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米砸了咂嘴,覺得這事兒並不是很好辦。如果一個人迷糊也就算了,要是兩個人都比較迷糊,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廖米覺得這會兒要是戳穿了秦邛的想法,就錢妮雅的性格,要麽就是不信,要麽就是說自己發燒了,廖米決定閉嘴,聽天由命吧。


    要是月老拉的紅線,應該是鋼筋做的吧。


    折騰不斷的吧?


    工作還算是順利,畢竟有秦邛坐鎮,對方也不敢有多少難為的地方,隻是基本的工作還是要做的,所以耗點時間罷了。


    其實有秦邛在,誰都省心,廖米和錢妮雅都不用對事情做主,隻是出苦力罷了,自然沒什麽可操心的。迴到賓館的時候是晚上,車接送,倒是方便,自然也給晚歸一個可供解釋的借口。


    這頭秦邛沒迴來。


    原因很簡單,公司那邊的老總請人吃飯,錢妮雅不愛上酒桌,推脫了,廖米出差在外都不喜歡陪人吃飯,一來是很累,二來人家未必想請他們兩個小助手,正經論都是衝著秦邛去的。畢竟秦邛親自出差辦差的機會不如年輕的時候多了,也算是一個結交的好機會。廖米和錢妮雅都各自揣著自己的小心思,知趣地把秦邛一個人留在了晚上的宴會上。


    秦邛沒什麽意見。


    當然他都已經習慣了,並不是萬事都要上陣父子兵,打仗親兄弟。總有些時候是需要孤軍奮戰的。


    錢妮雅進了屋,倒頭就睡覺。睡了一會兒忽然清醒過來還沒有卸妝。


    掙紮著從床上爬起來,房間裏的開關到處,她也不知道哪個是哪個,一通忙活之後,整個屋子都亮堂了起來。等她洗漱完出來,模模糊糊看見屋子裏有一個東西在飛。


    起先是覺得自己太累了。


    等她轉身的時候,又從鏡子裏看見一個小黑點在快速移動。


    等再過了一會兒,她有些毛骨悚然了。這玩意是遇到外生物了?


    等戴上眼鏡才看清楚,倒也不是什麽外生物,就是個蝙蝠。


    話說這大半夜的,能遇到蝙蝠也是個概率極低的事情,她想起自己早上出去的時候通了風,開了窗,這是飛進來的?


    當然,眼下最要緊的並不是研究生物起源的問題,而是這可愛的小動物怎麽才能出去的問題。


    錢妮雅雖然膽子不算小,可除了在動物園,對這種陌生動物的接觸為零。作為一個見識不算多的姑娘,錢妮雅對於蝙蝠的看法在大腦裏是無害的小可愛,但是身體反應是有些嚇人的小怪物。


