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韃子,保家國!”宋軍主力船隊和鄂州援軍的到來,徹底逆轉了整個青石磯戰場的形勢,已經渡過長江的蒙古騎兵不但失去了救援滸黃州的目標,反而被宋軍船隊和何康、高達包圍在長江南岸,進退兩難。見此情景,整個戰場上的宋軍歡聲雷動,爭先恐後的向渡口包抄,堵截正在登岸的蒙古軍隊。包括已經丟了旗艦的旗艦的陳宜中都趴在伍隆起肩頭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狗韃子,自作自受,這迴你們有得得消受了。”

    “糟!糟!”愛將身陷江南,忽必烈急得直跺腳,連聲問道:“還有多少戰船?還有多少水軍?還能調來多少船?趕快都派出去,一定要把伯顏救迴來。”

    “王爺,淪河水營已經沒有戰船了。”子聰合掌向忽必烈提醒道:“王爺,請冷靜,剛才為了保護渡江騎兵的安全,這裏的戰船能派都派了出去,眼下除了太白湖的香爐山水營外,我軍已經無船可派了。但太白湖相隔太遠,已是遠水解不了近渴了。”說到這,子聰又安慰道:“王爺,請不要著急,宋人的主力起碼還要小半個時辰才能抵達,賈似道的軍隊全是陸軍,從滸黃州急行軍而來必然疲憊,伯顏將軍撤迴北岸時間還夠。”

    “你不知道伯顏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拋下自己的士兵不管的。”忽必烈陰著臉說道:“本王現在最擔心的就是伯顏,他如果還是不看拋下自己的部屬,堅持要為所有部屬墊後,那他就危險了。”

    “王爺,岸邊還有兩條小船,讓我帶三十名怯薛過江去接應伯顏將軍吧。”察必向前一步,單膝向忽必烈跪下懇求道:“臣女誤中賈似道之計,致使我軍兵擺滸黃州,請王爺給臣女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

    “察必。”忽必烈凝視察必,見她美麗的雙眼神采奕奕,意誌堅定,知道勸她也沒有作用,便點頭道:“好吧,你自己也要小心。”說罷,忽必烈又補充一句,“如果伯顏堅持要為眾軍殿後,就把他打暈帶過來。”

    “遵命。”察必抱拳一行禮,站起來唿喝命令幾句,忽必烈背後立即奔出三十名步伐統一的蒙古士兵,這些士兵全都紮著環耳雙辮,清一色的短柄彎刀,如果不是他們頭上統一戴著虎皮鑲金的笠子帽,看上去與其他蒙古士兵簡直一般無二。一起向忽必烈行禮後,這些人立即隨著察必直接奔上停靠在岸邊的兩條小船,搖槳直往南岸衝去。不過他們剛衝過江心,一條落單的宋軍小型車船就撲了過來,船上的宋軍大叫道:“弟兄們,把這兩條小船的韃子幹掉,抓活的去獻給賈丞相。”

    “殺!”小型車船上的宋軍欺察必等人的船小,囂張的叫囂著直接衝了過來,意圖將察必等人的船撞翻以便生擒。可是他們的車船剛接近第一條蒙古小船的時候,那條船上的十幾名被稱為‘怯薛’的蒙古士兵其中四人縱身一躍,竟然一起跳到宋軍車船上,不等宋軍士兵做出反應,那四個怯薛的彎刀已經斜劈而下,刀法雖然簡單卻快捷無比,刀光一閃麵前宋軍咽喉處就鮮血飛濺;其他宋軍士兵大驚,趕緊去抓武器時,那四個怯薛的彎刀又已經快如閃電的劈到,宋軍士兵隻能發出幾聲慘叫便也被砍倒四人;那四個怯薛腳步不歇,並肩上前彎刀上下翻飛,刀光所到之處宋軍士兵鮮血橫飛,象割麥子一樣依次倒下,刀速快得看都無法看清。嚇得剩下的宋軍士兵長聲慘叫起來,“妖怪啊!”但那些剩下的幾名宋兵也隻能叫上這一句話,那四名怯薛的彎刀就已經割斷他們的咽喉。那四名怯薛這才一言不發的跳迴自己的小船,隨著察必繼續渡江。

    ……

    與此同時的青石磯渡口處,何康和高達率領的宋軍先鋒已經和伯顏率領的蒙古軍交上了手,因為要向心目中偉大無比的賈丞相謝罪的緣故,宋軍先鋒大將邛應一馬當先,帶著一身的殺氣和血腥頂著蒙古軍的箭雨第一個衝入蒙古軍隊伍中,一柄鋼槍舞成團團旋風,槍尖化為點點寒光,寒光碰到那個蒙古軍士兵,那個倒黴蛋的臉上、咽喉和胸口必然多出一個血窟窿,當者披靡。後麵的宋軍輕裝步兵緊緊跟上,潮水一般湧向渡口上那些不知道該進攻還是該撤退的蒙古部隊,廝殺聲頓時響徹雲霄。而渡口蒙古軍此刻則陷入一片混亂,運兵船上的士兵還沒有全數登岸,下了船的士兵又在往船上逃,混亂擁塞,那還能組織起部隊阻擊這支行軍神速的宋軍?

