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慎錐的話讓亢有福茅塞頓開,他馬上就明白了朱慎錐的真正用意。


    如果按照朱慎錐指示的去做,不僅能從遼東獲利,更能拉攏八旗各旗,增加八旗內部和皇太極的矛盾。


    想到之前正藍旗反叛的事,亢有福這才明白朱慎錐暗中下著大棋,雖他不知最終的效果會如何,可隻要有機會為何不能嚐試一下呢,而且僅僅從商業角度來看,這也沒什麽損失,甚至還能從中獲利呢。


    當然朱慎錐真正所打算的遠不止這些,亢有福所想到的隻是一方麵。至於其他方麵,朱慎錐考慮的更深,他要借貿易手段不僅分化瓦解女真人,還要從女真人手中掠奪金銀,從經濟手段來影響女真人。


    其中朱慎錐特意交代金銀不得外流,一切交易必須要以皇家銀行的銀票作為交易手段是重中之重。


    隨著北方邊境商貿的不斷擴大,現在皇家銀行的銀票已成了貿易的唯一貨幣,除普通的銅錢輔幣外,銀票的作用極大,已經徹底取代了金銀作為貨幣的作用。


    這樣做法在起初是受到抵製的,因為晉商們使用金銀進行貿易已成了習慣,現在居然要以銀票貿易,而且所有貿易交接必須通過皇家銀行,這讓他們很是難受。


    但在強壓下和利益的誘惑下,這個製度還是一步步推行了下去。而且皇家銀行的前身是恆通票行,恆通的銀票在北地本就有基礎,有著良好的信譽,這也緩解了大部分人對銀票進行貿易的態度,此外商稅的抽成和對走私行為的強力打壓,麵對朝廷的這些措施,商人們還是接受了這樣的操作。


    隨著操作的進行,很快商人們也感受到了使用銀票的便利,雖說因為交稅問題要通過皇家銀行無法和以前那樣偷逃稅,可因為朝廷的大力推行再加內務府和地方包括邊軍各方麵的配合,總體計算下來獲得的利益反而比以前更多,由此也改變了原本的看法。


    現在僅僅北方邊貿的獲利就基本可以滿足九邊的軍費和地方開支,這對大明財政來說是一個極大的進步。自崇禎皇帝登基後,大明財政就一年不如一年,入不敷出財政麵臨崩潰,現在財政緩解了,朱慎錐也能鬆一口氣,地方也穩固許多,整個政局更不同以往,一切都在往好的一麵發展。


    除去財政的緩解,更重要的就是重新確定大明的貨幣體係。


    因為張居正變法的緣故,使得大明原本的寶鈔被金銀所取代,而金銀取代寶鈔後也造成了貨幣的不流通和朝廷的財政越發困難。這是屬於經濟範疇,不是一句兩句能解釋清楚的,後世有一個郎姓經濟學家曾經對此發表過研究,表示大明的財政崩潰不是因為肆無忌憚的發行寶鈔,而是中止寶鈔的流通用金銀取代。


    當然這個觀點有些極端,可不得不承認也有幾分道理。寶鈔的作用遠比金銀作為貨幣更大,而且寶鈔的發行權掌控在朝廷手裏,哪怕因為濫發再貶值,可寶鈔依舊是寶鈔,隻要擁有寶鈔,財政問題依舊可以想辦法通過經濟手段緩解。


    可惜這個強大的經濟工具和經濟杠杆被張居正廢除了,張居正原本的用意自然是好的,可惜他沒能想到幾十年後大明會陷入這樣的困境,更想不到自己死後改革的成果會被徹底推翻,從而出現了後來的一係列情況發生。


    現在朱慎錐以銀票來替代寶鈔,並且直接以恆通票行為基礎創建大明皇家銀行,其目的就是要重新建立大明的貨幣製度,從而扭轉這個局麵。一旦成功,財政問題就能迎刃而解,而且通過貨幣還能影響到周邊國家和政權,甚至影響到西方國家包括全世界。


    針對遼東的措施同樣也屬於貨幣戰爭的一個環節,不僅是遼東,包括朝鮮和日本甚至其他國家也都是如此,等到大明的銀票成為天下默認的貨幣後,朱慎錐就會直接宣布徹底取消金銀作為貨幣的存在,把經濟牢牢捏在自己手裏。


    另外和遼東貿易不僅能分化瓦解八旗,更能借這個機會蠱惑和對八旗貴族們進行腐化。


    女真人的確能打,這個不得不承認,可女真人這樣的民族,尤其是遊獵民族(漁獵民族)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他們在興起之初是極為強大的,可用不了多久其腐化程度也是令人驚歎的。


    曆史上的遼、金兩朝就是這樣,最初立國時何其強大,武功赫赫無人可擋,可短短百年裏就爛的不成樣子了,最終落了個國滅身亡的結局。


    至於蒙古人也是如此,橫掃天下的蒙古人如果不是因為南宋的激烈抵抗在釣魚城打死了蒙哥,說不定整個世界都匍匐在蒙古人的腳下了。可蒙古滅宋後,忽必烈建立了大元又如何呢?不到百年的時間大元就滅亡了,那些蒙古貴族的腐化速度簡直令人驚心。


    女真人也好不到哪裏去,先不說曆史上之前的金朝,就算是現在的大清也是如此。後世曆史記載,女真人入關後取得天下沒多久就腐化了,最終打下天下,滅掉南明和其他反抗勢力的其實已不是當年的八旗,因為這時候八旗已經不怎麽能打了,隨著老一輩跟著努爾哈赤打天下的那些人老的老死的死,新的年輕的八旗子弟們那個不是有點家底的?