    我們暫且叫這隻小動物叫小黑罷了。


    小黑在屋裏亂竄了一通之後,穩穩落在了一個窗戶的一個橫欄上。雖然地方很小,但是對於小動物來說已經足夠的地盤了。


    錢妮雅跟小動物對視了一會兒。


    說是對視其實也算不上。


    畢竟蝙蝠的眼睛錢妮雅都找不到是在哪裏。它躲在那裏的時候,就像一個小黑點,不仔細看絕對是找不到。又不愛動,如果不是剛才一直盯著蝙蝠看,不一定能看到它在那裏。


    錢妮雅對這種動物的了解隻限製在見過課本上的畫,以及在各大恐怖片和玄幻片裏看到過,如今真的見到了,感覺和隔著一層屏幕看到時候的感覺是有所區別的。


    隔著玻璃屏幕看到其他人被蝙蝠嚇得四處逃竄,錢妮雅會覺得很搞笑。但是如今在這裏看到這孤零零的小動物,錢妮雅覺得那種屏幕裏看到的四處逃竄未必都是演出來的。


    上下為宇,古今為宙,自然界的玄妙在於,一些動物僅憑著自己的外表就能彰顯自己的性格。


    比如蝙蝠看著就不像是什麽很好欺負的小動物。


    當然,錢妮雅對動物的知識普及還是很及格的,至少清楚這不會是吸血蝙蝠,頂多就是吃吃昆蟲罷了,也算是一種可愛的動物。


    起初的時候,錢妮雅還擔心這貨會不會來嚇唬自己。結果左等右等,對方也沒什麽反應,就安安靜靜趴著。錢妮雅就覺得,其實也還好,心緒平靜了不少。


    等過了幾分鍾。


    事情滿不是這樣。


    盡管錢妮雅知道這貨是益蟲,盡管錢妮雅知道這貨不吸血也不變異,盡管這貨看起來也就兩個手掌大小。


    但是......等小動物像自家寵物一樣,朝著錢妮雅飛奔而來的時候,事情就滿不是這樣的了。


    怎麽看著都有些落荒而逃。


    好在錢妮雅穿的是一件套頭衫,腦袋捂在帽子裏就像是怕鬼的晚上捂在被子裏一樣,一切都顯得無比的平靜和祥和。


    平靜再次沒有持續很久。


    很快,蝙蝠就又朝著錢妮雅飛過來,大約也就是在頭頂不到一臂的距離,畢竟房梁就那麽高,再高也飛不過去了。


    錢妮雅後來聽到了一陣敲門聲。


    門口正是前不久被獨自一人留在宴席上的秦邛。


    錢妮雅的腦袋裝在淺綠色的帽子裏,整個人看著有些像鹵蛋。


    秦邛住的房間就在隔壁,路過的時候聽見有人高聲尖叫。其實也不算是真的聽見,隻是疑似聽見,迴頭的時候走廊的兩邊什麽人都沒有,隻有暈黃色的燈光照著毛茸茸的地毯,安靜而詭異。


    然後他隱隱約約聽見了一聲尖叫。這次比上次清晰,至少不會懷疑是幻聽之類的。一來是因為周圍實在是很安靜,二來是因為這次真的有在關注地聽。


    所以認真做事情總比無心做事情要來的真實。


    秦邛還能記起隔壁就是自己的同事,所以抬手敲了門。


    錢妮雅那時候被蝙蝠嚇到蹲在地上,靠著牆壁的時候,就聽見門口有節奏的敲擊聲,然後門鈴的聲音。


    然後就是持續的門鈴聲。


    也不是錢妮雅不搭理,主要是實在是腿軟。


    錢妮雅從淺綠色的帽子裏露出一點點腦袋來,小心翼翼打量在窗台上棲息的小動物,後者可能也是被嚇到了,並沒有像上兩次那次飛過來,隻是很安靜地待在原地,稍微動了動翅膀。


    兩下裏僵持了一會兒,錢妮雅才開了門。


    麵前的人現在看起來眉清目秀。


    秦邛剛才喝了一點兒酒,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味兒,當然,錢妮雅之所以會對酒味的評價比較積極正麵,純屬是因為覺得酒隻是一種糧食加工產品,本來就是很好聞的,隻是喝完酒的人不太好聞罷了。


    秦邛略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唿,然後等著錢妮雅說話。


    錢妮雅也沒有讓秦邛等很久的時間,“裏麵有隻蝙蝠。”


    秦邛大概對這種話的接受程度沒有比“我給你一千塊錢”的接受程度更高,不明所以,並且以為錢妮雅可能是在夢遊,單個字嗯了一聲,尾音上翹,是一個疑問句。


    錢妮雅拽了拽秦邛的袖子,指了指房間裏麵。


    旅館的房間算不上很小,迴廊的地方看不見裏麵的景致。秦邛順著錢妮雅的方向看了一眼,也就看見不遠處的一隻拖鞋罷了。


    白色的,賓館的標配。


    視線迴來的時候,略掃過了錢妮雅的左腳。很顯然是光裸著的。踩在地板上不冷嗎?


    錢妮雅的力道並不大,秦邛左手拿著衣服往裏走,拐過走廊,左邊是真正意義的臥室,右邊是浴室。浴室的玻璃牆上有水霧,還沒有完全消散。


    空調機的聲音顯然要比自己的房間吵一些,估計是念舊失修了。


    房間裏燈光通明,桌子上放著一個電腦,床上的被子卷子來一個角,有人坐過的痕跡,床頭櫃上有一瓶打開的水,地上躺著一個行李箱,打開著,秦邛的位置能看見行李箱的全貌。


    秦邛沒覺得有什麽問題。


    迴過頭來看著錢妮雅:“什麽意思?”


