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我大可汗,手握旌與旗。下不見江海,上不見雲霓。天亦無修羅,地亦無靈祗。上天與下地,俯伏肅以齊。何物蠢小醜,而敢當馬蹄!”軍歌嘹亮,蒙古軍軍歌《阿刺來》在冰天雪地中迴蕩,仿若黃鍾之音,歌音雄偉壯麗,渾然若出於甕。鼓舞著蒙古軍將士的精神,也讓他們熱血沸騰,忘記了饑餓與疲憊,也忘記了昨夜在九謖山的徹底慘敗,踏著冰雪大步前進,氣勢無雙。

    “翻過這座山,再往前走五十裏,就是武陽關了。”盡管糧草輜重已經全部丟失,出發時的十五萬大軍也變成了勉強湊滿十萬軍隊,但解誠和張柔這兩個蒙古萬戶與高唱軍歌的蒙古將士一樣,臉上還是絲毫不見頹廢,全都是意氣風發,雙雙指著北方命令道:“傳令下去,讓士兵們加快速度趕路,隻要到了武陽關,我們就有熱飯吃,有熱被窩睡了。”

    “得令!”騎著快馬的數十名傳令兵抱拳,郎聲答應,然後各自催動戰馬跑向自己負責的隊伍區域,各自高聲大叫,“將軍有令,加快速度,再走五十裏路,就可以到我們的武陽關了!到了武陽關了,我們就有飯吃、有被窩睡覺了!”

    “嗚唿!好呀!”士氣高昂的蒙古軍隊伍中響起陣陣驚天動地的歡唿聲,行軍速度陡然又加快了許多。見此情景。解誠不由向張柔感慨道:“張老將軍,真是虎父無犬子啊,如果不是弘範少將軍組織出色,又能提出以軍歌鼓舞士氣,我軍現在地士氣和精神,簡直不敢想象將是什麽樣的狀況。”

    “解將軍太誇獎犬子了,弘範也就是組織隊伍和陸戰上還勉強些。到了水戰上,還需要你不吝賜教。多多點撥才是。”張柔手撚花白胡須,微笑著謙虛又為兒子表明功勞。解誠苦笑,誠懇道:“張老將軍放心,迴到大都之後,隻要王爺還給末將留一條命,解誠一定把平生所學的水戰戰術對少將軍傾囊傳授——隻是不知道解誠有沒有這個報答張老將軍父子的機會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解將軍切不可意誌低沉。再說重用那隻黃老狗。也是王爺的決定和老禿驢子聰的煽風點火,不能全怪在解將軍身上……”張柔安慰解誠的話還沒說完,前方忽然又快馬奔來一名斥候,一直跑到解誠和張柔麵前方才勒住馬頭,滾下馬鞍抱拳稟報道:“啟稟解將軍、張將軍,我軍前方十裏處,出現上百名武陽關守軍敗兵,領頭一人自稱武陽關守將千戶朝魯。希望求見二位將軍稟報武陽關失守之事。”

    “武陽關失守了?!”張柔和解誠都已經算是在戰場上摸爬滾打數十年地老將,

    可是在聽到這消息後,兩人立即都嚇得麵如土色,險些從馬鞍上滾跌下來。張柔第一個吼問道:“武陽關失守了?怎麽可能?宋人的軍隊是天上掉下來地嗎?”

    “迴稟張將軍,聽朝魯將軍說,那支突然出現搶占武陽關的宋人軍隊不是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宋人淮南東路軍、李庭芝統屬的部隊。”報信那個斥候很有原則,很誠實的迴答了張柔的疑問。而他的話音剛落,張柔和解誠沒有人色地臉已經出現些人色——準確來說是死人的臉色,彼此對視一眼後,兩人不約而同的大罵了一句,“賈老賊,我操你娘!”

    ……

    高達,呂文德,李庭芝,文天祥。陸秀夫。張世傑,邛應。曹世雄,薑才,範天順,牛富,伍隆起,淩震……,將星璀璨,南宋能拿出手的將領軍官,在這一刻幾乎盡數登場雲集德安府。猛將如雲,謀士細雨,將士用命,文官不貪財,武將不怕死,天時地利人和盡在賈老賊之手,用這麽一套班底去打已經囚在籠中、彈盡糧絕的敵人,賈老賊要是還打不了勝仗——那他幹脆買一塊豆腐迴來,一頭撞死算了……

    “丞相,進攻吧!”盡管從認識賈老賊以來就三天兩頭在戰場上受傷,但邛應還是不願汲取教訓,賈老賊剛剛升帳,他就迫不及待的大叫道:“弟兄們都想把韃子滅了再過年,士氣高昂,正是進攻的好時候啊。”

