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張錫鈞說完這些話,朱慎錐一時間沉默了。


    他沒想張錫鈞會有如此經曆,而又如此打算這才投靠的自己。


    不得不承認,此時此刻朱慎錐心中有些歎息,如果沒有當初王森一事,或許張錫鈞還隻是一個普通讀書人。


    雖不算大富大貴,卻也是殷實人家,家中有地有田,妻兒老母皆在,生活樂無邊啊!可一日之間家破人亡,張家眼下就剩下了張錫鈞孤零零一人。


    經曆如此巨大變故,僥幸逃得性命的張錫鈞對官府和白蓮一脈皆痛惡欲絕,他的心態也隨之發生了變化,從而變得偏激起來。


    但凡人經曆過這樣的巨變,有這樣的變化也是正常的,而且張錫鈞今天和自己坦然說了這些,也證明了張錫鈞對他的坦誠,不再做絲毫隱瞞。


    “既然如此,你不想繼續呆在商行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下謝六爺!”張錫鈞頓時一喜,向朱慎錐行禮。


    朱慎錐抬手製止,淡淡道:“張夫子,等我先把話說完。”


    “請六爺示下。”張錫鈞恭恭敬敬道。


    朱慎錐道:“如你離開商行,商行的事如何安排?”


    “迴六爺,六爺讓在下入商行,無非是當初商行初建,六爺對商行不放心罷了。而今商行已頗具規模,運轉不差,亢掌櫃是個好掌櫃,六爺善用人在下佩服萬分,就算在下不在商行,想來商行上下依舊能按六爺所定的規矩來,隻要規矩在,不會有什麽問題。”


    “況且六爺,各店鋪也有各自的掌櫃在,亢掌櫃執掌商行隻是總盤,為六爺做事罷了。依在下淺見,需略調整一下商行各掌櫃的職權,再把各處賬房歸納為總,直接由六爺指派可靠之人接手即可,至於其他,在下是如此考慮的……。”


    朱慎錐略有意外,他沒想到張錫鈞會這樣迴答,原本以為張錫鈞會推舉人接替自己,可張錫鈞卻提出了另一個辦法。這個辦法說起來也簡單,說穿了並不複雜,在後世的商業機構中經常運用。


    這辦法就是對商行如同公司一般重新劃分部門,亢掌櫃就是公司的總經理,各家店鋪的掌櫃是公司的分公司經理,至於賬房從店鋪本身劃分出來,不再直接向掌櫃負責,而是向朱慎錐這個董事長負責。


    賬房和之前不同單獨列出,成立財務部,設置總賬房,從而擔負之前張錫鈞的部分職能。再加上商行原本就製定的規矩,哪怕以後沒有了張錫鈞,亢有福手中的權利也僅僅隻是營運罷了。


    至於其他,張錫鈞還提出如果可行的話在商行之外設置一個特別機構,人數不需要多幾人即可,平日裏不參與商行運營,但作為獨立性質可以不定期地對商行產業進行核查。至於人事方麵,也可以如同賬房一般單列,以後商行進人不再由掌櫃全權負責,掌櫃有推薦權卻無決定權,人員配置也同下麵的掌櫃無關,完全由商行直接調配,這些權利最終掌握在朱慎錐的手中。這樣一來能夠基本杜絕大部分問題的出現,也能讓朱慎錐更好地控製住商行上下。


    不得不承認張錫鈞對這個問題是有過深思的,想想也正常,畢竟張錫鈞今日主動提出要離開商行,還表露了自己真實身份來曆,不提前做這些準備也不可能。


    張錫鈞的確是一個人才,他雖然不是亢有福這樣的商業天才,要論做買賣遠不如亢有福,卻直接用這些辦法打破了傳統商行的結構模式,在商行的經營中靈活運用了朝堂的結構,從而達到目的。


    他所提出的這個方案已有了後世商業結構的影子,此外還通過一些手段加強了對商行的有效控製和監督,從實施可能性方麵來看,也有相當的操作性。


    “聽起來似乎不錯,這事就交於你操辦試試,如何?”


    “請六爺放心,在下定幫六爺安排的妥妥當當。”張錫鈞聞言大喜,連忙應下。


    朱慎錐道:“除此事外,伱還想做些什麽?”


    “但憑六爺吩咐就是,隻要能為六爺出力,在下做什麽都成。”張錫鈞想也不想迴答道。


    朱慎錐笑了,雖然這句話和之前張錫鈞所說的沒什麽兩樣,可當剛才的事說開後,這話中的含義就不同了。朱慎錐思索了下,開口道:“這樣吧,讓你去京師,你可否願意?”


    “京師?”張錫鈞頓時一愣,他沒想到朱慎錐會讓自己去京師。


    在他心裏是打算跟在朱慎錐身邊出謀劃策的,可沒想朱慎錐居然讓他去京師,他去京師幹嘛?在那邊又如何幫得了朱慎錐?