    錢妮雅指了指窗戶。


    秦邛扭過頭去看,沒什麽異常。


    錢妮雅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機。是一張圖片,正是麵前的窗戶,中間部分有一部分被圈了起來,像是一個黑點。


    “蝙蝠。”錢妮雅指給秦邛看。


    秦邛覺得女人都是這樣嗎?不管事情多麽著急都要先拍照,發朋友圈?


    秦邛看了一眼手機,比照著手機方位的地方,看窗戶上。


    很快就能看到那個突出的小黑點,在平靜的玻璃背影上,就是一個黑點的存在。不過可能是個活的。


    “還活著?”


    “廢話,它保護級別還挺高的。再者說,我又不喜歡殺生。”


    “那也沒見你雞鴨魚肉吃的少。”秦邛反唇相譏。


    錢妮雅瞪了他一眼,“非要在這時候嗎?”


    秦邛把手裏的衣服扔在床上。


    擼了袖子。


    錢妮雅看著架勢,不會是要徒手抓蝙蝠吧?雖說不是個壞辦法,但是也絕對不是好辦法。


    秦邛半步步子還沒有邁開,就被錢妮雅拉住了。


    “你倒也不必這麽直接上手。”


    順手遞給秦邛一塊布,是自己的一件薄睡衣,還沒來得及換。


    秦邛撇了一眼淡黃色的布料,抬手彈了錢妮雅一個腦瓜崩。


    “你不會真的覺得我要去抓它吧?我又不會飛,那麽高,我爬上去?”


    “那你?”錢妮雅看著他的架勢,難道不是要和對方決一死戰的節奏嗎?衣服都扔了。


    “打電話給前台,叫他們找人抓。”


    打完電話,秦邛準備走。


    錢妮雅把人拽住了。


    “還有事兒?”秦邛有些疑慮。


    錢妮雅覺得這貨平時看著挺機靈的,這會兒是怎麽了?晚上是不是會封印他的智商。


    錢妮雅指了指還沒什麽動靜的蝙蝠,“它還在。”


    錢妮雅本來想說要不你先坐一會兒,但是覺得這樣又太慫,畢竟一句委婉的語氣能夠表達的意思,就不要用太直白的話來說了。


    秦邛扭頭看了一眼那個小黑點,嗯了一聲,側過頭看錢妮雅,一臉的疑問,所以呢?


    錢妮雅還是覺得秦邛在這裏雖然幫不上,但是兩個人至少能在蝙蝠的眼裏形成一種威懾的作用。


    “你渴嗎?我給你倒水。”錢妮雅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還能想起來馬斯洛需求理論來,人能滿足基本的物質條件需求之上,才能滿足精神需要。


    當然,後半句純屬是自己瞎編的。總之,她不想讓秦邛覺得自己很慫,又不想讓蝙蝠看見自己很慫。所以隻能采用迂迴的戰術,要從物質層麵給與秦邛一點兒滿足,然後再讓秦邛發揮一下自己助人為樂的精神,自己滿足自己的精神層麵需求。


    秦邛並不想喝水。


    但是錢妮雅還是將一瓶礦泉水倒進了一次性杯子裏,端到了秦邛的麵前。


    房間裏隻有一把椅子,且是靠著窗戶的。雖然秦邛並不是很害怕,但是並不想離地太近。當然,錢妮雅是一步都不肯往前挪動的。


    別的地方都沒有可坐的。


    錢妮雅掃了一下床單,請秦邛坐。


    自己則在側麵的床單占了一小塊地方。


    秦邛分了三次將杯子裏的水喝完。


    錢妮雅則眼疾手快將杯子又給續滿了。


    秦邛看了看杯子,笑了下。


    他牙齒白,平日裏並沒有多關注,眼下裏除了看窗戶上那個家夥,就是看眼前這個家夥。


    錢妮雅才注意到秦邛理了發,比之前的短,看著很精神,襯衫上沒多少褶子,露上的胳膊上線條很流暢,像是平日裏都會健身的樣子。


    “你就這麽大點能耐?”秦邛這次沒喝,隻是晃了晃杯子。


    錢妮雅覺得他能把一個紙杯晃出高腳杯的意境來,也是一種能耐。


    “不是,我是覺得你剛才迴來,有些累,所以叫你歇歇腳罷了。”


