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


    張錫鈞把一封信交給來人,來人收下信後沒一句話都沒說,行了個禮就轉身離開了。


    這個人是周安民放在京師的聯絡人,專門負責幫張錫鈞傳遞消息。對於這人的身份張錫鈞從來沒有問過,但隱隱也猜出了一二,而且自從他到了京師後,這人就和自己聯絡上了,平日裏很少見麵,隻有必要的時候張錫鈞才會按約定的方式告知。


    就像現在一樣,張錫鈞下午在店鋪掛出了見麵消息,當天晚上約定的時間一到,這人就悄悄找上門來了,敲開了張錫鈞的房門。


    兩人見了麵,張錫鈞也沒說什麽,就把信給了對方,等對方離開後身影在黑暗中消失,張錫鈞這才收迴目光,輕輕關上了房門。


    在京師有些日子了,這些日子張錫鈞和魏良卿的關係越發的好,早已成了很不錯的朋友。


    魏良卿幾次提議給張錫鈞謀一份差事,還說張錫鈞既然身上有錦衣衛的兼職,不如直接入北鎮撫司衙門算了,憑著他叔叔魏忠賢的身份地位,再加上另一個好兄弟田爾耕在魏忠賢的授意下也已打算入職錦衣衛,一旦張錫鈞進了北鎮撫司衙門,運作一番弄個千戶問題不大。


    至於田爾耕要進錦衣衛有些難度,倒不是沒這個資格,而是資格太高,因為他的品級本不低,作為都督僉事的他可是正二品的武官,錦衣衛指揮使僅正三品,從這點來看,田爾耕除非直接擔任指揮使,根本不可能去做指揮同知甚至指揮僉事的職務。


    現在的錦衣衛指揮使依舊是駱思恭,自從魏忠賢搞垮王安,接著又踢走魏朝後,內廷魏忠賢已是第一人。駱思恭是個聰明人,一見情況不妙馬上調轉船頭,跑到天啟皇帝麵前大表忠心,抹著眼淚說自己當年是豬油蒙了心,受人挑唆做錯了事,懇求皇帝原諒自己。


    麵對駱思恭的主動服軟,天啟皇帝敲打了他一番卻沒有撤掉他錦衣衛指揮使的職務。畢竟駱思恭在錦衣衛經營多年,再加上萬曆皇帝一向信任駱思恭,錦衣衛在他手中向來做的不錯。


    把宮內的事給解決了,接下來就是針對朝堂上的文官集團,天啟皇帝並不想在這種時候對駱思恭下手,畢竟錦衣衛這個組織實在是太特殊,需要穩定,一旦駱思恭去職,天啟皇帝暫時也沒好的人選接替,再加上駱思恭在錦衣衛多年,上下都是他的人,如果因為他的離開導致錦衣衛部門運轉不良,這不是天啟皇帝願意看見的結果。


    另外就是牽製了,魏忠賢是天啟皇帝的人,他的崛起也是在天啟皇帝默許和支持的。但魏忠賢崛起的太快了,已經引起了東林黨的主意,眼下東林黨已開始采取措施針對魏忠賢,意圖壓製住魏忠賢對東林黨造成的威脅。


    現在這種情況,魏忠賢還沒有直接和東林黨對幹的能力,如果再更好錦衣衛指揮使,必然會使得東林黨對魏忠賢的攻擊越甚。考慮到魏忠賢這顆棋子的重要性,天啟皇帝決定暫留著駱思恭,畢竟駱思恭和文官的關係不錯,他掌控錦衣衛能麻痹東林黨,反正駱思恭已向自己低頭,表明了支持皇帝的態度,既然如此何必急著換他呢?


    留著駱思恭的好處多多,既能麻痹東林黨,也能借駱思恭之手給魏忠賢提個醒,別看天啟皇帝年輕,但他的權謀不弱,而且隨著一年多的皇帝當下來,運用手段已頗有心得。


    對魏良卿的好意張錫鈞依舊拒絕了,張錫鈞在京師看得清清楚楚,如今京師的朝堂上就是一個旋渦,這個旋渦不僅大還深的很,一旦進去後就身不由己了,張錫鈞可不想自己陷入這個旋渦中成為其中一顆棋子,倒不如站在旋渦外置身度外更安全些。


    何況他現在和魏良卿的關係很不錯,有沒有正式官職又有什麽意義呢?當一個布衣,和魏良卿做朋友反而更好些,一旦真入了錦衣衛,雙方的身份就產生變化了,他張錫鈞也不可能和現在一樣雲淡風輕,超脫其外。