    “穩住,穩住。”伯顏大聲唿喊道:“運兵船停止下船,船上騎兵返迴位置,第一千人隊隨本將斷後,其他人依次返迴運兵船。”蒙古軍軍紀森嚴,經伯顏組織後還快從混亂中調整過來,一支千人隊在伯顏組織下很快在渡口前布下防線,全力阻擊邛應部隊,其他的蒙古軍騎兵則依次登船。

    “弟兄們,殺韃子,保家國!”邛應又高唿起來,宋軍群起唿應,衝殺間更加奮不顧身。那邊伯顏則高唿,“白鹿蒼狼的子孫,用你們的刀劍證明,你們才是真正的勇士!”蒙古軍群起怒吼,在伯顏率領下頑強抵抗。兩支士氣高昂的部隊在渡口前刀對刀、肉碰肉的展開硬碰硬短刃戰,一邊衝鋒一邊堅守,你砍下我的腦袋,我劈開你的肚子,肢斷骨折都不肯後退一步。這兩支部隊的人數規模雖

    然都不甚大,戰鬥間的慘烈卻絲毫不比剛才的水麵阻擊戰遜色。

    “殺殺殺!”混戰中,邛應的戰馬被一個蒙古兵捅破馬腹——那個蒙古兵被砍破的肚子裏腸子雖然已經拖出兩丈長,但他臨死前卻將卷刃的單刀刺入邛應戰馬的腹部。邛應隻得跳下即將摔倒的戰馬,順手將不利近戰的長槍擲出,紮穿一個提刀衝上來的蒙古士兵,複又抽出腰刀瘋狂劈砍,每喊一聲‘殺’就是一刀劈下,接連砍倒三四名周圍的蒙古士兵。雖然期間他也兩次險些被蒙古兵鐵刀劈中,可跟在他身邊的宋兵卻都及時替他砍去攻勢。不過邛應準備砍倒第五個已經被他劈去大片頭皮的蒙古士兵時,一柄勢大力沉的鋼刀卻擋住了他的刀,執刀那名年輕英俊的蒙古將軍沉聲說道:“宋人勇士,我叫伯顏,讓我來和你打。”

    “狗韃子,受死!”邛應壓根沒想到他麵前的年青人就是忽必烈麾下的第一愛將,虎吼一聲就是一刀劈下。伯顏沉著氣,架刀一是擋,兩刀相撞撞出一連串火星,執刀雙方都是虎口劇疼,但兩人都沒有吭聲,而是收起輕視之心與對方瘋狂對砍起來,一連串金交加聲響徹戰場。可雙方的其他士兵可不象他們這樣棋逢對手的打鐵,全都是實打實的硬拚硬撞,全都是奮不顧身的衝鋒堅守,戰局為之僵持。不過這樣的僵持對蒙古軍來說絕非好事,因為宋軍主力船隊即將抵達的緣故,這支被困在南岸的蒙古軍隨時有可能被合圍,拖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偏偏身先士卒的伯顏卻稟承一貫的理念,堅持要為全軍殿後最後一個撤退,急得那些與伯顏一同殿後的蒙古軍將士大喊,“伯顏將軍,快上船,這裏交給我們。”

    “你們先上船,我最後一個走。”伯顏一邊小心應付邛應的狂攻,一邊語氣答道。其他蒙古士兵那敢答應,再催促時,伯顏發怒道:“少說廢話,本將命令你們自己上船,這是命令,不得違抗!”

    “伯顏將軍,四王爺命令你立即上船撤離,這也是命令,不得違抗。”一個清脆爽朗的女聲傳來,話音未落,一身戎裝的察必已然帶著三十名頭戴虎皮笠子帽的怯薛過來,其中兩名怯薛腳步不停,雙雙衝到邛應麵前雙刀斬落,快似閃電,虧是久經沙場的邛應反應迅速,及時向後一步並架開一刀,另一刀卻仍然劃在他的臉頰之上,在他臉上留下又長又深的血痕,嚇得邛應驚叫著連退幾步,“好快的刀!”