    秦邛唔了一聲,看起來是很接受這個答案。畢竟看起來也算是一種比較妥帖的說法,總不能非逼著她說她不想和蝙蝠共處一室了吧?那樣未免會有些不近人情。


    人小,但是麵子倒是看得很大。


    “吃飯的時候人多嗎?”錢妮雅本來不太喜歡打聽這些很瑣碎的事情,但是眼下就兩個人,秦邛顯然沒什麽話想講,就由自己來吧,沒什麽比聊天更能拖延時間的了。


    秦邛額了一聲,像是在迴憶,仰著腦袋,因為兩個人一個在側麵,所以錢妮雅隻能看到他拉出一卷弧長形的脖子的側影,看著像是一隻白天鵝。


    “也沒幾個人,就是老張,老李,老王。”說完秦邛看了錢妮雅一眼,“哦,還有人問起了你。”


    錢妮雅對他說的老張老李老王都對不上到底是哪家的,好像管理層裏並沒有姓李的吧?隻是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錢妮雅戰略性問了一句:“問我做什麽?”


    秦邛起先笑了一笑,說沒說什麽。


    然後錢妮雅就不樂意了,終於露出了秦邛比較滿意的語氣:“到底說什麽了?你告訴我,我不跟別人說的。”


    秦邛隻是笑。


    “我發誓,不生氣。”


    “你怎麽知道是說的讓人生氣的話?”秦邛反問過去。


    “背後議論人,還能有什麽好話來著?”錢妮雅說話的時候帶一點兒口音,倒也不嚴重,私下裏的場合能聽出來,就像這句,尾音帶著一點兒小姑娘的嗲。


    “倒也不是什麽不好的話。”


    秦邛低頭看了看晃動的水波,宴上有人問:“你那個小助理呢?怎麽不見人。看著老可愛的。”


    秦邛那時候的關注大概就在最後的老可愛三個字上,先倒沒說為什麽人不見了,隻迴過去“可愛嗎?我怎麽不覺得。”


    不過這話他不打算跟錢妮雅講。


    “隻說你業務不熟練,看著像是個生瓜蛋子。”秦邛眼角還帶著笑。


    也不知道在笑什麽。


    “你不要總笑,你一笑我就覺得你說的話是假的。”錢妮雅雖則覺得秦邛說的話不像假話,但是這幅表情看起來也不像是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生瓜蛋子嘛,也沒什麽好騙的,一沒財,二沒色的。”


    秦邛說完看著錢妮雅,後者覺得自己已經工作一段時間了,怎麽也不算是生手,再叫外人說什麽業務不熟練的話,總是有些麵子上掛不住。


    “我也不是全然什麽都不懂,很多事情都是懂的,隻是做的不盡如人意罷了。”


    秦邛覺得好笑,這點兒不上綱上線的評價都能叫她當真,“心態上不要太脆弱。”


    秦邛當時剛上手的時候算不上比錢妮雅好,手腳也都不怎麽放得開,別人說什麽也都沒怎麽放在心上,倒不成想自己隨口編的一句瞎話,倒叫錢妮雅有些上心了。


    “我沒有脆弱。”錢妮雅等秦邛說完,才覺得自己剛才是有些過激了。


    “叫廖米多教教你。”秦邛有些漫不經心。


    “他事情也很多,顧不上。”錢妮雅倒也沒多做要求。


    “那總不好叫我來教你吧?我這裏是要交學費的。”錢妮雅不知道秦邛的腦迴路是從哪裏來的,怎麽就扯到了叫他教自己的份上。叫廖米教人的話明明是他自己說的,現在這句話看起來倒像是自己要別人教導自己一樣了。


    錢妮雅自尊心作祟,並不想被他拿捏:“我可沒叫你教我來著。”


    秦邛點了點頭,“那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要迴去休息了。”


