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日子過得好快,算起來劉勝華在看守所關了有大半年了,眼看著同一號子裏的人走的走,來的來,真個是鐵打的看守所流水的新鬼。李安平也走了,應了那句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的老話,各人有各人的辦法,就是劉勝華沒有半點辦法。李安平臨走時說要幫劉勝華想辦法,說成功後要到劉勝華家去做客;劉勝華想死馬當成活馬治吧,就給了個電話號碼。李安平的邏輯很簡單:劉勝華是外地人,外地人才好辦事,收了你的錢把你一放,你走得遠遠的再也不會迴來了,風險非常小。像那個什麽亞可夫一樣,迴了新疆,雷公都劈不到那麽遠,誰會追究?

    李安平出去才幾天,就真的把劉勝華的兩個妹夫找來了。三個人在外麵找人吃飯吃了幾次,最後人家悄悄告訴李安平,說別再亂花錢了,不是我們不幫你,是劉勝華的老板太有勢力,一定要劉勝華坐牢,否則以後誰都敢動老板的錢,老板還有什麽麵子!錢留著進了監獄去活動吧。

    妹夫臨走時見了劉勝華一麵,說家裏的事他們會照顧,放心坐牢,以後再來看望。李安平特意穿著那件高檔毛衣,以示對劉勝華的情意,說你去了勞改隊就寫信來嗬!

    王敏對這事嗤之以鼻,說李安平根本就沒本事幫劉勝華出去。劉勝華說李安平確實是釋放了的,王敏說:“撈偏門這一套,你遠遠不懂。李安平隻是開車的,車主人才是重要角色,車主把李安平弄出去,可能是李安平掌握了太多的秘密,說出來對誰都不好,但並不等於他有多大的本事。他先賺了你一件毛衣,你妹夫來又是他帶著去找人吃飯,說不定你妹夫還會給他個紅包,這樣的日子對他來說已經比過年還好了!”

    行也罷不行也罷,劉勝華再也不像以前那樣患得患失、憂心忡忡;自從得知母親去世的消息後,他變得什麽都無所謂了。連王敏也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麽想開了,他說:“我沒有想開,是想通了!”

    王敏說:“你掉書袋嗬,想開了和想通了不就是一迴事麽?”

    劉勝華說:“當然不一樣,男女為什麽要結婚?因為女人想開了,男人想通了。你說,這一樣麽?”

    王敏裂開那沒牙的嘴笑了:“哦嗬嗬,斯文人也講黃色笑話嗬。”

    劉勝華說:“斯文人也要日b的哦。”

    晚上路春明在被窩裏吃吃地笑(李安平走後,劉勝華就和路春明睡一個被窩),劉勝華問他笑什麽,路春明說:“你說‘斯文人也要日b的哦’那句話,怎麽都不像是你說的。你長的樣子就不像會說這話的,你這種人應該說做愛,我們粗魯人才說日b。”

    路春明笑起來有點帥有點動人,不知怎麽的劉勝華的手一下子就伸過去,一把抓住了路春明的雞雞。路春明嚇了一跳,身子本能地往後縮,可是大鋪上超擠,他沒法縮到哪裏去。他壓低聲音說:“別,別,我不敢笑話你了……”

    劉勝華趁機又摸了一把,覺得自己有點衝動,想一想大半年都沒有性生活了,現在才感到有些渴望。以前聽人家說過,有三個地方最容易發生同性戀行為,就是寺廟、軍隊、監獄,不知以後自己會不會有這方麵的奇遇?

    第二天進來個新鬼,樣子長得還好,白白胖胖慈眉善目的,看著有點滑頭。王敏問他叫什麽名字,迴答說叫普恩凡;再問他做什麽的,迴答說做房地產的。話音剛落,王敏還沒有發號令,眾人就衝上去劈頭蓋臉地狂揍濫扁了一通。普恩凡像殺豬一樣地嚎叫,大家仍不停手,他衝著房頂的哨兵嚷道:“大軍同誌,大軍同誌,救命哦!他們要打死我了,救命嗬!”

    哨兵的槍嘩啦響了一下,眾人嚇一跳,趕緊停手抬頭望去。卻原來是哨兵背槍背累了,換了個肩膀而已。哨兵說:“你們把房價抬得那麽高,窮人都住不起房子,那誰來救窮人的命?給我接著打!不打死就成!”

    眾人哄地像蒼蠅一樣圍上去又是一通揍,普恩凡嚷道:“我不是做房地產的,我是醫生!”眾人就罵他欺騙政府,更應該狠揍。直揍得普恩凡沒有聲音了,王敏這才說:“好啦,叫得越兇說明還沒揍夠,沒聲音時就該收手了。”

    普恩凡的胖臉腫大了幾乎一倍,比豬頭還像豬頭,一個星期後也沒恢複原狀。

    *          *          *

    半夜裏劉勝華睡不著,正胡思亂想著有六國血統的米帥,路春明伸手過來摸他,他也趁機摸過去,然後兩人互相打了飛機。

    *          *          *

    普恩凡說:“花錢月下,不如花錢日下。月下走一遭,不過是浪漫浪漫;日下就不一樣,全身都爽到極!”

