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之前沒有正式進過學,等當了皇帝後才有進學的機會。


    孫承宗是內閣次輔劉一燝推舉的左庶子,也就是名義上的帝師。


    劉一燝雖然隻是內閣次輔,但他很快就要當首輔了。


    之前的首輔是方從哲,這位首輔在萬曆在的時候就是獨相,等到萬曆駕崩到泰昌帝駕崩,再到現在的天啟繼位,方從哲一直都是首輔。


    不過方從哲的首輔已經當到了頭,連續兩任皇帝駕崩,朝堂上的局勢已經和萬曆在的時候完全不同。文官集團趁著萬曆和泰昌帝駕崩的機會,迅速瓜分了朝堂的勢力,如今東林黨更是一家獨大,從上至下基本掌控住了朝政,而劉一燝就是東林黨推出的代表人。


    要徹底控製住朝政,方從哲就從之前的盟友轉眼變成了攔路石,東林黨早就想把方從哲趕走,因為隻要方從哲一走,那麽次輔的劉一燝就能接替首輔,這樣的話內閣也就完全落入了東林黨之手,再也沒有什麽勢力可以和東林黨抗衡。


    方從哲自己也非常清楚這點,自熊廷弼去職後,以東林黨為首的科道官就開始盯上了自己。如果方從哲繼續賴著不走,東林黨絕對不會罷休。


    其實在萬曆年間,方從哲就已經有致仕的想法,隻不過一直被萬曆挽留罷了。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早早歸去,當了這麽多年首輔,方從哲也不眷戀這個位置,你們東林黨要,就給你們便是。


    所以方從哲已經上折子給皇帝請求告老還鄉了,天啟適當地挽留了兩次,見方從哲請辭的決心不改,就此答應他告老的請求,再過兩日方從哲就會正式離開內閣告老還鄉,等他一走,劉一燝就成了首輔。


    說實話,天啟對東林黨感官極差,尤其是他一想到自己當初被楊漣扛在肩頭搶出乾清宮的那一幕,天啟心裏就湧起一股無名怒火。


    而且登基之後,東林黨在朝堂上的影響力之大又讓天啟內心感到恐懼,如果劉一燝就此成了首輔,那麽東林黨的勢力就更龐大了,這讓天啟更是憂心忡忡。


    但如今他也沒辦法,因為天啟還沒有和文官集團尤其是東林黨抗衡的能力。雖說他現在通過魏忠賢已經控製住了司禮監和東廠,可魏忠賢的力量依舊薄弱,要想用魏忠賢來對抗文官集團和東林黨,現在還沒這個能力。


    孫承宗是東林黨推薦的帝師,對於這個老師天啟沒有能力拒絕,隻能捏著鼻子認下來。


    但這段日子和孫承宗接觸下來,天啟從一開始從對孫承宗警惕到現在卻慢慢改變了態度,雖然還不能做到絕對的信任,但在天啟心裏,孫承宗卻逐漸改變了他最初的印象。


    孫承宗的年齡不算小,他生於大明嘉靖四十二年,如今已是年近六十的老人。


    孫承宗的科舉不是那麽順利,他少年進學,直到四十一歲才考中進士,不過那一年他卻高中了榜眼。


    中了進士後,孫承宗授翰林院編修,而後轉拜中允,隨後又當過科考官。這些年來,孫承宗在朝中的官職一直都不高,而且因為之前科考主持應天鄉試的時候得罪了黨人,被黨人聯手攻擊,差一點丟官罷職,虧得好友劉一燝力保,孫承宗才得以豁免。


    雖然孫承宗和劉一燝的關係很不錯,外麵也有傳言孫承宗是東林黨,可實際上天啟接觸此人後發現孫承宗並非東林一派,更不是浙黨、楚黨等派係。這個相貌奇偉,聲如洪鍾的老頭子那一黨那一派都不是,他居然是個不折不扣的帝黨,這實在讓天啟意外之極。


    一開始,天啟還以為是孫承宗故意掩飾,可後來卻發現他的確不屬於任何一黨,在孫承宗心裏,大明和皇帝才是他效忠的對象,他是如今大明朝廷中少有的帝黨成員,這不由得讓天啟又喜又驚。


    而且孫承宗這人文韜武略非常人能比,不僅能教授天啟四書五經,也能為他講解史書傳記,此外對於民政、軍事等各方麵,孫承宗幾乎無所不知,更有獨到之見。


    在向天啟授課的時候,有時候天啟也會問孫承宗一些關於軍事方麵的問題,孫承宗每次都是對答如流,深入淺出為皇帝詳細講解,並且提出他的看法和建議。


    幾次下來,再同之後的發展相印證,天啟驚喜地發現最終結果居然和孫承宗判斷的幾乎一致,再加上孫承宗向皇帝講課時毫無保留,用心認真,漸漸贏得了天啟對他的好感和信任。


    “今天先生的課朕並無不解之處,不過有其他事想請教先生。”天啟放下書本,和顏悅色對孫承宗道。


    “皇上請問。”孫承宗不亢不卑道。


    天啟說道:“昨日內閣上了折子,又提到了遼東兵事。遼東經略袁應泰上表,稱遼東整軍順利,現又招募蒙古流民數萬,新編入軍,我大明在遼東軍力恢複極快,如一切順利,再過幾月就可舉兵同建奴一戰以雪前恥,先生以為如何?”