    秦邛站起來就要走。錢妮雅哎了一聲,一隻手正好抓住了秦邛的左肩,水杯連帶著晃了一下,幾滴水灑在被子上。


    秦邛抬頭看錢妮雅,眼神裏寫著還治不了你。


    笑意在臉上都不做藏的。


    錢妮雅忍了,為了不和小動物同處一室,隻需要再忍一會兒的功夫了。等會兒前台的人就要來了。那時候秦邛就沒什麽用武之處。


    “我也不是不請教你,隻是我就那麽點工資,如果都拿來孝敬你,我怕你看不上。”錢妮雅嘴上說的是這話,心裏想的是,想得美。


    你工資那麽多,還惦記著叫下屬給你送禮,當真合適嗎?


    秦邛哦了一聲,“這話其實不大對。還是有學生思想在裏麵。我看不看得上是我要考慮的事情,你不做,當然是你的問題。”


    秦邛看起來高深道理一大堆,在錢妮雅這種就是個在趁機索財的霸主。


    索性話是能聽的,左耳朵進去右耳朵就出來了。


    “嗯,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實在哪裏有道理,她也不知道,橫豎現在不是起衝突的時候。且忍一忍吧。


    秦邛那頭卻非要問個一二三來,“什麽有道理。”


    “我說你說的話有道理。”


    “我說了這麽多話,哪一句有道理?”


    秦邛那股子當學究的功底拿出來用在閑聊上,還當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錢妮雅仔細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來他剛才說過什麽,大概就是右耳朵出的速度有點快罷了。


    秦邛那頭還灼灼看著自己,好像班主任在考察背課文,等了半天不見錢妮雅額出來一句話,又嗯了一聲,單音節的字表示上句話的重複,還是個問句。


    錢妮雅沒辦法,前台的人是都睡了嗎?剛才不還在接電話,這會兒都不見人影,是爬樓梯上來的嗎?那還真是有些費時間。


    “我是說你說的哪句話都有道理。”索性記不起來一句半句,又是當做敷衍的話,全盤肯定也沒所謂。


    秦邛倒是很滿意,唔了一聲,“既然你覺得有道理,我昨天看上一個一音響,就當做是這趟出差的學費吧。”


    錢妮雅瞪大了眼睛看著秦邛,這人臉皮是有多厚實?都開口要的嗎,物品的名稱都點的如此準確。


    沒等錢妮雅反應過來,秦邛又補了一句,“鏈接發給你了。”


    錢妮雅低頭看手機,屏幕上一個消息提醒,是一串字符和數字的鏈接,不用看也知道是某個銷售平台。


    所以這個鏈接又是怎麽來的?


    錢妮雅大腦飛速竄過從秦邛進門到現在,兩個人的對話和姿態。


    無論是哪個角度,都迴憶不起來,她有說過要拜他為師的意思。


    “我沒說要做你的徒弟。”


    錢妮雅心裏一萬個不願意,不用腳指頭想都知道,秦邛要得東西必然是能花掉自己一個月生活費的。倘若開了一個口子,自己還能吃蛋糕、奶茶、水果撈嗎?


    估計是不能了,瘦到百斤以下不是夢啊。那就是下個月的現狀。


    錢妮雅覺得還是要對得起自己的胃。


    秦邛倒是無所謂,“那你要是算不上學費也沒關係,就當是今天耽誤的時間的補償好了。”


    “什麽時間耽誤?”錢妮雅的大腦在一瞬間大概還徘徊在下個月的生活狀況上。


    秦邛指了指窗戶上的蝙蝠,後者倒是許是待得時間有點久,稍微活動了一下。在窗戶上鋪玲了一陣子,又落迴到了原來的位置上。


    錢妮雅徹底無話了,扔下臉子,狠了狠心,“那你可以不用陪著我了。”


    錢妮雅往後收了手,坐在床邊像是生悶氣。


    秦邛倒沒著急走,“剛才怎麽不說這話。”


    “那你現在走也不晚的啊。”這頭剛說完這話,外頭就有人摁門鈴。


    秦邛站起來,放了水杯,撐了撐手臂,“哎呀,下班了。”


    出門的時候,迴頭看了錢妮雅一眼,“記得工資哈。”


