謹,沒有膽怯,眼睛柔和如夢,心裏也非常坦然,因而beibei臉上的微笑讓白雲覓雪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舒暢。他不敢表露這點,便裝出一種認真看資料的樣子,時而不時地問:”你還會駕駛?”

    “是呀,還是b牌呢。”beibei很驕傲,看來這是一個成就感極強的女孩。

    正巧,一個電話打了進來,白雲覓雪順手接了一下電話,掩飾了一下內心的驚喜。他覺得beibei的聲音宛如天籟,優美動人,那明亮的眼眸忽閃忽閃的,聰穎而狡詐,仿佛一眼看清了他的心思。於是,他隻得提筆簽字:同意試用。beibei便和她的同學一起拿著應聘資料去人事部辦手續去了。非常奇怪的是,beibei走到第五步的時候,居然迴過頭來看了他一眼……

    這一眼讓白雲覓雪永生難忘。

    他不知道這是怎樣的一眼,正巧他在注視beibei的離去,beibei修長的身材讓他感到非常特別,一條牛仔褲和一件黑色女裝夾克的搭配也裹不住那股強烈的青春的氣息,已經讓他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而beibei卻在此時迴眸,在此時投來感激的一瞥,那有著湖南女孩特殊氣質的眼眸閃耀著許多內心的秘密。

    beibei辦完手續後,就要迴到學校,然後迴到老家過寒假,3月1日重迴深圳正式上班。臨返校之前,beibei又來到白雲覓雪的工作位前,嫣然一笑,送上一包東西。白雲覓雪打開一看,是兩盒裝潢精美的白沙金世紀香煙,是長沙卷煙廠推出的一種禮品煙。

    “現在的女孩太厲害了。”白雲覓雪十分感慨,“這可不是用來抽的。”

    “那用來幹嘛?''''

    “珍藏。”

    beibei滿臉羞澀的走了。這一次她沒有迴眸。

    3月1日,周五。

    白雲覓雪在辦公位坐定後,忽然感覺到什麽,因為桌麵上發生了點小小的變化,他的茶杯新沏了茶,正濃濃的冒著熱氣,似乎升起一股濃濃的相思,濃濃的欲望……beibei,是beibei,這是他的第一感覺,一定是beibei來上班了。

    果然,beibei從寫字間的柱子後麵繞了出來,還是那條牛仔褲,卻配了一件白色上裝,映出一臉通紅的笑蔚。

    “白……經理。”beibei閃了一雙大眼睛。

    “beibei”白雲覓雪本來有很多話湧了上來,卻無法說出,結果隻象征性地問候了一句,“寒假過得好嗎?這樣,你就先在這工作間辦公,兩人共用,以後有條件再調整吧。”期待著一場轟轟烈烈的相見,卻這麽平淡乏味地處理了。

    白雲覓雪十分不甘,但周圍這麽多同事,又讓他不敢表露什麽過分熱情的舉動。他感到了這種強烈的壓抑,這是一種氛圍的壓抑,是無形的,而且,將伴他很久很久。

    照例,白雲覓雪用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給她講述工作和業務的發展,個人素質的培養,最後的一句話是:“記住,你要記住,客戶永遠是客戶,千萬不要發生超過朋友之間的感情,否則,將會遺恨終生。”

    “是嗎?”她十分不解。

    “你記住就是了。”白雲覓雪叮囑道。他不想把話說得那麽白,很明顯的是,她一個剛大學畢業的湘妹子來深圳求職,年輕貌美,聰穎活潑,而她將麵對的客戶一個一個都是億萬富翁,隻要稍不留意,很可能就會被這個物欲社會所吞噬,周圍這樣的事例比比皆是,又有幾人能逃避呢?因此,他對所有來求職的女孩,甚至在部門會議上一而再再而三地給大家提醒,實在是懷著一種真誠,不忍看到她們受到傷害。其實,他心裏非常清楚,自己開始珍愛beibei了。

    第二天早晨,他來上班時,迎接他的又是一杯熱騰騰的茶和一雙期待的眼睛……

    第三天,

    第四天,

    亦複如此。

    那杯茶和那雙期待的眼睛,每天上班都在迎接他,讓他感到一股說不出的溫暖。憑著他的人生經驗,他已經覺得beibei絕對不僅僅是出於對他的尊敬。

    於是,一個工作日的早晨,他沒有準時上班,而是先到一個廣告客戶那裏去轉了一趟。他想逃避那杯茶和那雙期待的目光,並不是他非得封住自己的感情,而是確實感到必須選擇,要麽不愛,要麽就要愛得轟轟烈烈,愛得舍棄一切,愛得生生死死。選擇不愛也是有理由的,因為他到深圳來的第一天凱文規勸過他:千萬不要到深圳尋求愛情,因為在強大的物欲麵前,較高的精神層麵的東西是不複存在的,深圳沒有真愛。這句話如雷貫耳,時時提醒他,因而這麽多年盡管事業上一帆風順,個人的感情他始終沒有處理。可是,現在,他百思不得其解,更拿不定任何主意。然而,事情的發展已經不由他了,因為他一迴到辦公室,沒到工作位,一個同事匆匆跑過來:“經理迴來了,快點,beibei哭了一早晨。”

    在寫字樓哭來哭去的像什麽呢?他一聽怔住了。

    beibei的女同學也跑過來:“beibei非常好強的,一看自己業務上不去,就很傷心,一直在哭,誰都勸不住,你快去勸勸她吧,在陽台上哩。”

    “beibei不知怎麽搞,那麽傷心。”

