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過春節了，“四清”工作隊放假，文工團也從水泱公社撤迴休假，老牛一直都在想著雲霞，迴團後著意梳洗打扮一番，換上新軍棉衣，就興衝衝來找雲。
雲霞，家門口兩旁的大喜字，給了他迎麵一擊，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疑疑惑惑，幾乎是跑著通過長過道的，雲不在，雲的母親正在做午飯。
“嬸，您老好吧？這是給您和俺大的。”老牛把點心放桌上，看著雲母變臉變色地，他心裏忐忑不安起來，“嬸，雲怎麽不在家呀……”
“老牛啊，你迴來啦？快坐。看你瘦多啦，受苦啦，孩子……”雲母的話比以往多起來，有些沒話找話地感覺，所答非所問。
“嬸，我還好，您老就放心吧。嬸，雲霞她還好吧！”老牛抖出兩塊布料，一塊的確良伏綢是給嫂子的，一塊是白地紅花的泡泡紗給雲霞，都是剛剛時興的花布。
“好好好，你快坐，我做飯你吃……”雲母躲躲閃閃。
“嬸，我看咱門口貼著喜字和紅對聯，是誰結婚？要是堂哥堂姐有結婚的，我也該送禮呀。”
雲母嘴張了幾張，終於沒說出話來……
雲霞的哥哥雲立業撩開門簾從裏屋走出來，對母親說：“嬸（稱母親為嬸，為的是孩子好養），你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都和老牛說了吧。”
“大哥，怎麽啦？”老牛預感到會有不好的消息在等著他。
“霞，她……結婚啦……”
老牛猶如五雷轟頂，眼前一片昏暗，幾乎要倒下。這是怎麽啦？雲霞不會這麽忘情吧？肯定是她大（父親）逼的。
“老牛，這都是她自己的決定，我也勸過她，她執意要跟了尤素，說不能再耽誤你了……”雲立業說，“他說，讓你保重身體，好自為之。老牛，實話說，她也是很為難，她性格懦弱，從小是個孝順聽話的孩子，哪能辯駁過俺大？俺大那人說一不二，這你是知道的，說句不好聽的，強死驢……我也是不好受呀！可是，誰叫咱們都是軍人出身呢？辦事嘎嘣脆，不拖泥帶水，你也不用難過，就此立定，向後轉……咱們還是好兄弟，常來常往……”
雲母看著老牛，眼圈紅紅的，直抹淚。
“俺嬸這些天好上火來，愁這事咋著跟你講，怕你有個張、囊的出事……嬸，你也不用上火，也不用抹淚，放心好了，人家老牛是軍人出身，能抗得住，不會想不開，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事的。”
“是啊，嬸，您老放心好了，我不會怎麽樣的……”老牛極力忍著，不讓聲音哽咽，“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我還會來看您老的。”他想快快離開這裏，免得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的。
“別走呀，吃了飯再走吧！”雲母在後麵叫著。
老牛這時什麽也聽不見了，兩耳嗡嗡作響。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懵懵懂懂地就闖進了一家小酒館。幾杯老白幹落肚，燒得他更暈乎乎的了，又要了瓶裝白酒，一合香煙，拎著往迴走。
走出酒館的時候已經是半下晌了，初冬的天氣冷風勁吹，寒氣逼人，可是他心裏熱，發悶，他解開了棉衣扣子，敞開了軍絨衣，這樣好受一些，走在大街上晃晃悠悠，還哼著進行曲，路上行人雖然不多，可也有認識他的，看過他的戲，就有人關心扶著他迴到團裏。