    錢妮雅當然知道秦邛說的工資是什麽意思。


    錢妮雅後來點開那個鏈接的時候,就覺得這個蝙蝠確實是秦邛的福將,生生就要走了自己兩個月的工錢。


    雖則錢妮雅的確不是很摳門的人,但是秦邛獅子大開口這件事情著實是讓人有些陰影。


    廖米後來看見秦邛家裏的音響的時候,就覺得:“你何必難為她一個小姑娘呢?她的工資也就那麽一點,你也不是買不起。”


    秦邛問廖米最近錢妮雅手頭是不是挺緊的。


    廖米:“房租都交不起了。”


    也不是誇張。錢妮雅之前能大小姐過日子,不過是因為趙韓一方麵有些幫襯,二則呢,家裏也會給一些。


    自從錢妮雅上班之後,雖然趙韓還是會打錢給她,不過她自覺不想用。


    之前倒沒覺得有什麽,現在有一筆大的花銷,自然手頭有些緊張。


    廖米就看著秦邛的狐狸眼睛打轉,“你別不是就在這裏等著人家的呢吧?”


    秦邛就隻說了一句:“我看你最近是不是家裏也比較緊張。”


    廖米覺得秦邛純屬多慮了,“小姑娘有骨頭硬著呢,你別想著人家會找你借錢還債之類的。”


    廖米這頭剛說完,那頭就進來一個電話。


    錢妮雅早間被秦邛派到一個工地去,按道理這會兒子正好是在迴來的路上。


    廖米接完電話,看了秦邛一眼:“說是撞了誰的車。”


    錢妮雅是頭一次碰見這種事情,自然有些慌張。


    廖米下車之後,跟在後麵還有一個人,錢妮雅辨認了一會兒就看清楚是秦邛本尊。


    這下好,當事人都聚齊了。


    司機過來跟秦邛打招唿。


    廖米一看是熟人,大概其了解。挑眉看了一眼秦邛,後者攤手,示意,與我無關。


    車子是秦邛的,不過開車的人不是,是秦邛的一個朋友,借用兩天。


    朋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秦邛說沒事兒。兩個人路邊寒暄了一番。


    很快就談妥了一樁生意。


    錢妮雅扭著頭看廖米:“這人是不是全世界的人都認識。”


    廖米眼神很淡,就掃過錢妮雅的黑西裝,腳上是一個帆布鞋,很想就說一句:“他腦袋瓜子裏又不像你一樣,就想著吃,成天就想著怎麽算計人了。”


    廖米不想問秦邛是不是故意的,不過看現在的情形,不是故意的可能行為零。


    車子自然是某好牌子,至少耳熟能詳,但是並不爛大街那種。


    秦邛打理完那頭,送人上出租車,揮手告別,一通操作熟練、磊落。


    扭過身子來,幾步到錢妮雅和廖米這頭。


    兩個人剛才還在說悄悄話,廖米的眼神對上秦邛的時候,多少有些虛。


    算自己全責?


    她不大清楚,總之是自己開車不小心。


    剮蹭了一下,秦邛的車燈有點歪,車身上一道線,格外明顯。


    廖米盤算著這些傷痕看起來不大,但是銀行卡上的數字絕對不少。


    秦邛這是打算直接抄家?然後把人請迴自己窩裏?


    看戲人的心態和錢妮雅當事人的心態全然不同。錢妮雅還蒙著。她開車一向小心,出這片的時候,全然沒注意還有個路口。等看見來車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幸好對方的車技不算壞,車直接開上了馬路牙子,才勉強躲過一劫。


    剛才撞的時候,心都散了。


    對方從車上下來,罵罵咧咧的時候,錢妮雅才把心安迴腔子裏。


    等對方一通指責,後頭的事情,廖米和秦邛就全知道了。


    錢妮雅嚇的不清,秦邛那頭安頓好了自己朋友,這頭才說:“大水衝了龍王廟。”


    錢妮雅大約是嚇著了,氣場比平時低三度。


    秦邛順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算是安慰。


    “先迴去吧。”


