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妴陪著賈似道匆匆趕到大帳時,不用賈似道吩咐,李妴便主動的留在宋軍中軍大帳行轅之外,賈似道則領著郭靖等一幫親兵直接進帳,而高達、呂文德、韓震、廖瑩中、宋京和陳宜中等六人早已在帳中等候。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官職相對較小的賈似道親信翁應龍——他也是賈似道點名叫來參加會議的人。這些人除了專管機密情報的廖瑩中外,並沒有一個人知道內情,全都是緊張的看著賈似道,暗暗猜測發生了什麽重大事件。

    “都坐下,都坐到火邊來。”賈似道率先坐到炭火旁,招唿眾人圍著火爐坐下取暖,然後才命令道:“廖瑩中,這裏都是本相的心腹愛將,把情況給大家介紹一下。”無師自通的賈似道頗有籠絡人的天分,一句‘心腹愛將’讓高達、呂文德和翁應龍等人一陣感動,身體暖洋洋的舒服,與賈似道的關係頓時又拉近了幾分。

    “事情是這樣,我們打入蒙古軍內部的細作黃藥師,因為運氣好和機緣巧合,今天正午已經被忽必烈任命為中書省平章政事,掌握了大量蒙古軍的機密!”廖瑩中首先介紹道。話音剛落,高達、韓震和呂文德等宋軍高官便一起傻了眼睛,異口同聲道:“中書平章政事?這老小子也爬得太快了吧?比我們的品級都還高!”賈似道也苦笑道:“豈止是爬得很快?簡直就是往上飛!雖然隻是虛銜——但已經隻比本相低一級了。”

    “也好,我們有了一個這樣的細作。今後地仗好打得多了。”呂文德鼓掌笑道。廖瑩中則臉色嚴肅的說道:“呂大人先不要高興,黃藥師升官之後,給我們送來的第一個情報就是子聰那個臭禿驢向忽必烈獻釜底抽薪之計,建議忽必烈向臨安派出使者,直接與我們大宋皇帝議和;同時用金銀財寶賄賂我大宋朝臣,煽動我大宋的禦史言官對賈丞相兩次背棄和約的事群起攻擊,想讓朝廷把賈丞相除掉。讓賈丞相變成第二個嶽武穆和韓侂胄。忽必烈當時就采納了子聰計策,立即派出阿合馬與察必帶上大量金銀財寶與議和國書。順江而下往臨安去了。”

    “黃藥師還在情報的最後特別指出,忽必烈這一次的重點賄賂對象是丁大全,聽忽必烈和子聰地口氣,丁大全和他們似乎有過合作的先例。”廖瑩中將情報說完,高達、呂文德和陳宜中等六人一起臉上變色,紛紛大罵道:“奸賊!好歹毒地計策!”“狗韃子,沒膽子和我們賈丞相對陣。隻會使些雞鳴狗盜的卑鄙手段!”也有個別冷靜的擔心道:“不管怎麽說,忽必烈這一手是夠毒狗狠的。賈丞相指揮我軍連戰連捷,消息傳到臨安,不知道多少陰險

    小人妒忌眼紅。上次賈丞相懇求朝廷多發棉衣和軍費,不少小人都已經在指責賈丞相是在謄養驕兵悍將,這樣一次又有背棄和約的口實,再加上忽必烈的金錢攻勢——說句不吉利的話,隻怕賈丞相真要步嶽武穆和韓侂胄地後塵了。”

    “丞相。立即發起反擊吧。”高達建議道:“先下手為強,乘著朝廷還沒來金牌催你退兵,趕快反擊把韃子的主力打退了,我軍才能夠後顧無憂。”

    “本相也這麽想過,可力量不夠啊,我軍不擅野戰。韃子騎兵在陸地上天下無敵,我軍就算即刻渡江,也沒把握取勝。”賈似道信口胡扯——按高達的主意,賈似道即便在渡江後取得勝利,朝廷上也照樣能把賈似道罷職為民,賈似道可沒那麽傻。賈似道又冷笑道:“高達將軍不必擔心,忽必烈這一招用來對付正直不阿的忠臣,那是戰無不勝。但本相雖是大宋忠臣,而正直不阿嘛——本相覺得那玩意太累,就沒帶在身上。”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賈似道的話惹得高達等人一陣輕笑。賈似道也跟著笑了一陣。然後收起微笑說道:“本相已經考慮好了,本相準備秘密返迴臨安一趟。他忽必烈不是帶著大批的金銀財寶去賄賂官員議和嗎?本相也帶金銀財寶迴去——就帶忽必烈送給我軍那批金銀珠寶迴去收買朝廷百官,讓朝廷對忽必烈全麵開戰!他忽必烈不是想換掉本相嗎?本相收買朝廷給本相增派援軍,有了援軍配合,我軍就能全殲忽必烈的主力大軍!”