老牛倒在床上晚飯也不吃，蒙住頭睡也睡不著，就又喝酒又抽煙，翻江倒海迴顧著和雲霞的事……
奐，迴家後，母親劈頭一句話就說，我給你算啦，你和老牛的生辰八字不和，命也不軋，再說，年齡差的也忒大了。奐說，哎呀，娘噯，什麽時候了，還講究這個，我不信！母親拉耷下臉來，說，不信待咋著？明天你大娘家的表哥就來相親，你可給我好好待人家啊！
大娘幫著母親勸解，說，妞妞，你娘也是為著你好，你娘說的生辰八字你還別不信……俺都是過來人，過去的婚事都是按著生辰八字來的。再說啦，俺也看那人皮薄，耳朵也薄，人也瘦，不是福相。奐說，可是你沒看他鼻直口方吃四方嗎？沒有福能吃四方嗎？嘻嘻……大娘說，妞妞，你可不能任性，婚姻大事可不能希兒馬虎的。
母親說，你大娘家表哥你又不是沒見過，小時候還一塊玩過，長的虎頭虎腦，胖臉大腮的，富態相，人老實脾氣也好，除了上班幹活，沒別的念想……咳，這不整個一個傻哥嗎？奐，直想笑。
“再說啦，他家裏咱都摸的著，又是親上加親……”母親還在嘮叨。
看來硬頂不行，那就來軟的吧。奐，就對娘說：“行，我同意見麵還不行嗎？但是，我不敢保證就能看好他。”
“這就對了嘛，”娘說，“見了麵，軋和軋和，準行！我和你大娘都相中了。這個也近便，知根知底的。你找那麽遠的，八杆子撥拉不著，又不摸底細，你跟他走了，娘心裏踏實嗎？娘就痛你哪，你可不能離開娘呀！”
“咳，娘扯哪去了。你這不是鹹鹽吃多了——操些鹹（閑）心嘛，我能離開娘您嗎？”奐，很會撒嬌，摟著娘，搖晃著，“小女兒是娘的貼身小棉襖嘛。”看著娘高興了，她又說：“不管怎麽說，老牛也是我的恩師，沒有他，我能進團嗎？不能。咱得好好待人家不是？他家不在本市，一個人挺孤獨的，咱不該請他來家吃頓飯呀？”
“那是呀，說的在理，妞妞，你就去請吧，我和麵包扁食……”
奐，急急忙忙一溜小跑，哼著歌曲，就到了團。奐，徑直就進了老牛的宿舍，屋裏一股煙酒味，嗆得她直咳嗽，急忙敞開窗戶。迴過頭來一看，老牛蜷曲在床上，臉蠟黃，緊閉雙眼……
“牛老師，咋啦！醒醒啊……”奐，拍打老牛的臉。
“金奐來啦……”老牛睜睜眼，有氣無力地，“倒，倒碗水吧，渴……渴……”
奐，一掂暖壺沒有水，就到夥房，鎖著門，又到傳達室，老竇說，下午迴來就見他晃晃悠悠的，一直沒出來，是不是病啦？
老竇的一句話提醒了奐，她迴到老牛宿舍，摸了摸他的頭，哎呀，好燙！是發燒。她給老牛喝了水，就去大街上買藥，又買了些點心，來來迴迴，急的她都冒了汗。
奐，把老牛扶起來，給他泡了點心，和藥片一起喝下去，這樣不會傷了胃。然後又擰了一個濕毛巾把，捂在他頭上。
“牛老師，你怎麽啦？又喝酒又抽煙的，我可從來沒見你抽過煙。”
“沒事，一個人待著悶的慌。”
“我不信沒事！”奐，心痛得有點急，“是不是和雲老師……”
奐，早就發現，他們有點不和諧了。
“我去找她，問問怎麽迴事！”
“你，你……我的事你少管。孩子呀呀的，懂什麽！”
“我不懂，還是你不懂？你，是你不懂我的心！”奐，帶出了哭腔。
奐，跑出宿舍，急急地往家裏趕，迴到家眼睛紅紅的，母親問她：“咋啦？老牛沒來呀？”
“他病啦！娘，你擀碗麵條，我給他送去吧……”奐，掉下了眼淚。
“嗨，可憐的孩子，病了也沒人伺候。娘，給擀雞黃麵，你給他送去。”
奐，用飯盒盛上雞黃麵，臨走的時候，娘又囑咐：“管怎麽讓他吃上啊，吃了才能抗病。你就早晚看著他，看他發高燒，就快送醫院打打針。”
娘的話讓奐心裏好溫暖。奐，走在大街上，心裏忐忑不安，眼前老牛那痛苦的表情揮之不去，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喉嚨一陣緊縮，冤得她啜泣起來，淚水直往外湧，抹也抹不完……