    路春明笑道:“你這個狗東西,真是太有才了!”

    普恩凡罵道:“你才是狗東西!你什麽人模狗樣的,也配來罵我?王敏罵我我認了,人家高低是個號長;劉勝華罵我我認了,人家高低是個大學生。你是什麽東西?初中沒畢業,沒一點地位沒一點素質,也配來罵我!我不是什麽東西,我是人!”

    路春明說:“好吧,你不是東西,你這個狗南北,太有才了!”

    豬頭也來湊熱鬧:“那我是副號長,可不可以罵你呢?”

    普恩凡說:“最好不要罵吧,不過級別還是要講的。我家隔壁有個女子,有人問她是不是處女,她迴答:說是吧,我已經生了孩子;說不是吧,我又還沒結婚,就算是個‘副處’吧。”

    眾人皆笑,說看不出普恩凡這個胖東瓜看起來沒一點幽默感,說出話來卻蠻幽默。普恩凡說:“我本來肚子裏就沒有什麽墨水,所以更沒有什麽‘優墨’,頂多是個‘一般墨’。我說的是真事,這事好玩,我就記住了。”

    普恩凡要記住的事情很多很多,最刻骨銘心的就是不能亂要麵子,亂要麵子的結果是沒有麵子。比如說做過房地產,他原來是在房地產公司做過,但和房地產基本不沾邊。老爸看他二十多歲還沒有個正經工作,就托人七彎八拐地介紹找到這麽一份工作,公司老總見他什麽都不懂,讓他端茶遞水打打雜。按說如果是個聰明人,就會瞧瞧別人怎樣做事,然後偷師學藝,慢慢也能長進。可普恩凡的心思不在這上麵,覺得進了房地產公司就是人生最大的成功,日子像神仙一樣,領了薪水夫複何求。這倒也罷了,要命的是他是個碎嘴子,不管老總開會說的話也好,客人來洽談說的話也好,他聽了就去搬弄,以顯示自己見多識廣。不出幾個月,老總就把他炒了。

    老爸把他臭罵一通,又找人介紹進一家診所去幫忙,他這迴用心地學了一點東東,看個小病開個常用藥的沒什麽大差錯。但他覺得在小診所裏太屈才了,總是念念不忘房地產公司,總是告訴別人自己是在房地產公司工作的,卻不料時過境遷,房價已經漲瘋了,民眾對房地產商恨之入骨。

    他一進來就說做房地產的,自然被暴打一頓;如果說是做醫生的,又何至於此?劉勝華和他閑聊,問他究竟對房地產認識多少,他說:“我不知道他們怎樣運作的,隻知道要送超多的禮。有次老板貸款5000萬,那是在調控房地產時期,別家銀行一聽說是房地產公司就不敢放貸。老板馬上把利安房地產有限公司改成利安實業投資有限公司,就貸到了5000萬,除了正常的利息手續費以外,桌底費就給了200萬!”

    劉勝華這次找普恩凡閑聊是有深意的,近來他把《越獄》的情節在心裏全部rey了一遍,想從中找出有啟發性的東東。《越獄》這電視劇在美國不算怎樣走紅,但在世界各地都大受歡迎,特別是在中國更是街知巷聞,弄得米帥成了千百萬中國人的偶像。普恩凡的進來,讓劉勝華想到了那個並不漂亮(起碼以中國人的眼光來看是這樣)的女醫生莎娜,沒有她那天故意不鎖醫務室的門,麥克根本就不可能逃得出狐狸河監獄!

    如果普恩凡判刑以後在監獄醫務室當醫生……

    如果以後普恩凡和劉勝華在同一個監獄……

    如果……

    劉勝華說:“我們集團公司下麵也有分公司做房地產的,你願意多學點這方麵的東東麽?”

    普恩凡喜出望外:“劉勝華大哥,如果我能跟你學習,那真是求之不得!可是我家很窮,沒有什麽能孝敬你的,你不嫌棄我就好!”

    劉勝華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別說什麽嫌棄不嫌棄的話。”

    他拿過來一張紙,在紙上邊寫邊說:“你來看,假設有一個樓盤叫銘福花園,總銷售麵積165,000平方米,平均售價每平方米5,500元,預計銷售總收入就是907,500,000元。

    “我們來算算成本:建築成本320,000,000元;土地交易費77,500,000元;土地交易手續費15,000,000元;土地交易服務費98,500元;土地出讓契稅28,180,500元;營業稅45,375,000元;1。5億貸款的三年利息31,807,706元;土地增值稅預繳27,225,000元;土地使用稅734,400元;交易手續費263,620元;監督管理費907,500元;城市建設專用金36,300,000元;城市維護建設稅2,268,750元;教育費附加1,361,250元;堤圍防護費907,500元;總成本就是587,929,726元。”

    普恩凡插話問:“這些費那些費都是國家規定要交的麽?”

