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說話聲音,十裏星石北方千裏外一團骨白色火焰無聲燃燒開來。


    白色火,白皮嫩肉的中年胖子緩緩顯身,人形狀,但眼窩處一雙觸角伸出,仿佛蝸牛似的兩顆眼睛被‘觸角’高挑過頂。這副樣子在真正人看來頗有些可笑。


    可沒人敢笑。


    北方星滿天二星君貼身老巴下,輕紗白骨老尊。


    此人身份和被蘇景收服的那位‘星火不動老尊’相若,都是君主身邊老奴,得寵的內臣,不過他的本領比起星火不動要強上不少。


    強不少,但還不夠看,輕紗白骨老尊比著‘銀花生殺二將’中的一人要略略遜色些。不安州大戰中,銀花生殺二將與大群名門高人聯手結果都難逃全軍覆滅的下場,現在就憑這個老巴下,想要對付蘇景純粹做夢。


    輕紗白骨老尊怎會不知厲害,他也不願顯身,可之前薔薇靈州上鬼王動用的金蟬法術太過兇猛了,一下子殺滅了將近八萬裏,星滿天潛伏附近的前哨、探馬都因靠得太近被抽幹成白骨。原先在遠處的輕紗白骨老尊就成了星滿天距離出事地方最近的人。


    星君有令,探明靈州狀況。


    狀況本來是一目了然的,鬼家在此勢力盡喪,靈寶未飛天是個木頭娃娃,蘇景揚旗顯身,他還有些同夥,靈州隻剩十裏碎石一塊……輕紗白骨老尊隱身遠處,將所見事情都錄入靈訊傳出,本來一切都好好的,但天魔弟子上前去吃西瓜了。


    天魔壇不是說笑的。他們結盟了?他們是朋友?輕紗白骨老尊領命:探明白。


    侍奉星君、迎奉巴結輕紗白骨老尊是在行的,但說到刺探軍情探明形式,讓他實在有些為難了,奈何君令如天不可絲毫怠慢,再怎麽為難也得硬著頭皮上,老尊顯身幹脆直接去問。


    虯須漢‘戚東來’望向來人,搖頭笑道:“最煩你們這些做內臣的,聽風是雨亂扣大帽,不過吃塊西瓜煮個湯圓就成一夥的了?人家有喜事嘛,上來慶賀下人之常情。再說我在天魔壇不過是個大家能躲就躲,實在躲不開才會和我親熱一番的小角色,就算我喜歡他想幫忙,我也做不了主……何況我又不喜歡他,我喜歡姑娘。”


    蘇景笑:“真好,真好。”


    不喜歡啊,真好真好。


    老尊微抬頭,居高臨下去看人,這是做得寵內臣太久了養出來的臭毛病,繼續陰聲說著:“人之常情?和妖邪之輩有什麽人情可講。既知自己是小角色就快快離去吧,這是鍋用人命煮出來的渾湯,你別因自己不懂事連累天魔壇也掉進這鍋湯裏。”


    ‘戚東來’聳聳肩膀,把手中正攪動鍋子的木勺遞給了蘇景:“湯圓你自己煮吧,這裏我可不敢多呆了,反正西瓜也吃完了,走了啊。”


    說走就走,一個輕輕飄飄的眼兒媚掃過蘇景和身邊一眾同伴,虯須漢站起身居然真的走了。


    蘇景不阻攔,站起身與不聽並肩,行禮恭送假冒的戚東來。飄渺仙子也不敢再多待,趁機向主人告辭,打算離開。蘇景卻搖了搖頭:“還請仙子稍等片刻。”


    之後蘇景轉頭望向輕紗白骨老尊:“老尊,可以再退後些。”


    天魔宗肯定是和邪魔蘇景有些淵源的,大仙壇已經查出玲瓏壇招親事情,當時就有上位大魔軒轅叮當幫過蘇景。


    小小幫忙是一迴事,徹底趟進這趟渾水又是另一迴事,天魔壇究竟是個什麽態度……輕紗白骨來尊覺得結果不算太明白,那個大胡子走了也說明不了什麽。


    但通過細節去判斷天魔動向本就不是他這個老巴下的職責。老尊以為自己已經試探過了,勉勉強強能交差,這就成了。他身嬌肉貴、舍不得打贏不了的架更舍不得死在這裏。


    輕紗白骨老尊全無靠上前的打算,可對方讓自己再靠後些,這就關乎麵子了,自己是可以為命不要臉的,奈何星君不會為了他的命折掉星滿天的麵子,老君不敢太丟人以免事後星君惱怒找他算賬。


    是以聽到蘇景說‘你可以再退後些’,輕紗白骨老尊有些猶豫,但蘇景哪給他遲疑時間,話說完截劍指一道金紙血字符符篆打向半空。


    符篆淩風,都化青煙,而那飄飄青煙之中遽然劍鳴驚宵宇,三千寒光三千劍,去勢如電斬殺千裏!