到了老牛宿舍，一看老牛昏昏如睡，叫也叫不醒，直翻白眼，又心痛又害怕，她嗚嗚哭起來，一陣氣往上頂，敞開屋門大聲喊起來：“領導們都哪裏去啦，人都要病死啦！沒有人管哪！”
團裏放假，集體宿舍裏空空如也，家屬院又隔得遠，沒有人迴應，好冷清啊！
奐，哭著迴到屋裏，給老牛穿上鞋，要扶他下地去醫院打針，沒扶起來，幹脆一使勁把老牛抱了起來，也不知哪來的那麽些勁，三步兩步就出了屋。
這時院子裏就有人了，是老竇到家屬宿舍叫來的。趙書記、郝團長、流量副團長一齊湧上來，舞美隊長陳立國拖來一輛地排車，奐，把老牛放車上，又鋪上被褥。
趙書記說，都是我的疏忽，沒想到，沒想到……奐，心裏話：你還能想到什麽？冷酷的心……郝團長說，我和陳立國去醫院就可以了，你們都迴去吧。流量說，我年輕，我去！
到醫院掛了個急診，大夫一試體溫40度，說，怎麽才來呀？是急性胃炎、肺炎、扁桃體炎同時發作，得住院。老牛被推進了病房，掛上了吊瓶，奐，堅持要住下看護，流量說，這怎麽行？一個女孩子家。奐說，她是我老師、我哥……我有責任護理！你們給我家裏送個信兒就可以了。大家拗不過她，流量隻好說，好吧，明天我來換班。
一夜無事，老牛也始終沒醒，奐，守在床邊一夜沒闔眼，眼睛紅紅的，換藥的護士說，你趴床邊打個盹吧。可是她心裏放不下，怎麽也睡不著，她看到老牛嘴唇都燒起了燎泡，心裏難受，想喂他水又沒有匙子，病房裏又沒有別的病人，她隻好含了一口水，輕輕吐在老牛嘴唇上，兩個嘴唇輕輕觸動著，少女的矜持，使她的臉都漲紅了，好在病房裏沒有別的人看見，老牛自己也不會知道……
天快亮的時候，老牛睜開眼了：“噯，金奐……你……這是哪裏？我做夢嗎？”
奐，喜出望外地：“哥，你病啦……”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老牛要起來，剛抬起頭來就又倒下了。
“不許動。我問你，你又喝酒又抽煙，禍害自己的身體，倒是為的什麽？”奐有些嗔怪地。
老牛搖搖頭，不再說話。
雲霞，家門口兩旁的大喜字，給了他迎麵一擊，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疑疑惑惑，幾乎是跑著通過長過道的，雲不在，雲的母親正在做午飯。
“嬸，您老好吧？這是給您和俺大的。”老牛把點心放桌上，看著雲母變臉變色地，他心裏忐忑不安起來，“嬸，雲怎麽不在家呀……”
“老牛啊，你迴來啦？快坐。看你瘦多啦，受苦啦，孩子……”雲母的話比以往多起來，有些沒話找話地感覺，所答非所問。
“嬸，我還好，您老就放心吧。嬸，雲霞她還好吧！”老牛抖出兩塊布料，一塊的確良伏綢是給嫂子的，一塊是白地紅花的泡泡紗給雲霞，都是剛剛時興的花布。
“好好好，你快坐，我做飯你吃……”雲母躲躲閃閃。
“嬸，我看咱門口貼著喜字和紅對聯，是誰結婚？要是堂哥堂姐有結婚的，我也該送禮呀。”
雲母嘴張了幾張，終於沒說出話來……
雲霞的哥哥雲立業撩開門簾從裏屋走出來，對母親說：“嬸（稱母親為嬸，為的是孩子好養），你就不用遮遮掩掩的了，都和老牛說了吧。”
“大哥，怎麽啦？”老牛預感到會有不好的消息在等著他。
“霞，她……結婚啦……”
老牛猶如五雷轟頂，眼前一片昏暗，幾乎要倒下。這是怎麽啦？雲霞不會這麽忘情吧？肯定是她大（父親）逼的。