    “末將反對!”高達氣唿唿的說道:“我們在前方流血流汗,好不容易打得韃子服氣,逼得韃子拿金銀珠寶買路,這是弟兄們用血用命換迴來地,怎麽能拿去給那些貪官汙吏?”

    “金銀財寶是死物,留在手裏也不會生兒子。再說這些金銀財寶也不能當軍餉發給士兵,隻能上交朝廷。”賈似道耐心解釋道:“但是拿去賄賂那些官員就不同了,那些官員隻要站在我們一邊,我們就有源源不斷的銅錢給弟兄們支付軍餉,給弟兄們養家糊口。而且本相把這些金銀財寶送給他們,隻是暫時放在他們手裏,讓他們不要在後麵拉我們軍隊後腿,等我們打了勝仗,有了底氣,就可以從他們手裏要迴來——連本帶利的要迴來。”

    “丞相,我知道你是打主意和他們秋後算帳,可……”為人正直的高達本來還想反對。他的好友呂文德卻阻止道:“老高,不要反對了,賈丞相要想留下繼續領導大軍與忽必烈決戰,這是唯一的辦法。你要是堅決反對,等於就是把賈丞相往嶽武穆和韓侂胄地老路上逼!”高

    達啞可無言,嶽飛與韓侂胄力主抗金,隻因自己人扯後腿功敗垂成,兩人都被大宋朝廷冤殺,賈似道這些天的表現高達都看得一清二楚。稍有不慎,賈似道就要走上他們地老路了……

    “既然大家都不反對了,那事情就這麽決定了。”賈似道緩緩說道:“和增援潭州一樣,本相走後,軍中大小事務就交給高達、呂文德和韓震你們三個協商解決,遇到分歧的時候,以高達的意見為準。總之一句話。你們要繼續拖住忽必烈的主力,直到本相帶著援軍迴來。再與忽必烈決戰。宋京,廖瑩中,陳宜中,翁應龍,你們四個這次陪本相迴臨安,為了保密起見,這次打宋京的旗號。”

    “恩相。小人隻是一個軍械官,和你迴臨安有用嗎?”翁應龍小心翼翼的問道。賈似道答道:“本相聽說朝廷頭號諫官翁應弼是你大哥,這次本相要借禦史言官幫本相說話,當然需要你去做你大哥的工作。你地職位暫時由韓震兼著——韓震,你一定要注意手雷技術地保密。”

    “恩相放心,下官誓死不讓手雷落到韃子手裏。”韓震點頭答應。翁應龍卻苦笑道:“恩相,翁應弼是我大哥不假,可我和他從不往來啊——我十四歲地時候偷看隔壁許寡婦洗澡被人發現。許寡婦上吊死了,小人也被趕出了家門,有二十來年沒和我大哥說話了。”

    “娘的,我手下都是些什麽人啊?”賈似道在心中暗罵,又皺道:“這個本相不管,你自己想辦法和翁應弼緩和關係。手足親情,隻要你把話說好聽些,你大哥不會不認你這個兄弟。”說罷,賈似道又咳嗽一聲說道:“還有一件事,你們也知道,本相因為大病一場忘記了以前地事,對朝廷幾乎是一無所知,你們給本相介紹一下朝廷裏的情況,那些人說話最管用?尤其是那些人會幫我們說話、那些人能在皇上麵前說上話?還有那些人會和本相做對,他們又有那些在皇上麵前說話?”

    “迴恩相。眼下在朝廷裏和皇上麵前說話最管用的是四個人——閻馬丁董。”說到鬧窩裏鬥和打橫拳。賈似道手下就人才濟濟了,尤其是狗頭軍師廖瑩中。那更是行賄送禮、栽贓誣陷和坑蒙拐騙的行家裏手。廖瑩中介紹道:“閻是指閻貴妃,自恩相的姐姐賈貴妃不幸病逝之後,閻貴妃就獨占皇上地恩寵,很得皇上喜愛,她的親戚在朝廷裏勢力也很大。馬是指馬天驥,雖然他因為瞞報蒙古韃子攻打鄂州的軍情,已經失寵被貶,但駱駝死了比馬大,他在朝廷上的黨羽還是很多的,而且馬天驥的外甥死在恩相手裏,估計他不會與恩相合作。”

    “丁就是丁大全了,這個家夥最難對付,貪財好色又生性妒忌,恩相這次的軍功這麽大,他肯定心裏不會舒服,加上他和忽必烈的關係,相信他將是丞相最大地絆腳石。不過這人極度貪婪,隻要恩相舍得下血本,也不是沒有可能爭取到他的支持。”廖瑩中繼續介紹道:“至於董,是大內後宮總管董宋臣,是最得皇上喜愛的太監。宦官向來貪財,恩相隻要給他的好處足夠多,是個可以爭取、也比較容易爭取的對象。”