    孫承宗撫須沉嚀。


    “皇上,兵科給事中朱童蒙已從遼東迴來了吧?”


    天啟一愣,他沒想到孫承宗突然提到了朱童蒙,一時間有些不解。


    “幾日前已迴京。”


    “那麽朱童蒙對之前熊廷弼一事可有上折?”孫承宗又問。


    “這……。”天啟不由得皺起眉頭,想了想當即就喊了一聲,話音剛落,外麵伺候著的小太監連忙進來。


    “你去司禮監問魏忠賢,是否有朱童蒙對熊廷弼一事的上折?如有,立即取來給朕!”


    小太監連忙應了一聲,接著就急急離去。


    片刻功夫,魏忠賢就匆匆趕來,手裏拿著一個折子,見了天啟就磕頭謝罪,說朱童蒙的折子昨日剛剛上來的,因為這個折子不那麽重要,所以司禮監沒有馬上遞程皇帝,還請天啟恕罪。


    天啟不置可否擺擺手,讓魏忠賢把折子給自己。拿到折子後,天啟翻開細看,看了沒幾行,天啟的眉頭就又皺了起來。


    “此折內閣為何無批示?”看完,天啟發現折子後麵沒有內閣批示,當即問魏忠賢。


    魏忠賢迴道:“這份折子是內閣直接送來的,因為沒有批示,奴婢這才沒敢直接遞給皇爺。”


    “哼!”


    天啟冷哼一聲,把折子往桌上重重一拍,魏忠賢連忙跪下磕頭,目光不經意朝著坐在一旁的孫承宗撇了一眼,心裏暗罵孫承宗這個老家夥今天又弄什麽鬼,每次給皇帝講課不好好講,總得會扯到朝廷的事上來,這一次突然又要朱童蒙的折子,究竟打算幹嘛?


    這個老家夥,不會是借著機會讓皇帝敲打老子吧?魏忠賢心裏這麽想著,越想越是不爽,恨不能罵他幾句出出氣。


    不過皇帝麵前,他那裏敢這麽幹,隻是心裏這麽想罷了。而且這個事究竟什麽來龍去脈他也不知道,更不清楚天啟皇帝為什麽突然臉色難看。


    天啟生著悶氣,轉眼又見魏忠賢跪在地上磕頭,平複了下心情後就喊他起來:“起來吧,這事同伱無關,這份折子暫且留在朕這,你先迴司禮監辦差去吧。”


    “奴婢遵旨……。”魏忠賢這才鬆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離開了內殿。等出了門後,他一把拽過看值的小太監,低聲在小太監耳邊說了幾句,小太監連連點頭,讓魏忠賢放心就是,魏忠賢這才邁步朝司禮監而去。


    魏忠賢走後,天啟再一次拿起那份折子,右手握著,在左手心裏拍打了兩下,隨後朝著孫承宗看去。


    “先生是否早就知道這份折子的內容?”


    “皇上聖明!”孫承宗起身,恭恭敬敬給皇帝行了個禮。


    “內閣對此折不置可否,就連批示都未有直接就送去了司禮監,恐怕也是不想太多人知道此事吧?”天啟淡淡又道。


    “皇上聰慧!”孫承宗再一次行禮。


    天啟看著孫承宗,長歎了一口氣,擺手示意孫承宗坐。


    孫承宗坐下後,開口對天啟道:“皇上既然已經看過折子,朱童蒙對熊廷弼一事也已有定論,想來也明白熊廷弼之‘罪’了吧?”


    “嗬嗬,如此朕還能不明白?”天啟自嘲笑了笑。


    之前朝堂上對熊廷弼的彈劾滿天飛,大有把熊廷弼視為誤國奸賊的架勢,不僅要奪了熊廷弼的遼東經略一職,還有要問罪的姿態。


    可現在呢?熊廷弼已經丟官罷職了,接替他的人是袁應泰。而且朝堂也派人去遼東核實熊廷弼的罪證,挑選的人就是兵科給事中朱童蒙。


    一般來說,去遼東核實罪證,朱童蒙這次迴來應該上折說明他的罪證,以證實當初彈劾熊廷弼罪證確鑿。


    可誰都沒想到,朱童蒙的折子裏非得沒有熊廷弼的罪證,反而通篇都在為熊廷弼說好話表功。


    朱童蒙在折子裏指出熊廷弼在遼東的決策其實並無問題,認為熊廷弼能保全遼東數萬生靈有大功,而且他的戰略部署結合實際是最好的選擇,之前問題隻在於任性使氣,這話表示熊廷弼是性格有問題,心眼比較小,不能團結同僚罷了。


    整體來說,熊廷弼在遼東功大於過,瑕不掩瑜,之前彈劾的許多罪名都不確實。這樣的折子上來等於是打了朝堂諸公的臉,要知道當初派朱童蒙去遼東是查熊廷弼的罪證,眼下卻成了給熊廷弼表功了?麵對這樣的折子,內閣怎麽可能批示?一旦這麽做了,不等於承認之前彈劾熊廷弼是錯誤的麽?


    可事已到了這樣的結果,內閣也不能對這折子無視,想來想去隻能把這份折子和其他折子一起轉遞司禮監。想來魏忠賢這個文盲也看不懂折子,到了司禮監後,大概率這折子就“淹”了。


    事實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今天孫承宗特意提醒,天啟皇帝恐怕早就把這個事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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