    “丞相,總攻吧,我們已經關上韃子北上南下的大門,可以打狗了!”“恩相,末將願為前部先鋒,為你去把解誠和張柔地狗頭拿迴來!”“丞相,趕快打吧,打完了韃子,弟兄們也好過年。”除了高達和呂文德之外,幾乎所有的宋軍將領都向賈似道表達了強烈的求戰欲望,希望盡早結束戰爭,早些打完仗讓士兵們過一個安穩年。賈似道卻對眾將的請求不動聲色,隻是習慣性的用手指敲打著桌麵,象是在盤算什麽。

    考慮良久後,賈似道擺擺手,示意眾將停止說話,待帳中安靜,賈似道這才轉向坐在旁邊的新任監軍忠王趙禥問道:“王爺,依你看,我軍是否應該立即發起進攻?”趙禥瞪大了呆滯地眼睛,半晌才想到去問站在他背後的全玖,“王妃,本王怎麽迴答?”

    “賈丞相,如何用兵,何時發動進攻,這些都應該是你考慮的問題。”全玖的聲音比外麵的冰雪還要寒冷,麵無表情的說道:“王爺隻管監督軍隊,其他事情不歸他管轄。用兵的事,請賈丞相自做主張。”

    “咦,這毒婆娘轉性了?竟然不利用這個機會搶功勞?莫非她真沒猜出我打算做

    什麽?以她的本事,應該不可能看不出來啊?”賈似道心中納悶,他本是故意買一個破綻給全玖。隻要全玖說出賈似道準備幹什麽,賈似道就把收尾功勞分給趙禥——隻是沒想到全玖根本不吃這一套。疑惑不解下,賈似道隻得轉向同樣不說話保持冷靜的高達和呂文德,“高將軍,呂將軍,你們怎麽看?”

    “末將反對立即進攻,關門打狗容易。狗急跳牆反咬我們一口,那我們地損失就大了。”因為手下有邛應那麽一個瘋子地緣故。高達從江西帶來地軍隊在曆次戰鬥中雖然功勳顯著,損失也最為慘重,所以高達很容易就理解了賈似道的用心,沉聲說道:“以目前地形勢,強攻隻是下策,惟有另辟蹊徑,設法以最小的損失消滅韃子主力。這才是上策。”

    “韃子的軍糧已經被燒光了,現在就發動進攻,韃子還有一定戰鬥力,我們地損失肯定不小。”呂文德也讚成高達的看法,“依末將看來,我軍發動總攻地時間必須推遲,先讓饑餓和嚴寒最大限度消耗韃子實力,然後再發取進攻不遲。”

    “二位將軍之言。正合本相之意。”賈似道鼓掌笑道:“蟻多咬死象,嬌妻美妾多了玩死大丈夫——抱歉,本相忘記王妃在場了。韃子軍隊雖然被我軍包圍,但他們還有近十萬之眾,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我軍如果立即發動強攻。雖然能夠獲勝,自身損失也必然重大,加上九謖山到武陽關之間地形比較開闊,利於韃子騎兵作戰,把他們逼到絕境了,也許我們還要得不償失。所以說,諸位將軍切不可抱著速戰速決的急切心態,要做好繼續打持久戰的準備。”

    “賈丞相思慮周全,體恤將士,愛兵如子。末將等謹遵丞相號令。”賈老賊身邊永遠不缺阿諛奉承的小人。滿帳響起的馬屁聲令恨透賈老賊的全玖幾乎做嘔,賈老賊卻聽得洋洋得意。頗有些飄飄然的感覺。這時候,賈老賊地狗頭軍師廖瑩中忽然開口說道:“恩相,請容下官插一句嘴,蒙古韃子隊伍中擁有大量騎兵,雖說從九謖山到武陽關這一段路兩旁都是崇山峻嶺,很難穿越逃脫,但韃子完全可以宰馬為食,幾萬匹戰馬,足夠韃子吃上一兩個月了。時間拖得太久,軍資開銷巨大,大宋國庫難以為繼,隻怕恩相和王爺無法向朝廷交代。”

    “恩相,廖大人所言極是。”賈老賊的專用外交騙子兼狗頭參謀宋京也有些擔心,“還有更危險的一點,雖然我軍奪迴了天險武陽關,完全能擋住韃子的所有援軍。但以忽必烈的性格,他如果知道他的主力被圍,十有八九又要打臨安的主意,借恩相的政敵之手營救他地主

    力。”

    “你們說得對,是有這些可能。”賈老賊又閉上眼睛敲起了桌子——他的主力軍隊加上李庭芝的五萬援軍,每天要消耗十萬貫以上的軍費,時間拖久了,南宋國庫能否繼續支撐確實是一個大問題。沉思片刻後,賈老賊睜開眼睛,沉聲道:“既然如此,你們覺得本相招降被包圍的這批蒙古韃子如何?”

