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獨禽厘勝身上自有一股痞氣,換身衣裳丟到山窩窩裏,任誰一眼看到都會覺得這家夥不是什麽好人,也不知怎麽就混到了墨家堆裏。


    偏偏嘴中大道理又是一套一套的,難怪能把荀軻給氣得團團轉。


    等院中的荀軻終於體力不支,放下石鎖準備休息片刻時,禽厘勝將吃了一半的橘子丟到桌上,罵了句:“難吃死了。”


    然後快步跑到荀軻身邊,眉眼隻需輕輕一挑,讓人厭惡的表情便活靈活現的出現在臉上,“喲,荀少爺這就不行了?不是說要舉五百次麽?要不我替你把百給抹了?”


    “你……”


    直喘粗氣的荀軻雙目大睜,隻覺這人麵目無比可憎。


    “沒關係,咱們怎麽說也是同門嘛,我當然願意原諒小弟弟的些許冒犯啦,畢竟咱也不是什麽惡人!”禽厘勝笑嗬嗬的湊過去,伸出一隻手掌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還順手揉了一把。


    一眼看去,場麵隻能用兄慈弟順來形容。


    荀軻一口銀牙都差點咬碎。


    世上怎會有這麽賤的人啊!!!


    “閃開,誰說我不能舉五百次了?”


    本已有些力竭的荀軻怒從心中起,不知從何處生來的力氣,猛然舉起石鎖。


    差點就撞在禽厘勝的腦殼上。


    “是嗎?那我可得盯著你,說好的五百個,少一次都不行哦~”


    禽厘勝不以為意,愜意的走到石墩旁坐了下來,指點江山逼逼賴賴:“唉,這個不夠高……高了高了!這樣幾下就沒力氣了。舉啊,你別甩,等會胳膊就廢了!這個好,再來……”


    坐在窗邊的顧擔陷入沉思。


    要不晚上還是把荀軻房間的門給鎖上吧……


    “顧擔!”


    正欣賞好戲的顧擔被一聲唿喚驚醒,一眼便看到許誌安自小院門前邁步而來。


    “許叔,您來啦?”


    把蒼交給禽厘勝代為照應,顧擔連忙迎了上去。


    “這是你要的內息之術,都給你找來了。現在先跟我去裕王府一趟吧,裕王府那邊傳來消息,嬴王妃……怕是時日無多了。”


    將手中的幾本書拍在顧擔的胸膛處,許誌安又道。


    “好。”


    顧擔接過書籍,也不廢話,早在幾天前這件事便通知過他。


    ……


    裕王府。


    裕王在民間聲名不顯,可在皇都中府邸卻是占地極大,異常豪華。


    亭台樓閣自是雕欄玉砌,小橋流水潺潺東流,假山園林應有盡有,房簷上掛著萬千風鈴,少許微風吹拂,便有萬千悅耳輕靈之音溫柔響奏。


    各種奇珍異樹自是不必多言,每一處院落都顯得恰到好處,絕對是有高人指點。


    偶爾走過假山,便像是換了一場人間盛景,或是花草怡人,亦或怪石嶙峋,間有虛亭聳立,湖中映舟,蒼石倒銜,華池泛彩,廊腰縵迴,簷牙高啄,各抱地勢,美不勝收!


    親自步入其中,或許才能夠明白幾分宗明帝為何想要修築萬壽仙宮。


    連皇子都有如此排場,老爹又豈能差勁?


    皇都中再怎麽寸土寸金,龍子皇孫可不缺享受的地方,一人便可占廣廈千萬。


    若非有裕王府的家仆在前方領路,七拐八繞間換個方向感稍差一點的,怕是會直接不知身在何處。


    終於,當走到一座院落門前,帶路的家仆停了下來,畢恭畢敬的說道:“前方是林王妃的院落,需等人通報一聲,二位稍等片刻。”


    第64章 再見故人


    “林小依?”


    顧擔聽到林王妃幾個字,下意識的說道。


    一旁原本頗為恭敬的家仆目光看來,不滿訓斥道:“豈能直唿王妃姓名?!”


    在這個時代,龍子皇孫與尋常人有著天然且不容置疑的隔閡,哪怕是嫁入到皇家中的女子也是如此。


    便如同那傳說中的仙門也似,踏入其中過往便幾近煙消雲散,不說塵緣盡斷,自此之後所有的社交也都將圍繞著寥寥數人展開。


    曾經的好友、故人關係無論好與不好,聯係是必然要斷的,身份間的差距和限製將會把所有人牢牢鎖住,連名諱都不能輕易提及。


    所謂的吃人,便是藏在這方方麵麵間。


    “顧哥與我自小相識,喊聲名字有何不可呢?”