“老牛，這都是她自己的決定，我也勸過她，她執意要跟了尤素，說不能再耽誤你了……”雲立業說，“他說，讓你保重身體，好自為之。老牛，實話說，她也是很為難，她性格懦弱，從小是個孝順聽話的孩子，哪能辯駁過俺大？俺大那人說一不二，這你是知道的，說句不好聽的，強死驢……我也是不好受呀！可是，誰叫咱們都是軍人出身呢？辦事嘎嘣脆，不拖泥帶水，你也不用難過，就此立定，向後轉……咱們還是好兄弟，常來常往……”
雲母看著老牛，眼圈紅紅的，直抹淚。
“俺嬸這些天好上火來，愁這事咋著跟你講，怕你有個張、囊的出事……嬸，你也不用上火，也不用抹淚，放心好了，人家老牛是軍人出身，能抗得住，不會想不開，相信他會處理好這事的。”
“是啊，嬸，您老放心好了，我不會怎麽樣的……”老牛極力忍著，不讓聲音哽咽，“就這樣吧，我先走了，我還會來看您老的。”他想快快離開這裏，免得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的。
“別走呀，吃了飯再走吧！”雲母在後麵叫著。
老牛這時什麽也聽不見了，兩耳嗡嗡作響。他拖著沉重的腳步，懵懵懂懂地就闖進了一家小酒館。幾杯老白幹落肚，燒得他更暈乎乎的了，又要了瓶裝白酒，一合香煙，拎著往迴走。
走出酒館的時候已經是半下晌了，初冬的天氣冷風勁吹，寒氣逼人，可是他心裏熱，發悶，他解開了棉衣扣子，敞開了軍絨衣，這樣好受一些，走在大街上晃晃悠悠，還哼著進行曲，路上行人雖然不多，可也有認識他的，看過他的戲，就有人關心扶著他迴到團裏。
老牛倒在床上晚飯也不吃，蒙住頭睡也睡不著，就又喝酒又抽煙，翻江倒海迴顧著和雲霞的事……
奐，迴家後，母親劈頭一句話就說，我給你算啦，你和老牛的生辰八字不和，命也不軋，再說，年齡差的也忒大了。奐說，哎呀，娘噯，什麽時候了，還講究這個，我不信！母親拉耷下臉來，說，不信待咋著？明天你大娘家的表哥就來相親，你可給我好好待人家啊！
大娘幫著母親勸解，說，妞妞，你娘也是為著你好，你娘說的生辰八字你還別不信……俺都是過來人，過去的婚事都是按著生辰八字來的。再說啦，俺也看那人皮薄，耳朵也薄，人也瘦，不是福相。奐說，可是你沒看他鼻直口方吃四方嗎？沒有福能吃四方嗎？嘻嘻……大娘說，妞妞，你可不能任性，婚姻大事可不能希兒馬虎的。
母親說，你大娘家表哥你又不是沒見過，小時候還一塊玩過，長的虎頭虎腦，胖臉大腮的，富態相，人老實脾氣也好，除了上班幹活，沒別的念想……咳，這不整個一個傻哥嗎？奐，直想笑。
“再說啦，他家裏咱都摸的著，又是親上加親……”母親還在嘮叨。
看來硬頂不行，那就來軟的吧。奐，就對娘說：“行，我同意見麵還不行嗎？但是，我不敢保證就能看好他。”
“這就對了嘛，”娘說，“見了麵，軋和軋和，準行！我和你大娘都相中了。這個也近便，知根知底的。你找那麽遠的，八杆子撥拉不著，又不摸底細，你跟他走了，娘心裏踏實嗎？娘就痛你哪，你可不能離開娘呀！”
“咳，娘扯哪去了。你這不是鹹鹽吃多了——操些鹹（閑）心嘛，我能離開娘您嗎？”奐，很會撒嬌，摟著娘，搖晃著，“小女兒是娘的貼身小棉襖嘛。”看著娘高興了，她又說：“不管怎麽說，老牛也是我的恩師，沒有他，我能進團嗎？不能。咱得好好待人家不是？他家不在本市，一個人挺孤獨的，咱不該請他來家吃頓飯呀？”
“那是呀，說的在理，妞妞，你就去請吧，我和麵包扁食……”
奐，急急忙忙一溜小跑，哼著歌曲，就到了團。奐，徑直就進了老牛的宿舍，屋裏一股煙酒味，嗆得她直咳嗽，急忙敞開窗戶。迴過頭來一看，老牛蜷曲在床上，臉蠟黃，緊閉雙眼……
“牛老師，咋啦！醒醒啊……”奐，拍打老牛的臉。
“金奐來啦……”老牛睜睜眼，有氣無力地，“倒，倒碗水吧，渴……渴……”
奐，一掂暖壺沒有水，就到夥房，鎖著門，又到傳達室，老竇說，下午迴來就見他晃晃悠悠的，一直沒出來，是不是病啦？