    “招降?”宋軍眾將麵麵相窺,心說這麽多敵人,能招降過來嗎?賈老賊的專用外交騙子宋京更是麵如土色——賈老賊用招降計,十有八九又要把他推到前麵。賈老賊敲打著桌子說道:“當然,想要招降韃子軍隊中地蒙古人和色目人士兵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如果把韃子軍隊裏的漢人招降過來,那再解決剩下的蒙古士兵和色目士兵就容易多了。”

    “恩相,小人腿疼。”宋京差點沒哭出來,趕緊捂住左腳大腿說道:“昨天晚上從九謖山騎馬到這裏的時候,因為天黑,小人不小心從馬上跌下來摔傷了腿,走不了路也騎不了馬……哎喲!疼死我了!”

    “媽的,走不了路?剛才進帳的時候你怎麽歡蹦亂跳的?還跑在最前麵?”宋軍眾將對宋京的貪生怕死一起嗤之以鼻。賈老賊卻揮手道:“放心,本相不打算派你去韃子軍隊裏策反——估計你去也沒用。郭靖,給宋大人安排一張椅子,讓他坐下說話。”

    “謝恩相。”宋京的臉紅得象猴子屁股,厚著臉皮坐到郭靖給他搬來地椅子上。賈老賊卻離座站起,冷笑道:“本相就不信了,蒙古韃子如此殘暴地殺害北方漢人,他忽必烈軍隊裏的漢人就不會生出二心?傳令下去,挑選三百名大嗓門地輕騎兵準備,再給讓隨軍工匠打造三百支銅皮喇叭。廖瑩中,準備紙筆,記下本相接下來說的話。”

    “恩相,下官準備好了。”宋軍軍官中文筆最好、記錄速度最快的廖瑩中備好文房四寶,提筆飽蘸墨汁準備。賈老賊緩緩說道:“蒙古軍隊裏的漢人兄弟們,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你們發大財的好機會來了。即刻起,你們中間隻要有普通士兵投降,每人賞錢一貫,另賞美酒一壺,熱騰騰的肉夾饃十個;十夫長帶隊投降,賞錢三十貫,美酒佳肴一桌;百夫長帶隊投降,賞白銀十兩,好酒好菜三天管飽,在戰俘營中享受我軍同等級軍官待遇;千夫長帶隊投降者,賞白銀百兩,好酒好菜享受一個月,在戰俘營中除了享受同等級待遇外,另有歌女一人服侍。萬夫長帶隊投降……”

    “不要臉。”全玖猜到賈老賊在打她帶來的歌女主意,立即在心裏哼哼起來。賈老賊則開始有

    些遲疑,“漢軍萬夫長帶隊投降……這個,解誠,張柔,隻要你們願意,本相和你們一切條件都好商量,總之保管你們滿意。廖瑩中,本相這是口述,你斟酌著潤色。”

    “迴恩相,下官知道。”廖瑩中點頭答應,飛筆草就。旁邊的高達和呂文德等人卻有些好笑,高達搖頭道:“丞相,你這招有用嗎?解誠和張柔的領兵能力都不弱,這招對他們的軍隊隻怕不管用。”

    “別急,本相還沒說完。”賈老賊揮揮手,繼續說道:“另外我大宋軍隊還開展人頭收購活動,專門收購蒙古韃子士兵和色目人士兵人頭,投降大宋的漢人士兵如果帶蒙古人和色目人的人頭過來,除了享受投降待遇外,每個蒙古士兵的人頭還可買到五兩白銀的高價,色目人的人頭減半;每個蒙古十夫長的人頭可以賣到二十兩白銀,百夫長人頭收購價為白銀百兩或等價黃金,千夫長人頭價格最高,白銀五百兩——夠你花一輩子了。如果拿著張柔、張弘範和解誠其中一人的人頭過來,不管他們的人頭有多重,也不管你們有沒有在他們的腦袋裏灌水加重,都賞給人頭重量十倍的黃金!”

    “恩相,張弘範隻是個小角色,用不著開這麽高的價格吧?”廖瑩中停筆問道。賈似道一揮手,“沒關係,本相最恨的人就是張弘範,能買到他的人頭,本相可以賞給更高的價格。”說罷,賈老賊又問道:“寫好了嗎?寫好就讓多謄寫幾份,讓那三百名大嗓門的背下來,每五十人為一組穿插到蒙古韃子駐地附近整齊唿喊,讓蒙古軍隊裏所有的漢人士兵都知道,發財的機會在等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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