    老子拚命,子孫享福,女真人也是人啊,總不能不顧後代吧?要不然搶掠的那些財富和土地包括包衣用來幹嘛的?


    等到曆史上康熙在位,吳三桂起兵造反的時候,八旗幾乎已經快爛到根了,當年縱橫天下所向披靡的八旗全成了紈絝子弟,一個個隻知道溜街逗鳥逍遙快活的貨,身上哪裏還有半點父祖輩的血性?


    如果不是吳三桂死的太早,再加上他因為之前對南明下手太狠被世人唾棄,說不定大清就直接在康熙手上結束了。


    所以對女真人朱慎錐看得很是清楚,他太知道女真人的腐化速度了,就和苦哈哈了幾百年,突然一朝翻身發家的窮鬼一樣,以前越是有多窮,現在就越是想顯擺享受。


    許多女真人心中,自己跟著大汗,跟著皇上打天下,打來打去不就是為了享福當人上人麽?現在有了權利,有了財富,有了地盤,也有了旗下的包衣,難道還不能樂嗬樂嗬,享享福?


    由儉入奢易,但由奢入儉難,人都是這樣的,女真人更不可能例外,隻要他們嚐到了這些甜頭,腐化和敗落的速度會異常之快,等到那時候哪怕皇太極或者他的繼承人再有本事,也改變不了整個女真的衰敗。


    在文華殿,朱慎錐和亢有福一直聊到臨近傍晚,這才結束了雙方的交談。


    亢有福告辭後離開了文華殿,迴去後整晚都沒睡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琢磨著今日朱慎錐和他說的那番話。


    兩日後,亢有福離京前往山東,和他同行的不僅有內務府的人,還有大明皇家銀行的人再包括十幾個錦衣衛。


    這些錦衣衛並沒有穿著錦衣衛的製服,穿著打扮和亢有福的隨從沒什麽區別,有幾個人甚至看來更像是商人。這些錦衣衛隨行不僅是保護亢有福,同時也是為了直接參與海貿各個環節,其實道理很簡單,海貿要和海外各國打交道,而且還和遼東的建奴有所交易,錦衣衛參與不僅能掌控第一手的信息,更能借此機會深入其中,傳遞情報。


    草原,歸化城。


    相比南方的大明,草原早了一個月就進入了冬季,今年的冬天和往年一樣寒冷,大雪已下過兩場了,原本枯黃的草原變得白茫茫的一片,一眼望去和天空的白雲相連,不分彼此。


    塔娜站在城主府的樓上,眺望著遠方,似乎在看著什麽,又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也不知她這樣站了多久,直到傳來的敲門聲讓她從思緒中迴到了現實。


    來的人是王海,見他來了,塔娜收迴了目光,麵帶微笑向他微微頷首。


    見塔娜如此,王海心中暗歎了一聲,自從主子也就是朱慎錐起兵入京後,這兩年來再也沒迴到草原,也沒和塔娜再見過一麵。


    雖然雙方時常有書信來往,對於朱慎錐現在的身不由己無論是塔娜還是王海都能理解,畢竟他現在不同以前了,作為大明監國他必須要留在京師,而不是像以前那樣想來就能來。


    一旦朱慎錐離開京師,誰都無法保證中樞會不會出問題,隻有他坐鎮京師,那些魑魅魍魎才不會輕舉妄動。


    可理解歸理解,但心中的思念卻是做不了假的。王海還好些,隨著日子的推移塔娜對朱慎錐的想念卻是越甚。


    像今天這樣,塔娜眺望遠方,哪裏是在看風景,分明就是念著自己的丈夫呢。


    “喝點什麽?這天越發冷了,喝點酒吧?”塔娜坐下對王海問道,似乎在詢問也似乎在對自己說,接著拍了拍手,一個侍女端了壺馬奶酒上來,為塔娜和王海各滿了一碗。


    端起銀碗,塔娜喝了一大口,臉上頓時有些微紅,吐出一口氣,她笑盈盈對王海問:“怎麽今日來了?各部的情況如何?這兩場雪下來,損失怎樣?”


    “迴女主子……。”


    “你呀,又喊我女主子,不是讓你喊嬸嬸麽?”塔娜不等王海說完,有些不悅打斷。


    王海不好意思的笑笑:“習慣了,還是喊女主子的順口些。”


    “隨你……你願意就這樣喊吧。”塔娜笑著搖頭,自從王海娶了巧兒後,朱慎錐就讓王海改口了,塔娜也是一樣,可王海卻改口沒幾日就又喊起了原來的稱唿,這個事塔娜說了他多次,可王海依舊如此,也是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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