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祖大壽腦海中閃出了一個曆史人物,這個人就是被稱為“紙上談兵”的趙括。


    他當然知道龔鼎孳是文官,對於軍事不甚了解,可沒想到龔鼎孳這個大聰明居然會有這樣的高見。


    龔鼎孳說的輕巧,不守城把隊伍拉出去打?大明軍隊如果能在野戰和皇太極的八旗正麵抗衡,那麽他祖大壽還用得著死守麽?


    作為身經百戰的將軍,祖大壽太了解雙方的實力差距了,更明白自己的軍隊在野戰中根本不是八旗的對手。躲在城中防守還沒問題,一旦拉出去正麵決戰結果是必敗無疑,祖大壽除非發了瘋才會這麽幹。


    至於龔鼎孳所提出的破圍城打援之策根本就是瞎扯淡,什麽一內一外,什麽聯手進攻合擊建奴之類,完全就是幻想罷了。錦州城都被圍住了,祖大壽在城中消息閉塞,要想聯絡山海關那邊還得派人冒險從包圍圈的間隙溜出去才行,而且還不能確保完全成功。


    再說了,他怎麽知道援軍的情況?又怎麽和援軍同時發起進攻雙方進行配合?現在可不是幾百年後,在沒有電子通訊的基礎上,被困住的軍隊和外圍援軍中間還隔著皇太極的部隊呢,消息就算能傳遞也有滯後性,根本做不到這點。


    他龔鼎孳簡直就是異想天開呢,這世上有三種人,一種是懂行的人,這種人固然好溝通,因為你一說情況對方就能了解,雙方的思路在一條線上。


    第二種是根本不懂但是有自知之明的人,這種人也不算差,雖不懂得軍事卻知道自己的弱點,願意把指揮權交給真正懂的人,而他隻需要做好後勤工作就行。


    而最後一種卻是最難交流的,那就是明明不懂卻要裝著懂的,偏偏又喜歡指手畫腳的人。龔鼎孳恰恰就是這樣的人,他對於軍事根本就不了解,更不懂怎麽指揮打仗,一切都是想當然偏偏要由他的角度出發來進行指揮,還聽不進其他人的意見,這樣的人是最麻煩也最讓人頭痛的。


    “大……大人高見……。”祖大壽也是圓滑之人,知道正麵反駁非但不能讓龔鼎孳改變想法,甚至還會被對方借題發揮往自己腦袋上扣罪名。剛才那封信的事勉強被自己糊弄了過去,如果這時候再反對,那麽龔鼎孳就絕對不會信他了,說不定做出什麽匪夷所思的事來也無法預料。


    “這是自然,本官寒窗數十載,飽讀詩書,平日裏對於兵法也頗有研究,如何是你等不通文采的武夫能比?如不是這樣,朝廷如何能點本官來遼東?”龔鼎孳洋洋得意撫著胡須,神采飛揚。


    “依大人之見,眼下應當如何?”祖大壽試探詢問道。


    “這還用說,自然是打了!”龔鼎孳想也不想就道:“我大明泱泱上國如何能讓區區建奴欺至如此?眼下建奴就在城外,建奴氣焰囂張,是可忍孰不可忍!祖帥當領兵出城同建奴先狠狠打上一場,隻要能擊敗城外建奴,這錦州城之圍自然就解了,就算我軍不敵也沒關係,背靠城池作戰,挫其銳氣,難道還無退路麽?”


    “何況祖帥之前嫌疑未除,如此也是祖帥由此證明自己的最好機會。隻要祖帥同建奴決戰,無論勝負都能證明祖帥對朝廷的忠義,也能打消城中將士的顧慮,這豈非一舉兩得的好事?”


    龔鼎孳這番話一出,祖大壽心中氣得要跳腳罵娘,這龔鼎孳分明就是讓自己去送死啊!


    明明知道野戰打不過,有城不守反而領兵出城和對方較量,這不是找死是什麽?而且錦州城眼下的士氣已經很低了,守城還沒問題,一旦出城作戰自己這些部下說不定一個接觸就是大潰,等到那時候不僅自己弄不好兵敗被俘甚至亡於軍中,甚至連錦州城也就勢被皇太極拿下,這一仗就輸得徹徹底底了。


    一時間眼中寒芒閃過,祖大壽恨不得直接拿刀子劈了眼前這個王八蛋,不過最終的理智還是讓祖大壽冷靜了下來,他知道現在不是動手的機會,一旦這麽幹了,他也隻有投靠皇太極唯一一條路了。


    “大人高見,本帥佩服……。”忍著怒氣,祖大壽低眉順眼迴道。


    “既然如此,祖帥打算何時出兵呀?”龔鼎孳追問道。


    “出戰不是小事,是否容本帥準備二日?”


    “兩日?可!”龔鼎孳點頭道:“本官就給祖帥兩日時間,如祖帥兩日後再不出兵,就別怪本官行權彈劾了,大敵當前,還望祖帥忠義報國才是,千萬不要自誤!”


