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這番話王榮並不意外,其實在邢巧兒要拜自己為義父時,王榮就隱隱猜出了他們夫妻的目的。


    對於王榮來說,高傑和邢巧兒在大明並無根基,而且他們的出身如要在大明立足腳跟,沒有點背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大明官場錯綜複雜,關係網盤根錯節,普通人進了官場都是兩眼一抹黑,更何況他們是流寇投誠而來的。


    不僅沒有根基,更有先天的不足,哪怕崇禎皇帝正式授了高傑官職還給了邢巧兒浩命的身份也是一樣。高傑和邢巧兒如要在大明官場生存下去,必然要有所依靠,如果沒有僅憑他們現在的身份和背景,未來的麻煩多著呢。


    就和高傑所顧慮的一樣,他作為武將接下來肯定是要領兵打仗的,這不僅是要高傑向朝廷表示忠心做法,也是讓高傑通過和流寇作戰切斷以往。其實說白了就是一個投名狀,這天下哪裏有你投誠後不掉頭打流寇的道理?如果是這樣的話,無論是朝廷還是其他人,都不可能對高傑夫妻有所信任。


    聽高傑這麽說,王榮微微點頭表示讚同,他想了想道:“此事你顧慮的也不是沒有半分道理,無論去曹文詔或者左良玉部,都不是什麽好去處。”


    說到這,王榮問:“如讓你去賀人龍部如何?”


    “賀人龍?洪承疇洪大人部下?”高傑頓時一個激靈。


    王榮笑道:“賀人龍眼下已不在洪大人麾下,朝廷不久前下旨,由陳奇瑜陳大人總督山陝、河南、湖廣、四川諸路軍馬,而今山西也屬他管,去他那邊也算理所應當。”


    高傑遲疑了下,賀人龍他是知道的,是朝廷的一員武將,武進士出身,原本在巡撫洪承疇部下擔任守備。賀人龍的名聲還算不錯,但是洪承疇就不怎麽樣了。在陝西各地流寇接連起義後,洪承疇就受朝廷之命圍剿流寇,賀人龍作為守備是其剿匪的主力。


    現在說高傑是流寇中第一個投誠朝廷的,其實這句話說對也對,說不對也不對。準確的說高傑是第一個投誠朝廷成功的流寇頭目,而在高傑之前,其實已經有流寇頭目投誠過朝廷,但卻不為人知罷了。


    因為道理很簡單,他們雖然投誠卻沒成功。那時候洪承疇帶著賀人龍在陝西剿匪,打的幾股流寇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無奈隻能表示投誠。當時洪承疇表麵答應,但暗中讓賀人龍出麵把他們引誘而來,然後設下鴻門宴給這些流寇頭目來了個一網打盡。


    最終,洪承疇把對方全給殺了,共有大小頭目三百二十人之多,幹掉這些人後,洪承疇令賀人龍連夜偷襲對方餘部,一舉剿滅了這幾股流寇,從而上奏朝廷,得到了崇禎皇帝的嘉獎。


    洪承疇雖是文官,可下手卻比武將還要毒辣,而且這人根本就不講道義,出爾反爾在義軍中名氣很臭。賀人龍雖是身不由己,可因為這事也沒撈到半點好名聲,反而換了個“賀瘋子”的外號,假如去他部下,高傑還得擔心自己的安危呢。


    王榮之所以提賀人龍的名字,其實是故意的。他想看看高傑的反應,而高傑的反應也在他的預料之中,見到高傑露出憂心的表情,王榮心中暗笑。可很快高傑就神色恢複了正常,拱手對王榮道:“小婿任憑嶽丈安排即可,無論去哪裏,隻要嶽丈一句話,小婿甘願前往。”


    這話出口,王榮瞬間就高看了高傑幾分,高傑出身草莽,卻有如此魄力,還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就做出這樣的決定,看來這個義女和義女婿收的不算錯。假如今天高傑對王榮的話找理由推脫,又或者裝糊塗旁顧左右而言他的話,那麽王榮心裏也就有了決定,所謂的義女義女婿僅僅隻是口頭上罷了,高傑這人也不堪重用,有他沒他,根本就是一迴事。


    既然高傑是這個態度,也頗為知趣,倒讓王榮在高看高傑的同時也動了其他想法,他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麽,隻是說自己知曉了。朝廷的旨意剛剛下來,高傑的安排還需等些日子,讓高傑這些日好好在潞州衛歇著,耐心等待朝廷最終命令即可,至於其他不用多想,無論朝廷如何安排都有朝廷的考慮,作為朝廷官員,高傑自需遵守朝廷命令就行。


    高傑連聲稱是,神色中雖還打算詢問一二,可話到嘴邊卻生生咽了迴去。他牢記來前邢巧兒和自己的交代,不敢多問其他,心裏雖有幾分忐忑,可事到如今也隻能把希望寄托在王榮身上了。


    宴後,高傑帶著邢巧兒告辭離開,等迴了住處後,關上門,邢巧兒這才詢問高傑她離開後和義父是怎麽談的。高傑也不隱瞞,把談話的細節一五一十告訴了邢巧兒,邢巧兒聽完後思索片刻,臉上就露出了笑容。


    “這是好事啊!”