老竇的一句話提醒了奐，她迴到老牛宿舍，摸了摸他的頭，哎呀，好燙！是發燒。她給老牛喝了水，就去大街上買藥，又買了些點心，來來迴迴，急的她都冒了汗。
奐，把老牛扶起來，給他泡了點心，和藥片一起喝下去，這樣不會傷了胃。然後又擰了一個濕毛巾把，捂在他頭上。
“牛老師，你怎麽啦？又喝酒又抽煙的，我可從來沒見你抽過煙。”
“沒事，一個人待著悶的慌。”
“我不信沒事！”奐，心痛得有點急，“是不是和雲老師……”
奐，早就發現，他們有點不和諧了。
“我去找她，問問怎麽迴事！”
“你，你……我的事你少管。孩子呀呀的，懂什麽！”
“我不懂，還是你不懂？你，是你不懂我的心！”奐，帶出了哭腔。
奐，跑出宿舍，急急地往家裏趕，迴到家眼睛紅紅的，母親問她：“咋啦？老牛沒來呀？”
“他病啦！娘，你擀碗麵條，我給他送去吧……”奐，掉下了眼淚。
“嗨，可憐的孩子，病了也沒人伺候。娘，給擀雞黃麵，你給他送去。”
奐，用飯盒盛上雞黃麵，臨走的時候，娘又囑咐：“管怎麽讓他吃上啊，吃了才能抗病。你就早晚看著他，看他發高燒，就快送醫院打打針。”
娘的話讓奐心裏好溫暖。奐，走在大街上，心裏忐忑不安，眼前老牛那痛苦的表情揮之不去，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喉嚨一陣緊縮，冤得她啜泣起來，淚水直往外湧，抹也抹不完……
到了老牛宿舍，一看老牛昏昏如睡，叫也叫不醒，直翻白眼，又心痛又害怕，她嗚嗚哭起來，一陣氣往上頂，敞開屋門大聲喊起來：“領導們都哪裏去啦，人都要病死啦！沒有人管哪！”
團裏放假，集體宿舍裏空空如也，家屬院又隔得遠，沒有人迴應，好冷清啊！
奐，哭著迴到屋裏，給老牛穿上鞋，要扶他下地去醫院打針，沒扶起來，幹脆一使勁把老牛抱了起來，也不知哪來的那麽些勁，三步兩步就出了屋。
這時院子裏就有人了，是老竇到家屬宿舍叫來的。趙書記、郝團長、流量副團長一齊湧上來，舞美隊長陳立國拖來一輛地排車，奐，把老牛放車上，又鋪上被褥。
趙書記說，都是我的疏忽，沒想到，沒想到……奐，心裏話：你還能想到什麽？冷酷的心……郝團長說，我和陳立國去醫院就可以了，你們都迴去吧。流量說，我年輕，我去！
到醫院掛了個急診，大夫一試體溫40度，說，怎麽才來呀？是急性胃炎、肺炎、扁桃體炎同時發作，得住院。老牛被推進了病房，掛上了吊瓶，奐，堅持要住下看護，流量說，這怎麽行？一個女孩子家。奐說，她是我老師、我哥……我有責任護理！你們給我家裏送個信兒就可以了。大家拗不過她，流量隻好說，好吧，明天我來換班。
一夜無事，老牛也始終沒醒，奐，守在床邊一夜沒闔眼，眼睛紅紅的，換藥的護士說，你趴床邊打個盹吧。可是她心裏放不下，怎麽也睡不著，她看到老牛嘴唇都燒起了燎泡，心裏難受，想喂他水又沒有匙子，病房裏又沒有別的病人，她隻好含了一口水，輕輕吐在老牛嘴唇上，兩個嘴唇輕輕觸動著，少女的矜持，使她的臉都漲紅了，好在病房裏沒有別的人看見，老牛自己也不會知道……
天快亮的時候，老牛睜開眼了：“噯，金奐……你……這是哪裏？我做夢嗎？”
奐，喜出望外地：“哥，你病啦……”眼淚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老牛要起來，剛抬起頭來就又倒下了。
“不許動。我問你，你又喝酒又抽煙，禍害自己的身體，倒是為的什麽？”奐有些嗔怪地。
老牛搖搖頭，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