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慎錐把陝西爆發民變,亂民起義占據府穀,聚眾上萬渡過黃河攻打河曲的事同徐靜秋說了說。


    隨著朱慎錐的講述,徐靜秋驚得眼珠子都瞪圓了,一手掩著口鼻,另一手握著朱慎錐的左手,捏得緊緊的。


    “河曲沒給亂民打下來吧?”


    “沒有,知縣帶城中軍民守住了河曲,亂民死傷百人見拿不下縣城,現已退迴了黃河去了西岸,朝陝西地界去了。”


    “祖宗保佑,還好還好……。”徐靜秋鬆了口氣,神色中的驚惶褪去了許多。


    “雖然此次河曲守住了,可亂民卻未能平定,根據剛接到的消息,亂民已向神木方向而去,人員也從最初的上萬人更增了一倍有餘,接下來陝西那邊恐怕會有大亂,而陝西同我們山西相隔不遠,說不定哪天這些亂民就會打到山西來,一旦亂民入山西,平陽府位於山西南部,到時候恐怕首當其衝。”


    “我剛才問你是否去平順小住些日子,主要也是考慮到這點。相比平陽府,平順離北直隸更近些,而且平順又靠近潞州衛,舅舅可是潞州衛指揮使,你和孩子們去了那邊有舅舅照應,安全能夠保證,哪怕亂民入山西後席卷各地,有舅舅護著也不會有太多問題。”


    “如果繼續留在平陽,我在的話問題不大,可你也知道北邊尚有事處置,等明年開春我就要繼續北上,這一次去草原什麽時候迴來無法確定,萬一到時候消息不暢事發突然,伱們留在平陽實在是太過危險,我如何能夠安心?”


    “真的要離開?難道朝廷就不會平定叛亂?前些年也有地方叛亂,不也很快就平定了麽?而且按夫君所言,既然亂民已經退迴陝西,就暫時不會再來犯山西地界,想來平陽應當安全吧?”徐靜秋思索了片刻開口詢問。


    朱慎錐微微搖頭,對她道:“此次民變不同往日,而且這些年各地災荒嚴重,不僅是陝西一地,就連河南等中原地區也多有旱災,我們山西這兩年同樣天災頻頻,今年天氣如此寒冷,雪卻不如前些年那麽大,等一開春恐怕又是一個旱年。”


    “亂民之所以作亂,說白了就是活不下去了,沒了吃食你讓他們怎麽辦?連命都保不住,難道還不奮力一搏?另外,朝廷要開征遼餉之事你也聽說了吧?這遼餉一征恐怕更逼的許多百姓走投無路,以我看來接下來朝廷非但無法平定亂民,甚至各地亂民會越來越多。”


    徐靜秋不是普通的女子,她可是讀過書的,當她聽朱慎錐這麽說的時候,整個人呆住了,一絲恐懼和害怕在她的眼中浮現,她的身軀微微顫抖,帶著無比的擔憂問:“夫君,你這麽說……難道……難道是想說亂世將至?”


    長歎一聲,朱慎錐默默點頭,他說道:“雖然我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如此。你也讀過史,當知道大亂將起會是一副什麽模樣,而如今我大明內憂外患,朝廷上黨同伐異,我們這位崇禎皇帝被吹捧為明君,可依我看來根本就沒半點明君之相。如他當一個逍遙皇帝,把朝政托付內閣的話,恐怕大明還會好些,可偏偏這又是一個有主意卻沒能力和擔當之人,有如此君王在朝,不是國家幸事啊!”


    朱慎錐對崇禎皇帝的評價讓徐靜秋有些意外,畢竟崇禎皇帝初登基不久就幹脆利落地解決了魏忠賢和閹黨,而且他和之前的天啟皇帝不一樣,每日看奏折到深夜,勤儉非常,對自己要求異常嚴格,一副中興之主的氣象。怎麽朱慎錐卻如此不看好崇禎皇帝,反而說他根本不是明君呢?


    見徐靜秋不解,朱慎錐當即就把有些事和她說了說。雖然夫妻一體,但說實話他和徐靜秋之前以前從未談論過這些,畢竟作為臣子說天子不是可不是小事,尤其朱家還是宗室,一旦傳出去就是大麻煩。


    但現在不一樣了,隨著陝西的民亂已起,大明天下已有亂象,朱慎錐無論要做什麽,首先就是先要保證自己家人的安全。


    對於徐靜秋,有些事也是應該讓她知道的時候了。隨著朱慎錐從天啟皇帝登基,為什麽會重用魏忠賢,而魏忠賢為什麽會組織閹黨和東林黨作對,而且還直接向江南士紳大族和文官集團出手強力打壓的前應後果全告訴了徐靜秋。