    “那是……那是……。”祖大壽腦袋點的和小雞啄米一般,臉上陪著笑容。


    等交代完,龔鼎孳也沒興趣繼續留在這裏,起身拍拍屁股就大搖大擺走了。送走龔鼎孳,迴到花廳,祖大壽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麵孔更是猙獰扭曲。


    “龔鼎孳!欺人太甚!”


    重重一掌,祖大壽拍在桌上,力氣大的把桌上的茶盞都震落了,掉在地上丁零當啷一片響。


    聽到動靜守在外麵的親兵連忙進來查看,還沒等親兵看明白發生了什麽呢,祖大壽一瞪眼就把人給轟了出去。


    別看剛才在龔鼎孳麵前祖大壽一直陪著小心翼翼,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可作為一鎮總兵,祖大壽從來不是好相與的人。要是以為祖大壽就是看起來的那種好好先生就大錯特錯了,祖大壽十幾歲就從軍了,在軍中廝混了幾十年,一步步坐到了如今的地位,怎麽可能是這樣的人?


    用一句手段強硬,兇悍狡詐,心狠手辣,甚至殺人如麻來形容絲毫不為過。要知道在山西、陝西、河南、湖廣等地殺義軍殺的手軟,被義軍稱為“曹閻王”的曹文詔就是祖大壽當年的部下,曹文詔在祖大壽手下為將的時候可是服服帖帖,讓他往東絕對不敢向西,這樣的兇人祖大壽都能降服,由此就能看出祖大壽怎麽可能是一般人?


    而且在當年大淩河之戰時,祖大壽為了抵抗皇太極的進攻,明明軍中軍糧短缺知道不能敵,祖大壽居然依舊不降,甚至還下令把大淩河的兩萬百姓直接充作軍糧,硬生生多挺了半個多月時間,最終實在沒辦法這才突圍。


    能做出這樣的人會是個好好先生?這怎麽可能呢?現在的祖大壽心中對龔鼎孳是氣得咬牙切齒,恨不能把這家夥抽筋剝皮。


    “龔鼎孳啊!龔鼎孳!本想留你,可誰想卻如此逼我,既然如此就不要怪本帥了!”祖大壽眼中冒出兇光,牙關緊咬,今日一事讓他徹底明白和龔鼎孳這種人是根本不可能和平相處的,龔鼎孳不是袁崇煥,他從來沒把祖大壽看在眼裏,在龔鼎孳看來祖大壽僅僅隻是一個丘八,一個能指來喝去的武夫罷了。


    祖大壽相信,如果不是大敵當前,自己還有幾分用處的話,說不定龔鼎孳就會直接向自己下手,就和當年袁崇煥弄死毛文龍一般,直接拿他祭旗,然後再給自己扣上一頂裏通外敵的罪名。


    早在龔鼎孳來遼東之前,祖大壽就接到了錦衣衛的傳訊,雖然錦衣衛的話沒說的明白,可聰明如祖大壽怎麽會領會不了傳訊中的意思?


    龔鼎孳來遼東是朝堂爭奪的結果,對於東林黨來說把龔鼎孳放在遼東,並且放到寧前兵備道這樣重要的位置上是為了爭奪遼東的軍權。寧前兵備道官職雖然不高,可地位非常重要,掌控住這個職務就能把寧遠、錦州兩地的明軍指揮權全部捏在手裏,包括半個遼東的軍將也都將聽其指揮。


    當年袁崇煥就是在這個位置上最終坐上薊遼督師的,現在龔鼎孳來當這個職務隻不過是效仿袁崇煥當初的過程罷了。而對於這個結果,東林黨自然是樂其所見,但對監國朱慎錐來說卻不怎麽樣。


    朱慎錐是如何上位的祖大壽再清楚不過,東林黨絕對不會願意自己頭上會有一個擁有絕對軍權的監國甚至皇帝在,這樣的話會直接摧毀文官政治的基礎,從而改變大明的政治格局,更會使得東林黨在朝堂失去話語權。


    反則也是如此,朱慎錐是不希望龔鼎孳在遼東安穩,這才會有錦衣衛私下給祖大壽帶話。話中的意思很明確,無非就是讓祖大壽和龔鼎孳爭奪,甚至暗中處置掉龔鼎孳都行。


    隻要祖大壽敢這麽幹,不露出馬腳來,朱慎錐就能為祖大壽在朝中背書,絕對不會對他有絲毫影響。


    對於這個情況祖大壽很是驚愕,他怎麽都沒想到朱慎錐會打這樣的算盤,更沒想到朱慎錐如此狠辣。


    祖大壽當時沒有直接答應,同時也沒直接拒絕,隻是說了一番模棱兩可的話搪塞了過去。倒不是祖大壽不敢碰龔鼎孳,也不是祖大壽敢得罪朱慎錐,其實這是祖大壽的聰明之處,祖大壽對文官沒有什麽好感官是真的,可也沒必要用這種手段去得罪文官集團甚至東林黨。


    至於朱慎錐,雖然就任監國後對自己多有拉攏,甚至還給了他夢寐以求的伯爵之位,可作為遼東軍將的實力派,朱慎錐拉攏自己不是很正常麽?僅僅因為這個拉攏就要讓他做這樣的事,祖大壽還是覺得不值得,再者他也不想因為做了此事從而把柄落到朱慎錐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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