    後頭的事情就比較好料理。


    左不過是秦邛說不用錢妮雅賠,錢妮雅覺得心裏過不去,非要作賠的事情。


    廖米看著秦邛的一通操作,實在是忍不住。


    “你知道整件事情誰最委屈嗎?”廖米喝了一口咖啡。看著外麵的人造瀑布。


    “誰?”秦邛心情不錯,聽大廳裏的鋼琴聲。


    “你那輛新車。”


    車是新買的,當然,就開了那一次。


    慘還是車慘。


    所以修理費也不低。


    錢妮雅掏出卡來的時候,收銀員臉上沒什麽特別的表情,一樣的彬彬有禮,客客氣氣。隻不過說的話,也明明白白:“女士,您卡裏的現金不足。”


    ?


    錢妮雅的卡裏雖然不是很多錢,但也不少錢啊?


    錢妮雅這才問收銀員,“修理費多少?”


    對方說了一個數字,錢妮雅覺得這確定是修車,不是重新買一輛?


    秦邛適時拿了一張卡送了上去。事情很快了結,卻後患無窮。


    錢妮雅從店裏出來的時候,腳底下還有些漂浮。


    秦邛上車了,跟錢妮雅說:“你不用自責,我說了不用你賠的,現在還作數。”


    廖米要是在場,就要開口罵人了,好人壞人都是你做了,你還要點臉嗎?要臉嗎?


    秦邛臉上很無辜,錢妮雅這幾天都沒怎麽睡好,自責多過驚嚇,突然覺得秦邛其實也沒那麽罪無可恕,人家在關鍵時刻不還是很凜然正義的。


    “不是啊,總歸是我的錯,我會過意不去的。”


    “如果那天我不叫你去的話,就不會出這檔子事情了。”秦邛說話的時候,語氣還有些溫柔。後視鏡裏看了錢妮雅一眼,後者全然一副擔憂自責臉。


    “這樣吧,我請你吃頓飯?”錢妮雅說這話的時候,是誠心誠意的。


    所以後來秦邛說:“你最近手頭很緊,就算了吧,等你發工資。”


    錢妮雅覺得秦邛是真的為自己考慮。


    雖然還記得是誰讓自己錢袋子緊張的,不過也不是很打緊,畢竟也是事出有因的,畢竟秦邛也是幫了自己一個忙,所以才作為謝禮的,雖然就是有點兒貴罷了。


    後來錢妮雅跟廖米討主意,“你說這件事情,我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廖米電話那頭坐著秦邛,自然也不敢瞎說,撇撇嘴:“你想怎麽表示?”


    錢妮雅不知道,“我不是不知道,所以才找你出主意嗎?”


    廖米也不知道啊,“你不如直接問秦邛好了,他主意最多了。”


    話是實話。不過這主意不算是好主意。


    秦邛指了指自己。廖米沒懂。晃了晃腦袋。


    秦邛指了指日曆。


    廖米懂了,但還是晃了晃腦袋。


    秦邛不說話了,也不動了。廖米不晃腦袋了。


    “我想起來了,過幾天就是老大的生日,要不然你給他過個生日,他一高興,也算是你表示了。”


    秦邛沒說話,眼神調開了,手搭在椅子背上,節奏很輕鬆的敲擊。


    廖米撂了電話之後,感覺很罪責:“老大,你放過我吧。我覺得我在騙人。”


    秦邛給他倒了一杯酒,玻璃杯推向廖米的方向:“你說的也是實話,我生日確實快到了。”


    廖米扯了扯嘴角,這人倒是慣會安慰人,八成是自己時常安慰人安慰的多了,所以現在做起事情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了。


    “你這樣欺騙人家小姑娘不會內心自責嗎?”廖米覺得還是想問一問,不過就是把話變得委婉了一點,將你的良心不會痛嗎,變成了這樣有禮貌的問話。


    “現在是不太會。”秦邛說的很隨意。


    外麵夜沉如水。


    “那以前會嗎?”廖米覺得重點在現在上。


    秦邛偏過頭來看廖米,“不會。”


    “那以後會嗎?”廖米有時候問題也挺多。


    秦邛心情不錯,所以有問必答:“不會啊。”