    “好事?我怎麽不知道?”高傑一頭霧水反問。


    “傻子!”邢巧兒掩嘴笑道:“義父這是故意試探你呢,如你當時作其他迴答,恐怕義父就不會出手相助。虧得你今天聽我話迴答的得體,義父既然讓你安心在潞州衛歇著等候朝廷命令,那就表示義父心裏已有打算了。這事盡管放心,義父能說這話就有了主意。”


    “對啊!我怎麽就沒想到?”高傑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還真是身在局中如夢中人呢,虧得邢巧兒聰明,一語點出關鍵。


    越想越是有道理,剛才還有些忐忑的高傑瞬間就興奮起來,他摟著邢巧兒情不自禁親了一口,讚道:“還是你說的對,這個義父算是拜對了,伱說,接下來義父會如何幫我們?”


    “這個我哪裏知道。”邢巧兒嘻嘻笑道:“不管如何,把心放在肚子裏,哪怕義父真讓你去賀瘋子手下,你也不必擔憂。反正眼下我們也算是有背景的人了,有義父在,自然無憂。”


    “對對對。”高傑咧嘴大笑起來,看著邢巧兒心中喜歡之極,有這麽一個聰明的女子當自己的妻子,他老高家不知道燒了幾輩子香才有這樣的運氣,想到這,高傑情不自禁就摟著邢巧兒往懷裏帶,邢巧兒略微掙紮了下,全身軟綿綿地靠了過去,一時無限春光……。


    當日傍晚,王榮讓人請朱慎錐過府,朱慎錐到了後才知道王榮今日收邢巧兒為義女一事。


    “怎麽?你似乎沒有意外?”見朱慎錐神色平靜,王榮笑問。


    朱慎錐道:“意外固然是有的,不過舅舅這麽做我也能猜出一二,而且收她為義女也並非壞事,高傑在大明本就沒什麽根基,眼下朝廷為流寇一事,接下來重用高傑是必然的,畢竟他和邢巧兒的身份不一般,您這麽做哪怕朝廷和陛下得知,非但不會怪罪,反而有些好處。”


    “哈哈哈!”王榮頓時大笑,朱慎錐的話說到他心裏去了,當初他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除了朱慎錐明麵上所說的這些外,王榮私下還有其他打算,這個打算就是借此機會拉攏高傑,為己所用。或者準確的說,王榮是在給朱慎錐布置呢,高傑能在義軍中出人頭地,成為首領之一是有本事的人,而且高傑手上並沒沾染多少鮮血,他這樣的人投誠朝廷,朝廷不管如何必然會把他當成一個典型來,以示朝廷的恩典,同時也可以分化拉攏流寇內部其他首領。


    這也就罷了,關鍵還在於邢巧兒這個女人。王榮早就看出來了,高傑和邢巧兒兩人中,邢巧兒才是真正做主的那個人,而且這個女人很是聰明,又知進退和取舍,現在用義父義女的身份雙方建立關係,對各自來說都是一件好事。


    自己的外甥朱慎錐是什麽樣的人,這些年朱慎錐又在做些什麽,王榮比任何人都清楚。


    之前也就罷了,但自從天啟皇帝駕崩,崇禎皇帝登基之後,大明的天下就隱隱有了亂象。


    前年底發生的己巳之變更是驚動天下,這是大明自土木堡以來從未有過的危機,堂堂大明居然被建奴直接打到了京師,坐擁百萬軍力的帝國卻束手無策,最後還被建奴在京畿之地掠奪了百日,這才揚長而去。


    己巳之變造成的後果是非常嚴重的,不僅讓天下看到了大明外強中幹的虛弱,更讓各地叛亂蠢蠢欲動,四處都有流寇起事,更把大明西北地區攪了個翻天覆地。


    現在更不用說了,高迎祥的部隊居然在西北各省到處流竄,還趁官軍沒有合攏的間隙直接進入了中原,接著又從河南進了直隸,兵鋒直指京師。


    雖然高迎祥眼下被盧象升擊退,接著竄至山東又遭遇徐憲成部迎頭痛擊,損失慘重。可如今高迎祥卻由山東直接南下,跑到了南直隸區域,看其進軍路線意圖直取南京,一旦南京落入高迎祥手中,天下必然震動。


    從各方麵來看,大明已是亂象橫生,天下已有變數。


    秦失其鹿,群雄共逐之。


    一旦大明崩塌,改朝換代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而現在的崇禎皇帝雖勤政,卻並非真正英主,登上皇位僅僅幾年時間就弄得天下大亂,這樣的天子還能力挽狂瀾不成?反正王榮是絕對不信的。


    在這種情況下,王榮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在他看來自己外甥早些年就未雨綢繆的布置顯得格外有先見之明。而且朱慎錐的身份不一般,一旦抓到機會直接起事,未嚐不能取得天下。哪怕就算不成,草原那邊還有退路呢,如何不能搏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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