    劉勝華說:“是的,費率是國家規定的。收入減去成本就是利潤,淨利潤是319,570,273元。利潤這麽高,就要交土地增值稅,土地增值稅稅率實行四級超額累進稅率,利潤越高交得越多,最高可交到60%。三六一十八,老板就要交1。8億的稅。”

    普恩凡說:“我死去的爺嗬,超暴利!比我預想的還要多!你怎麽這樣厲害,隨口就說出這麽一大串數字?”

    劉勝華說:“做一行吃一行,你做醫生的,對藥名也能記牢一大串。叫我去記藥名,還不如叫我去死。”

    普恩凡聽劉勝華一口一個醫生,心裏萬般受用。看來以後別說做房地產了,說做過醫生更好,那是有文化的營生。

    劉勝華說:“老板不想交那麽多稅,叫我想辦法把利潤弄到7000萬左右。我就虛加上土地出讓金520萬,土地開發專用金1760萬,向某某公司借款2 億要付3000萬利息,還要轉迴給某某公司代交的利息稅150萬。這麽一弄,最後的淨利潤就變成了7457萬,少交了好多稅。”

    普恩凡歎道:“像你這樣的能人,老板一定給你超高薪。一兩千吧?不止不止,起碼有三千才行!”

    劉勝華無語。他想起以前有次出去小攤上吃宵夜,和上菜的小妹打情罵俏,說和小妹是同行。那小妹興奮地說:“偶爺,那你一定是在五星級賓館當服務員!”

    小攤小妹的最高理想就是當五星級賓館服務員,普恩凡的高薪就是每月三千,存在決定意識,他們所站的位置決定了他們看問題的高度。

    普恩凡說:“我明白了,老板摳門給你很少薪水,所以你才會動他的錢。”

    劉勝華說:“你更應該明白為什麽民眾都恨房地產商人,所以才要那樣揍你。隻是你也有些冤枉,那些錢不是都進老板口袋的,很大一部份進了政府官員的錢包。”

    普恩凡很有些激動:“冤枉的事多了!我不過是開了些不該開的藥給病人,就說我販毒!我是那些人渣麽?我怎會販毒?”

    他剛說完就自知漏嘴,對王敏說:“對不起,我不是說你,我吐屎了,我自打嘴巴!”啪啪地自打了兩下嘴巴。

    王敏說:“我對你說的不感冒,你比我好運,大約判個15年。我喜歡聽劉勝華說事,房地產水深,超多潛水滴。”

    他想了想又說:“江湖水深,超多潛水滴。”

    *          *          *

    大家剛剛慶幸號子裏空了點,又送進來一個新鬼。新鬼沒什麽衰,樣子衰,說話的口氣和走路的樣子大b跩跩的,天生的討人厭。趁著王敏在問話,普恩凡把撲克牌的小點抽出來藏好,等待時機。

    新鬼說,他在電視台工作,是那種有線電視。他的工作就是專門看香港電視節目和鳳凰衛視的節目,凡有敏感性的就屏蔽掉,代之以廣告。王敏問他:“國外的電視節目分兩種,一種收費的,節目中不插廣告;另一種免費的,節目中加插廣告。你們機頂盒收費,月租收費,按頻道還收費,收了那麽多種費,為什麽還在裏麵加插廣告?”

    新鬼得意地說:“所以我們收入高嗬,政策是領導定的,我隻是執行。”

    王敏問:“你這狗屁水平,憑什麽判斷哪些新聞是敏感的?”

    新鬼說:“凡是說國內不好的,包括政治的、災害的,一律不給看。有殺錯,無放過。”

    王敏甩手就給了一巴掌,新鬼嚷道:“你幹嘛打我?”

    王敏說:“你不是說政策是領導定的麽?我就是這裏的領導,打你就是我的政策。我最恨壟斷,尤其恨壟斷了還要得意洋洋的那種!”

    眾人一擁而上,打得新鬼鬼叫鬼叫。打完了,劉勝華說:“你過來!”新鬼挪過來,可憐巴巴地說:“你是個斯文人,不要打我哦。”

    劉勝華說:“我以前不打人的,但是現在我要坐十多年牢,心裏鬼火得很,想練練鐵石心腸。加上我特別恨你們這些在國產廣告中加插境外電視節目的人,今天就拿你開齋吧。”

    劉勝華一腳踢在新鬼的波蘿蓋上,新鬼痛得聲音都發不出來。好一會兒才說:“大哥,你饒了我吧,我不是在國產廣告中加插境外電視節目,我隻是在境外電視節目中加插國產廣告……”

    劉勝華哼了一下:“你在別人的廣告時段加插自己的廣告倒也罷了,為什麽要在節目的正文中加插,害我看不到好節目?你代表政府就可以胡作非為?”

    說完又是一腳,新鬼就癱到地上。普恩凡走過來,把撲克牌伸到新鬼眼前說:“按中國特色的慣例,就是既當裁判員又當運動員,但是我還是給你個機會,由你抽出的點數大小,來決定你要挨幾下。”

    新鬼戰戰兢兢抽出一張,普恩凡笑了:“哈!這迴我可以把進來時挨揍的老本全撈迴來了!偶爺!”

    那張牌是老k,13點。

    新鬼立馬暈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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