    秦邛說這話的時候,很自然聳了一下肩膀,廖米覺得誰被他看上也真的是.......無語。


    欺騙這件事情會不會上癮是不知道,但是被欺騙的人大概是會沉淪在裏麵的,畢竟也不知道是個騙局。


    廖米覺得錢妮雅在這件事情裏麵本身就不具有對等的關係,再者小姑娘對秦邛的生日會這件事情還是挺上心,所以越發在心裏覺得秦邛是個老狐狸了,還是個不要臉的老狐狸。


    錢妮雅和秦邛的共同朋友並不是很多,所以當天就隻有廖米並趙韓,加在一起四個人。


    地點就在趙韓以前的家裏。


    一來是地方比較熟悉,二來是都是朋友,也不用刻意到外麵去吃飯。錢妮雅做菜還能拿得出手,所以除了甜品之外的熱菜都是錢妮雅親自下廚。


    趙韓全程微笑臉,不過等錢妮雅出門拿甜品的時候,臉上的神情就不大好看了。


    秦邛覺得大可不必:“你這是什麽意思?看著不高興的樣子?”


    秦邛說話的時候,還在切一塊牛排。


    “你是不是當我是傻大個兒?”趙韓抿了一口紅酒,“你心裏什麽主意?”


    秦邛似乎很喜歡盤子裏的牛排,切的很仔細,刀很穩,說話的時候顧不上看趙韓:“不懂你在說什麽。”


    廖米決定當空氣人,反正事情的發展全然不在自己的掌握,沒必要拿自己當炮灰。


    空氣人之前,就被趙韓注意到了:“你家廖米都看出來了。”


    廖米愣了一下,尷尬笑了笑:“哎呀,這個氣球挺好看的。”秦邛不是好惹的主兒,趙韓就好惹了嗎?一隻狼,一隻豹,被誰咬到都算不上什麽好事情。


    好在當事人的哥哥並不打算傷及無辜。


    “你最好老實一點。”趙韓正是和秦邛關係好,所以才知根知底,所以才擔心。


    “我就是切個牛排,怎麽不老實了?”秦邛雙手投降狀,顯得很無辜。


    “我不是說牛排。”


    “哦,那你是說過生日的事情?你不是知道嗎?是你妹妹安排的,並不是我。”


    趙韓翻了個白眼,這人裝起來怎麽一股綠茶味兒。


    “行了,人都出去了,你就不用裝了,看著犯惡心。”


    “我又不是盒子,裝什麽。是有點破費了,要不我迴頭請她吃飯還迴去。”秦邛踩著趙韓的鼻子往上走,後者的臉色有些繃不住。


    “我說的意思你應當是明白的吧?”趙韓確定以及肯定,不過不打算點破,萬一對方直接承認,他也不好正麵反駁,反倒給對方一個已告知的護身符,以後萬事都不用避諱著人了。


    “你的意思我不明白。”秦邛送了一塊肉進嘴裏。


    趙韓餐具拍在桌子上,一副開打的狀態。


    那頭錢妮雅拎著蛋糕盒子進了屋。


    氣氛並不是很祥和,錢妮雅問了句怎麽了。


    趙韓兩手撿起來了餐具開始吃飯,表情很淡漠,反正他一直那麽淡漠,錢妮雅倒沒說什麽。


    秦邛臉色就好很多,招唿廖米過來騰挪桌子,插蠟燭。


    整晚就隻有趙韓心裏不爽快,也不是生氣,總覺得不得勁罷了。


    廖米挨著趙韓問了句:“你不同意?”


    趙韓也沒說什麽,“我隻是比較擔心。”


    “我知道你擔心,可是你想想,除了秦邛,別人你就不擔心嗎?其實秦邛好歹你認識這麽長時間,人還是好人。”


    趙韓瞪了廖米一眼,後者不說話了,”ok,你隨意,我去那邊看看燈。”


    秦邛那頭和錢妮雅在看照片。是一副全家福,錢妮雅正好說到趙韓,秦邛抬頭和趙韓對視,兩個人互相舉杯,在空氣裏碰了一下,就像是萍水相逢的禮貌。那一瞬間,趙韓忽然覺得,錢妮雅和自己不是一派的,倒秦邛是一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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