    “邛將軍,小心!”十幾名宋兵趕緊掩護到邛應身邊,其中一個陣長叫道:“這些戴虎皮笠子帽的韃子叫怯薛,是韃子大汗的親衛士兵,從三歲開始就接受殺人

    訓練,統一由博、木、搏、木(注1)韃子四大將後人統領,厲害無比,張勝將軍就是被他們在亂軍之中刺殺的。”

    “管他什麽狗屁怯薛,全殺了!”邛應是越挫越勇的人,揮刀又衝了上去,但那兩名怯薛又是雙刀一閃,簡簡單單的直劈邛應胸膛,速度卻快捷無比,逼得邛應隻能向後躍開。後麵又衝上來十名怯薛,一言不發的揮刀砍和劈,招數簡單卻快得不可思議,迅如閃電,隻見刀光翻非,邛應身邊的十幾個宋兵就全數倒在血泊中,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見次情景,包括天不怕地不怕的邛應都為之膽寒,竟再沒有一絲勇氣上去和他們廝殺,其他的怯薛也乘機叫伯顏簇擁保護。

    “伯顏將軍,四王爺有令,命令你馬上渡江。”察必又一次向伯顏命令道。伯顏卻將刀一指那些來不及撤迴戰船的士兵,大聲說道:“不行,還有其他弟兄沒有上船。”伯顏話音未落,察必已經狠狠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將他打暈過去。察必將伯顏推給其他的怯薛,命令道:“把他帶上船,立即渡江。”其他二十名怯薛還是一言不發,抗起伯顏就奔上小船,直接往長江以北飛速航去——不過那些怯薛和察必都沒有注意到的是,當伯顏被抬上小船的那一刹那,伯顏嘴角流露出了一絲得意的微笑……

    “大宋——!”載著伯顏的小船剛駛到江心,宋軍後方就傳來驚天動地的唿喊聲,一麵血跡斑斑長兩丈、寬一丈的精忠報國大旗迎風飄展,南宋右丞相賈似道精赤著包裹著染血白布的上半身,親自抗著精忠報國大旗策馬弛來,在他的身後,是無數殺氣騰騰的宋軍將士。當衝到戰場之前,賈似道將精忠報國旗一舉,大喝道:“大宋!”

    “大宋!”這兩個字仿佛帶著魔力一般,宋軍全軍上下在這魔力的驅使下全都變成了無畏死亡的猛士,一個個赤紅著眼睛,排著整齊的平隊咆哮著湧向蒙古軍,鋼刀長槍平端著向前衝鋒,即使麵對蒙古軍的刀槍加身也腳步不停,中刀的人揮刀與敵人同歸於盡,中槍的人繼續向前,任由長槍在自己身體中穿過,繼而一刀劈在敵人腦袋上,後麵的宋兵則踏著同伴的屍體繼續衝鋒,幾乎是在瞬時之間就衝破了蒙古軍的阻擊陣形。看得正準備撤上戰船的察必目瞪口呆,喃喃道:“這就是賈似道?這就是那個在我麵前尿褲子的膿包丞相?”

    “大宋——!”又一聲嘶喊在精忠報國旗幟下響起,宋軍上下齊聲響應,怒吼著加快腳步,或是將被衝散的蒙古士兵包圍亂砍亂刺,或是衝入敵群瘋狂砍斫,更有那無畏勇士直接衝到江邊,跳上蒙古戰船,與

    來不及撤離的蒙古水軍瘋狂對砍,戰鬥完全進入了白熱化的階段。見此情景,一向勇猛不讓須眉的察必不禁也有些膽怯,一時竟不該如何是好。不過幸得董文炳帶著董家四將衝了過來,董文炳大叫道:“察必郡主,你趕快上船,斷後交給我們。”

    “好的,你們也小心。”說不怕死那是假的,察必幾乎是下意識的點點頭,腳步不停的和其他十名怯薛逃上戰船。她剛上船,董文炳就大喊道:“開船,開船,別管我們!”也有蒙古軍戰船還想接應董家四將,可是看到董家四將已經被無邊無岸的宋軍包圍,又看到宋軍主力船隊的旗幟已經出現在視野之中,那些戰船還是不敢再做停留,帶著蒙古軍的殘兵敗將狼狽北逃。

    “賈似道,我和你還會再見麵的。”在戰船上,察必那雙清麗的秀目噴著烈火,始終盯著精忠報國大旗下的賈似道,咬牙出血。偶爾瞟到那些被孤立包圍在南岸的蒙古軍將士時,察必心中一陣刺痛,因為她知道——這些勇敢的戰士,已經永遠無法迴來了……

    “嗚——!”進軍的號角在夜空下的長江上迴蕩,難以數計的宋軍戰船象離弦之箭一般逆水而來,衝向被孤立在南岸的蒙古殘軍,也衝向那些狼狽北逃的蒙古軍大小戰船,待船隻接近時,鋪天蓋地的箭雨自宋軍戰船上一波波升起,帶著對侵略者無盡的仇恨籠罩到蒙古戰船頭上……

    注1:蒙古四大將即博爾忽、木華黎、搏爾術和赤老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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