    “這個美眉……”。

    同事們三言兩語在議論。

    白雲覓雪立馬明白了是怎麽迴事,而且,隻有他一個人心裏明白,那種感覺越來越強烈。於是,他拔腿就往陽台上奔去……

    beibei正在那兒哭泣,一個同事正在拚命安慰她。

    “beibei。”他仿佛用大聲來唿喚,但他自己也知道發出的聲音雖渾厚有力卻是低沉的,這個聲音來自心靈。

    正在抽泣著的beibei聞聲猛地迴過身來,看了他一眼,很快拂去傷心,兩眼頓時明亮起來,一串潔白的貝齒微微開啟,居然發出一陣純真的笑聲,在笑聲中抖落了一臉的淚水,撩開了紅潤的臉龐上被淚水打濕的幾絡發梢,那深深的依戀就這樣裸露在白雲覓雪前麵。幸好,她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性,沒有撲向白雲覓雪,但她翕動的紅唇燃燒的渴望已深深的打動了他。

    看到beibei帶淚的笑臉,她的同學怒不可遏:“beibei,你搞什麽東東”。

    一場浪漫的office之戀就此展開……夜晚當然是迷人的。在辦公室工作了一天的戀人們,夜晚出來談談情說說愛是一件非常美的事。白雲覓雪開著他的藍鳥車和beibei一起沿著深南大道遊車河,盡管深南大道上沒有白天的繁華似錦,但夜晚的燈光確是迷人的。有人說,深圳的夜晚是性感的,性感得象渴望激情的美眉的紅唇,鮮豔、貪婪、欲求無度;也有人說,深圳的夜是溫馨的,溫馨得象久別的家中一杯熱騰騰的茶,給晚歸的人拂去一天的風塵。性感也罷,溫馨也罷,深圳的夜晚肯定是女性的,柔媚、嬌羞,讓辛勞了一天的人們消弭永遠的疲憊。而現在,白雲覓雪最缺乏的就是疲憊,一股難以遮掩的激情充滿心中,給了他無盡的力量和充沛的精力。

    從世界之窗調轉車頭,白雲覓雪把車開得更慢了。他轉眼一看,beibei瞪著那雙明晃晃的大眼睛,似乎仍在欣賞艾佛爾鐵塔的璀璨燈光,流露了一股驚喜和渴望。他想對beibei說什麽,正巧beibei也翕動著嘴唇想說什麽,於是,雙方都在等對方先說。

    “你先說。”白雲覓雪微微一笑。

    “哎,我要說什麽呢,說什麽呢。”beibei眨了眨眼睛,想不起自己想要說什麽。

    白雲覓雪覺得她的神情特別真實,特別有趣,於是,騰出右手敲了一下她的腦門,象輕輕敲打了一下鍵盤上的迴車健,beibei立刻記起來:“我想起一個電影,梁家輝和周慧敏演的,就是在艾佛爾鐵塔下相親相愛的。”

    “是嗎?那你猜我在想什麽?我看見一盞燈火飛流而過,遠方的天空有星星在閃爍,我想起都德的《繁星》,那個牧羊人看見主人的女兒,沉入一種幻想中:一顆流星,兩顆流星,那是天上的星星呢?還是一個女孩純潔清明的眼睛。”

    “一顆流星,兩顆流星。”beibei望著遠方的天空,喃喃自語,“那是天上的星星呢?還是一個女孩純潔清明的眼睛。”

    兩人就這樣很開心的閑聊起來,各自暢談著自己的愛情理想。

    白雲覓雪的內心卻是極其矛盾的。年齡是他們之間的一大障阻。beibei太小了,剛滿22歲,而自己快40歲了,當然,就像現代人所說的,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這僅僅就心態而言,但社會接受的程度究竟如何卻是他所不能把握的。他覺得自己曆盡坎坷,象一顆粗壯的橡樹,即使來一場颶風,也照樣挺立,而beibei呢?一朵嬌嫩而鮮豔的小花,花瓣上還沾著早晨的露水,她能經受如此強烈的愛和恨嗎?

    這段時間,為了讓beibei盡快將業務做上去,他一方麵調整了部分資源,一方麵找來一些地產營銷方麵的資料,包括他自己主編的一本書,讓beibei抽空看一下,盡快提高專業水平。沒想到,其它的資料完全不見了,唯獨他自己主編的書成了beibei的案頭書,說起了他做市場的一些思路和操作手法,每每讓他吃驚。這真是一個絕頂聰明的女孩子,這種悟性是非常難得的,他決心要好好地塑造她,讓她成為一顆輝煌的星星,成為地產界炙手可熱的營銷精英。他相信beibei有這麽一天。因此他經常告誡beibei:你是在中國經濟最發達的城市從事最尖端的行業,如果你做發展商要成為一個高級操盤人才,如果你做代理商要成為一名策劃大師,如果你做媒體,那麽不僅是出色的新聞記者,還是傑出的營銷策劃和難得的公關人才,這三位一體是你努力的方向和目標。beibei忽閃忽閃那雙大眼睛,透露出一絲聰穎一絲狡詐,其實,她已經明白了白雲覓雪對她的期望,並正在為之努力。

    “你還住在關外吧。”beibei望著汽車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關切地問。

    “對,沒關係。”白雲覓雪寬和地說,他非常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其實beibei也明白,他有時工作忙晚了,就在辦公室打個地鋪睡一會兒,整個寫字樓,隻有他的工作位下有一床鋪蓋和枕頭。這個帶點碎花的鋪蓋和枕頭也激起了beibei對他的崇敬:這才是一個真正幹事業的男人。盡管如此,beibei還是怕影響他休息,又一次提議到:“你先送我迴家。”

    她所指的家,是她在吉芳園租的一套公寓的一間房。

    白雲覓雪想了想,隻得調轉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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