    “董宋臣容易爭取,馬天驥肯定和本相做對,這兩個人互相抵消吧。”賈似道沉吟道:“這麽說來,本相此行的勝敗關鍵,將在於能不能爭取到閻貴妃和丁大全幫忙說話了。”

    “廖大人,你剛才算漏了兩個人,一個肯定會鐵了心和恩相做對——左丞相吳潛,那個老頑固肯定不會容忍恩相兩次背棄和約。另一個則能幫恩相在皇上麵前說上話,甚至有可能幫恩相秘密見到皇上。”賈似道麾下另一個窩裏鬥和打悶棍地大行家宋京說道。賈似道大喜,“是什麽人能幫本相?本相之所以秘密返迴臨安,就是因為前軍主將非奉詔不得迴京,怕又背上一條殺頭大罪。如果他能本相秘密見到皇上,事情就好辦得多了。”

    “忠王趙禥,他能幫恩相。”宋京解釋道:“皇上的兩位太子都先後病死,趙禥被皇上收為義子,已經是把他當做太子培養。皇上也很有把他立為太子的打算,試探著詢問朝臣意思,遭到吳潛那個老頑固堅決反對,其他大臣也各有各的打算,想要擁戴和自己親近的宗室子弟為太子,全都沒有說話,當時隻有恩相你對皇上說‘此乃聖上家事,理應由聖上獨裁’。雖然立忠王為太子的事被皇上擱置下來,但就憑這一點,忠王殿下就肯定會把恩相當自己人看。”

    “原來本相以前還幹過這麽漂亮的事,這下子好辦了。”賈似道高興得直搓手。宋京又說道:“而且忠王要想當上太子,就離不開大臣擁戴,對忠王來說,恩相你越是位高權重,他就越有希望。所以下官敢斷言,隻要丞相去找他,他就一定不惜遺力的幫忙到底。到時候丞相隻要讓忠王出麵,請皇上到忠王府上一行,恩相不就可以見到皇上了嗎?”

    “很好,本相一到臨安,馬上就去找忠王。你們再仔細想想,還有什麽好主意?”賈似道大喜過望的問道。廖瑩中不願風頭被宋京搶光,馬上說道:“聽說皇上很喜歡一個名叫唐安安的臨安名妓,恩相也可以走走她地門路。”

    “清流名士多出自太學,太學生又以理學家留夢炎馬首是瞻。”曾經地太學生

    陳宜中不甘示弱,也向賈似道獻計道:“那留夢炎本是下官老師,下官很了解他,知道他雖然滿口仁義道德,肚子裏卻盡是男盜女娼。下官這次迴臨安,可以借口宴請老師把他騙出來灌醉,然後弄一個妓女在他床上,到時候恩相出麵要挾,他想不聽恩相的話也不行。”

    “恩相,下官有辦法擺平大哥了。”翁應龍也出來表功,“下官突然想起,我大哥小時候曾經把老鼠放進私塾老師地食盒裏,後來又栽贓給同窗,他要是不認我這弟弟,我就用把這件事捅出去威脅他……”

    “閻貴妃有一個同父同母的哥哥,現在正在朝廷裏任職,咱們可以去走走他的路子。”

    “馬天驥有一個獨生子,平時裏仗著馬天驥的勢力胡作非為,欺男霸女死有餘辜,咱們可以替天行道把他宰了,然後嫁禍到蒙古使團頭上。這樣馬天驥肯定痛恨蒙古人,即便繼續和恩相做對,也不會那麽鐵心了……”

    “董宋臣的侄子……”

    賈老賊的幾大走狗你一言我一語,爭先恐後的給賈老賊出主意,賈老賊是聽得眉開眼笑,連連點頭。旁邊的高達和呂文德兩人卻聽得麵麵相窺,同時在心底升起一個念頭——幸虧我沒和賈老賊以及他的走狗做對!

    南宋開慶元年,蒙哥汗八年閏十一月二十四日清晨,南宋右丞相賈似道率領廖瑩中、宋京、陳宜中與翁應龍等心腹,帶上郭靖等一幹親兵與美女保鏢李妴,帶著滿滿兩大船的金銀珠寶,也帶著宋軍全殲蒙古主力的希望,打著宋京的旗號,取道長江水路秘密返迴臨安。出發那一刻,灰蒙蒙的天空又飄下朵朵雪花,仿佛是老天爺都在憤怒——賈老賊,你禍害青石磯的蒙古韃子就算了,還想去禍害臨安的南宋官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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