    送走了接頭人,張錫鈞微皺眉頭,坐著思索著。在他身旁,燭光微微晃動,照著他的身影投在牆壁上。


    今天這封信的內容是由密文寫成的,所謂的密文是他來京師之前和朱慎錐約定的一種密寫方式,這種方式很是簡單,就是用一本書作為密碼本,選用書中某字的頁碼和字行進行密寫。


    收到信後,按照密寫對應書中內容,再組成字句,從而獲得信中真正的信息。


    這種方式在後世根本不稀奇,但凡看過幾集間諜電視劇的都能搗鼓出來,可在這個時代卻不一樣,這樣的書信保密程度極高,哪怕被人拿走也看不懂裏麵寫的是什麽內容。


    “麻煩了……。”張錫鈞的眉頭緊皺,輕歎了一聲。他現在希望這封信能盡快送到朱慎錐的手裏,這信裏的內容不簡單,而且和朱慎錐有關,這個消息是張錫鈞上午剛剛得知的,得知之後他表麵上很是平靜,可心中卻警惕異常。


    就在今日上午魏良卿的府邸,張錫鈞無意中得知了一個消息,這個消息是從山西傳來的,禦史劉策給皇帝上了折子,內容是對山西巡撫徐紹吉的彈劾,他不僅彈劾了徐紹吉屍位素餐,還提到了山西宗室的情況。


    其中特意點到了山西平陽府有宗室私下和蒙古人勾結,進行大明和蒙古兩邊的走私貿易,這種行為不僅犯了大明朝廷的法律,還違背了大明對宗室的管理製度,要求朝廷徹查此事。


    聽到這個之後,張錫鈞頓時一驚,徐紹吉的問題和他沒有任何關係,可提及的山西宗室,尤其是點到平陽城有宗室走私問題,這就不一樣了。這折子裏所寫的不就是朱慎錐的事麽?劉策就差直接把朱慎錐的名字給直接寫上去了。別人不知道,他張錫鈞能不清楚?山西、平陽、宗室、走私……不是說朱慎錐還是誰?


    宗室的事曆來無大小,尤其是大明和其他王朝不同,要知道當年靖難之戰是怎麽迴事,永樂皇帝朱棣又是怎麽奪了大侄子的皇帝登上九五之尊寶座的。永樂之後,朝廷對宗室看管的極為嚴厲,一旦天啟皇帝下令嚴查可是了不得的大事。


    現在這個事可是不小,一旦朱慎錐被查實一切就全完了。張錫鈞心急之下連忙迴了家,在店鋪掛出接頭暗號,又寫了這麽一封信火速送往平陽,等信送出後,張錫鈞這才鬆了口氣細想此事,可越琢磨越覺得此事蹊蹺。


    對於朱慎錐的情況張錫鈞當然是知道的,何況他之前還是恆通商行的二掌櫃呢。朱慎錐是恆通商行真正的東家,這個事曉得的人其實不多,除去恆通商行內部的幾個關鍵人物外,外人都不了解。


    就算平日去商行,朱慎錐也很少會在外人麵前露麵,更從不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就算商行的夥計見過,也隻知道這是“六爺”而已,再加上朱慎錐每次去都喬裝一番,真麵目外人從來沒看見過。


    此外朱慎錐行事向來小心,去草原行商的人都是挑選信任的人,這些人也不會泄露他的身份。至於在平陽城,知道他是恆通東家的人就更少了,而且朱慎錐一直到現在都沒給自己置辦什麽產業,一家四口人依舊住在當年的老宅子裏,就連家中雜務也是他們自己做呢。


    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在京禦史又是怎麽知道山西的情況的?更直接點出平陽城的宗室有和蒙古人勾結進行走私行為的?張錫鈞怎麽都想不明白,更判斷不出這個消息是怎麽傳到劉策耳朵裏去的。


    不管如何,這是一件大事,張錫鈞絲毫不敢耽擱,連夜就把信給送了出去。他現在是朱慎錐的人,一旦朱慎錐出了問題,他也落不了好去,何況在張錫鈞的心中對朱慎錐向來佩服,在他看來朱慎錐才是真正做大事的人,大明唯也有朱慎錐才能讓他張錫鈞真正實現心中報複,如果沒有了朱慎錐,他張錫鈞這些年的努力就付諸東流了。


    把信送出去,希望趕在朝廷反應過來之前給朱慎錐提個醒,讓他抓緊時間處理好平陽的事,千萬不要給朝廷抓到把柄。


    至於京師這邊張錫鈞也考慮好了,他明日就去找魏良卿,通過魏良卿打聽這個消息,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從魏良卿這邊再借用魏忠賢的力量把這個事給壓下去,隻要能壓住此事,這個風險就能渡過。


    問題在於這個事怎麽做,魏良卿這邊張錫鈞不擔心,憑著他對魏良卿的了解,隻要自己開口魏良卿肯定會幫忙。不過魏忠賢那邊就不一樣了,雖然魏忠賢這條線在,而且周安民和王榮也搭上了魏忠賢到路子,可事關宗室問題,絕對不能讓魏忠賢察覺到什麽。


    畢竟和魏忠賢隻是利益交換,哪怕關係不錯雙方也不是一路人。魏忠賢是天啟皇帝身邊的一條狗,他的真正主人是天啟皇帝,宗室的問題事關皇權,魏忠賢不可能因為一點點好處就背著自己的主人把真相給隱瞞下來,所以接下來怎麽做,張錫鈞還要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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