    “先把商行的事安排好,處理完這事後你先去一趟潞州錦衣衛,尋周千戶讓他幫你在錦衣衛內掛個職務,隨後動身去京師。等去了京師,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平日裏多留意京師的動靜,四處走動走動……。”


    張錫鈞若有所思,有些明白朱慎錐讓他去京師的用意了。雖然這個安排和他最初想的不一樣,可細思後又感覺到了這樣安排的深意。


    當即,他一口答應,向朱慎錐保證自己一定不負重托,盡快在京師打開局麵。


    見張錫鈞明白了自己意思,朱慎錐臉上露出了笑容,事已交代完,他也不再多留,起身準備離開。


    張錫鈞見朱慎錐要走,連忙送朱慎錐出去,等到了當鋪外,朱慎錐擺手說讓他迴去,張錫鈞恭恭敬敬向朱慎錐行禮,離去之前朱慎錐對張錫鈞又交代了一句,告訴他好好做事,不要胡思亂想,至於他之前所說的什麽深謀遠慮之類的話就不用再言了。


    張錫鈞點頭說道自己明白,絕對會守口如瓶,更不會和他人提起這些。見張錫鈞有些誤解了自己的意思,朱慎錐想了想也沒多說什麽,笑著搖搖頭,徑直就走了。


    張錫鈞的安排並不是朱慎錐提起想好的,而是臨時起意。


    在得知張錫鈞的真實情況後,朱慎錐瞬間心中就想了許多,對於張錫鈞這個人是否可用也有了定論。


    在之前,因為張錫鈞的來曆不明,再加上他所表現出來給朱慎錐的感覺,所以如何用他,究竟能不能大用,朱慎錐心中一直沒有確定。不過這一年多來,所交代張錫鈞的事他一直辦的不錯,僅從這點來看這人算得上是人才。


    今天大家話說開了,朱慎錐也徹底清楚了張錫鈞的來曆,包括他之前為什麽會有對張錫鈞那種感覺的原因,朱慎錐心中的防備也算放下了。張錫鈞所說的這些應該是真實的,朱慎錐向來看人很準,對於人心觀察也頗有本事,這點還是有些把握的。


    何況張錫鈞既說出了自己真實身份來曆,這個也不可能瞞得住朱慎錐,要證實這點讓周安民派人去太原府調查就能知道。


    以前之所以沒能查到張錫鈞的真實身份,那是因為張錫鈞原來的本名不是這個名字,張錫鈞這個名字是他到了礦山後再改的,再加上李虎等人礦山鬧出了大事,當初的礦監為了把這個事瞞過去,特意一把火把一些礦徒的資料給銷毀了,這些銷毀資料的礦徒中就有張錫鈞。


    在上羊頭山前,張錫鈞僅僅隻是一個不起眼的礦徒,名氣自然比不上領頭的李虎等人。再加上這樣那樣原因,周安民之前又僅僅隻是一個錦衣衛的小校尉,沒能查到張錫鈞的真實來曆也很正常。


    而現在不同,張錫鈞已經說明了自己真實身份和情況,有了這些直接去太原府調查就不難了。雖說朱慎錐可以斷定張錫鈞不會欺瞞自己,不過為了保險起見,這樣的調查程序還是必須的。


    而讓張錫鈞去京師,那是因為目前朱慎錐考慮到他去京師的作用比留在平陽更有用些。


    隨著自己的謀劃逐步成型,衛所那邊的事一切進行順利,礦山、工坊那邊也都已安排好了,這些張錫鈞也插不了手。


    張錫鈞的作用不在於做這些,而在於他讀書人的身份和頭腦,人盡其用才是用人的準則,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能力,比如張錫鈞就是這樣,讓他拿刀拿槍是肯定不行的,可讓他動腦子卻比其他人強許多。


    搭上了魏忠賢這條線,獲得的利益是豐厚的。眼下無論是王榮還是周安民,在外人眼中看來都屬於魏忠賢的人。不管如何,魏忠賢這條線必須維護好,朱慎錐沒有讓周安民和王榮繼續往上走的想法,哪怕調任京師更沒這個念頭。


    作為錦衣衛和武官,京師這種是非之地還是離得遠些好,以免卷入旋渦惹火上身。隨著魏忠賢的地位逐步穩固,未來不久,這位魏公公會朝著“九千歲”的方向前進,而朝堂之上的爭鬥也越將激烈。


    在這種情況下,離朝堂越遠越好,地方就是最好的避風港。但是作為魏忠賢一係,也不能用人朝前無事不理,魏忠賢可不是善男信女,他能把你捧起來,同樣也能把你從雲端踩進腳下,讓張錫鈞去京師,除了維護好魏忠賢那邊的關係外,就是打探朝堂內外的消息了。


    換句話來說,朱慎錐是把張錫鈞當成駐京辦主任來用,別小看這個角色,這個角色看起來不起眼,其作用極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苟在明末當宗室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夜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夜深並收藏苟在明末當宗室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