    輕柔聲音自院落間傳出,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一人嫋嫋娜娜間向著此處走來,其身著刻絲泥金銀如意雲紋緞裳,舉動之間衣袖飄搖,好似天邊雲朵踏月而來,金線憑引,勾勒出曼妙身姿。


    上梳祥雲髻,三千青絲如雲盤迴,淩托頂上,便如那雲紋般搖而不脫,仙氣沛然。


    林小依走了過來,“顧哥,好久不見。”


    顧擔略略打量了兩眼。


    十幾年未見,小依年歲將至三十,正是女子最為風韻非常的年紀,哪怕隻是站在那裏,便顯出幾分嫵媚妖嬈。


    歲月的打磨消減去過往的青澀靈秀,卻也補上了動人的成熟風韻。


    極好的生活環境卻讓她保留了少女時清麗脫俗仍不減,歲月又送來嬌媚風情自身出。


    白皙嬌嫩的肌膚好似吹彈可破,臉上的紅潤又絕非胭脂肆意填裝,好似天際晚霞映入簾,眉如遠黛腰身似柳,音溫聲巧自俏人。


    一眼看去,紅顏禍水。


    都說歲月是把殺豬刀,可這把刀啊,在美人麵前終歸要遜色三分。


    顧擔執手迴禮,開口道:“見過林王妃。”


    一聲問候,可悲的厚壁障終歸撲麵而來。


    林小依臉上的笑容似有那麽一瞬間僵住,美眸流轉間也在打量著顧擔。


    十五年過去,歲月亦是在顧擔的身上留下了些許痕跡。


    原本就不多的少年氣已不見半分蹤跡,他身著青袍,再無半分妝點,身軀挺拔恍若青鬆傲立,連印象之中那張足以使得龍顏側目的俊臉都蓄上了胡須,添上些許穩重。


    念言公子,溫潤如玉。


    若不是那眉目間終歸過於冷清,這樣的玉人便好似自畫中走出,為人間添上三分彩。


    “娘親,他好好看!”


    一小女子撲了過來,美眸眨也不眨的盯著顧擔,“我想讓他做我師傅怎麽樣?”


    顧擔低頭看向比林小依還要矮上一頭的小姑娘,恍然間似乎又看到了十五年前的林小依,有八九成相似,隻是更為活潑大膽靈動些。


    “這是我的女兒。”


    林小依伸出手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笑罵道:“上一邊玩去。”


    一切忽然有了實感。


    “怎麽,糟老頭子在這兒不招待見是吧?”


    一旁的許誌安臉都要黑了。


    當初撮合的時候一個不說話,一個掉頭就跑。


    現在孩子都能拆家了,擱這兒當麵敘舊呢?


    “許叔哪裏老了?看您一點沒變,我都不敢相認呢!這樣的養身術您可不能私藏才是。”將懷中女兒哄走,林小依笑意不減,親切溫和的說著,全無王妃的半點傲氣。


    隻是顰笑之間,嫣然有距;動靜之中,禮儀不減。


    三人簡短敘舊,無非也隻是當年如何如何,這裏畢竟是裕王府不是太醫院,許誌安也不可能撿著林小依小時候古靈精怪的事情說,大半時間都在聲討顧擔。


    一旁的家仆看著眼前一幕,覺得有幾分溫馨,又覺得有些古怪。


    十幾年未見的友人和師長相逢,大概就是這樣的吧?


    閑談的話沒有太多。


    他們畢竟是為正事而來,先過來探望一番小依還是靠著太醫院中的情誼,又不是貨真價實的娘家人,自然也不方便在此處待太久。


    等到氣氛融洽起來,林小依便道:“這次麻煩許叔其實是我的主意,嬴姐姐的身子怎麽都治不好。先前有方士在時,那清平子還來看過,留下些許丹藥。雖不能治,卻也能緩解幾分。


    隻是……如今留下的丹藥已要用完,方士又一走了之。人命關天,哪怕有半點機會都不容放棄,隻好請您來一趟。”


    許誌安微微點頭,“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吧。”


    這一次林小依帶路,走到另一處別院前,輕輕扣響院門。


    婢女走來見到小依,恭敬的點頭讓開道。


    一行三人走進內屋之中,床榻上躺著的,便是嬴王妃。


    嬴王妃的麵色極差,臉白的像是寒冬之雪,房間內更是擺著好幾個大火爐,剛走進去便有熱浪迎麵而來。


    冬日已過,她的身上卻蓋著好幾層的被子遮住身軀,僅僅露出一個頭來。


    繞是如此仍有冷汗不斷自其臉上滑落,看模樣本該有幾分姿色的臉頰卻凹陷進去,說一聲形銷骨立絕無半點差錯。


    早在來的時候,許誌安就曾告誡過顧擔,嬴王妃所得的乃是未曾聽聞過的惡疾,世間並無對症之藥。


    那清平子也不過是想出些辦法暫時壓製一二,卻也不能根治。


    早就有太醫過來看過幾次,連壓製都做不得。


    這一次也是無可奈何之下的傳喚,還不行,那就隻能讓嬴王妃等死了。


    靠近床榻,一股惡臭味傳來。


    嬴王妃微微睜開的雙目見到來人,臉上泛出驚恐與抗拒的神色。


    嘴唇嗡動間似是想要說些什麽,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待在房間中的婢女見到這一幕,眼淚不由自主的滑落而下,低聲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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