    其中,包括東林黨對朝政的把持,朝廷上的黨同伐異和爭鬥,還有國家賦稅的結構和實際收稅的種種問題,再加上遼東的戰事需要,此外還有皇權和文官集團權利的爭奪等等。


    這些是徐靜秋從來沒有想過的,更從不知道的,隨著朱慎錐的講述,徐靜秋的眼睛漸漸越來越亮,她根本沒想到自己的丈夫會看得如此明白,更沒料到朝堂和京師的情況會是如此複雜,更想象不到,這些日子被痛罵成閹黨的魏忠賢其實並沒有那麽壞,而被文人所抹黑的先帝天啟也不僅僅隻是一個熱衷於幹木匠活的昏庸皇帝。


    如果這些都是真的話,天啟皇帝還真是稱得上一個英主呢。徐靜秋不由得對比起前幾年和這兩年的變化了,這一比不要緊,比了才知道,在天啟皇帝和魏忠賢主政的時期,各地的老百姓日子要比現在好過的許多,雖地方也有小股的叛亂,卻根本不成氣候。


    而現在,僅僅才一年多而已,各地亂象而生,老百姓的生活壓力也越來越大,這些不正是正麵朱慎錐所說是對的麽?


    “既然如此,那麽當今皇上為何又有許多人稱其為明君呢?”


    “嗬嗬,所謂的明君可不是幾人吹捧就是明君的。荀子曰:水能覆舟亦能載舟。唐太宗也說:夫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天下人過的好,這君王才是明君,而天下人都活不下去了,所謂的明君隻是一個笑話罷了。”


    “你不看看眼下朝堂上的都是何人?當年先帝聯手魏忠賢打壓的又是何人?一句明君,再說些吹捧的話,就能讓皇帝為己所用,這樣的好事誰會放過?”


    “當今皇帝年少,根本不懂如何當好一個皇帝,更缺乏權謀和手段,其性格也是剛愎自用優柔寡斷,有如此君王,倒不如沒有君王的更好些,所謂不做不錯,多做多錯,越做越錯,你瞧著吧,不出幾年,天下必然大亂!”


    “這如何是好?”徐靜秋緊張地問。


    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朱慎錐安慰道:“無妨,就算天下大亂,你夫君我也足有自保能力,大不了我帶你們北上去草原,到了那邊中原再亂也亂不到草原上去。”


    這話一出,徐靜秋瞬間就放下了心,她突然就想到了的確如此。朱慎錐在草原的那些事她是知道的,隻是剛才慌亂之下沒想到這一步罷了。


    心中略定,徐靜秋頭腦也清醒了許多,不過雖然草原是一條退路,但在徐靜秋心裏還是能不去的不去的好。畢竟草原是塔娜的地盤,那邊還有塔娜和朱慎錐生的兩個兒子呢。


    現在大兒子騰格爾已經成了土默特之主,是北方的菊爾汗,而且前些日子蒙古派人去京師討封,朝廷已經同意由騰格爾接替之前卜石兔為順義王,從而使得他的影響力和地位更進一步。


    雖然她和塔娜都是朱慎錐的妻子,兩人也從未見過,可在徐靜秋的心裏卻一直暗暗和塔娜較勁,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真不想寄人籬下,明明自己才是正妻,帶著家人和孩子跑去草原幹嘛呢?從心裏就過不去這一關。


    “如果說……不去草原呢?”徐靜秋忍不住問了一句。


    看了她一眼,似乎從徐靜秋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東西,朱慎錐頓時就笑了。


    “不去就不去,就算是在大明我也能護得住你們。更何況,這大明是我朱家的天下,朱由檢這黃口小兒根本不懂為君之道,更不懂用人。”


    “假如他聰明一些,當初就不應該向魏忠賢下手,留著魏忠賢這把刀難道不利麽?何必自廢武功呢?哪怕就是拿下魏忠賢,換其他人替之也行呀,可他倒好,輕信那些誇誇其談的書生之言,自斷臂膀,還把國事托付於這些小人,眼下所作所為更是把大明往深淵中推。”


    “想太祖當年,驅逐韃虜恢複中華,創建大明,何等艱難,自大明立到如今,已有近二百五十年了,創業艱辛,立國之正前所未有,他朱由檢何德何能?毀我大明祖宗基業?”


    “夫君……你……你……?”這些話朱慎錐從來沒有當著徐靜秋的麵說過,而今日卻突然說了出來,而且話語中對崇禎皇帝的不滿顯露異常,更有一副意圖取而代之的氣勢,這讓徐靜秋大為驚訝,一時間不知道如何說。


    “放心,此言就你聽過,我不是不懂輕重之人,更明白其中的兇險。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我也不會莽撞行事,你是我的正妻,你我夫妻一體,我也不想瞞你,如真到那日,你可願意跟著我賭一賭?不僅是為了我大明江山,為了我朱家祖宗基業,同樣也是為了天下百姓!”


    徐靜秋仿佛第一天認識朱慎錐一般,呆呆的看著自己的丈夫,她在朱慎錐的神色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豪邁和勇氣,還有無比的鑒定。漸漸,心中的惶恐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信任和自豪,她什麽話都沒說,隻是用力握住丈夫的手,重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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