    三千劍,一千結龍一千成颶一千流火,靈符暴發一瞬,劍襲直抵眼前一瞬。


    沒想到蘇景說打就打,可老尊哪敢沒有防備,從他顯身時候就在全神戒備,見長劍殺來老尊怒喝一聲‘大膽’,心咒急急催動,骨色烈焰陡然綻放,火化天河急急旋繞,護住老尊身前。


    眨眼間巨響轟動,三千長劍交擊於骨色烈焰,蘇景一道劍符,老尊全力出手,劍火相爭勢均力敵,氣浪翻卷中攻守兩方法術彼此抵消,老尊未受傷但受巨力反挫,隻覺心口堵得難受,踉踉蹌蹌向後退去。


    還不等迴一口氣重新穩定身法,千裏外‘薔薇靈州’上蘇景手一翻,又拿出厚厚一疊劍符。


    差不多兩寸厚度的一疊劍符,百多張總是有的。


    輕紗白骨老尊頭皮都在發炸,一張劍符自己就要全力去擋、拚了個勢均力敵,那一疊劍符一起打過來焉有命在!本能驅使怪叫一聲,飛身就逃……未料蘇景根本沒去追擊,一疊劍符再未曾扔出半張,而是轉目望向了還在身邊的飄渺仙子:“小小心意,萬望笑納,謝謝仙子了。”


    說著,手裏一疊劍符全都遞到了飄渺仙子手中。


    當年不安州之戰,蘇景亮劍。


    離山仙家煉劍便如金烏弟子鑄日,劍成時候無論劍法造詣還是劍術威力都會突飛猛進。十一劍同時‘出爐’後一段時間,蘇景收殘陽、匯合甲添、追靈犀尋不聽,但這個過程裏,他修劍練劍幾乎不曾中斷過,或與葉非參研或者一人苦練,這一疊劍符就是這些年在精研劍術中畫出來的。


    劍符多多,因‘狀態’或‘領悟’原因,百多道劍符威力不一,像剛剛打向輕紗白骨老君那張,威力算是比較出色的,但還排不進前十。如今,所有符篆都送給了飄渺仙子。


    人人有還禮,人人謝她能來道賀,蘇景怎麽可能全無表示,這一遝劍符就是他的禮物了。


    外間群仙不少人心中都不自禁‘嘿’了一聲,輕紗白骨老尊的本領,在那幾座一等一的大仙壇中不算什麽,但若放在‘外麵’也絕對算得強者了,一張劍符就能和他打個平手,這麽一大遝子劍符……稱霸是說笑了,但行走仙天,帶上這疊符咒,自保無虞、逍遙無虞!


    劍符用法簡單,蘇景一兩句話就說清楚了,又對飄渺仙子說道:“仙子謹記,劍符威力極限一千二百裏,若對方離得太遠劍符就無能為力了。”口中說話同時,蘇景又動一道密語單獨傳入縹緲耳中:“其實是六千裏。”


    縹緲仙子眨眨眼睛,想笑又趕忙忍住,外麵多少仙家都聽著看著,人人皆知飄渺仙子手上劍符能打一千二百裏,再打個餘量、高高的,三千裏外總是安全的吧……差遠了,六千裏!


    送出劍符後,蘇景與身邊不聽對望了一眼。分開了好長時間,但因真心所在,兩人默契不變,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些擔心。不擔心自己,兩人已經重逢了再沒什麽害怕,讓兩人顧慮的是飄渺仙子。


    由此蘇景又開口了,對飄渺仙子說道:“仙子要離去,蘇景絕不敢強留。不過外麵風大雨大……”


    夫君說道這裏,娘子接口繼續:“此間雖也飄搖,可是好歹還有幾個人願撐一撐。我以為比著外麵,還是這裏更安逸些。現在離去或者在停留一陣,再請姐姐三思。”


    那些劍符應付普通危險是沒問題的,可遇到幾大勢力的高人就差上不少了,無論是不是自願飄渺仙子都踏上了這片十裏碎石,吃過了蘇景的西瓜,現在離開是否安全……要看心情。看西天佛祖、東方道尊、北方星君西北鬼主這些上位主尊的心情。


    顧著一個‘大度’虛名,或許他們不會為難飄渺,可誰又能保證說飄渺仙子就一定沒事。


    飄渺仙子可不像‘虯須漢’那般有個結實後台。


    何況抓了飄渺再當著蘇景麵前斬殺,是一件讓蘇景等人很惡心的事情,對方未必做不出來。


    飄渺仙子猶豫著,留下來無異‘站隊’了,後果太嚴重;可走掉了或許活不到明日此刻……忽然仙子心中憤怒:究竟是誰推我上來的!


    見她拿不定主意,蘇景搖搖頭,舉目向前望去:“仙子隻是適逢其會,與我並無太多幹係,你我仇敵不死不休,卻無謂多傷其他,大師以為如何?”


    蘇景直接去問了,問佛家。


    敲定一個不追究總比一個都不去問好些,可他注目之人哪裏是和尚:遠處群仙中毫不起眼的一個中年劍仙。


    中年劍仙與蘇景對望片刻,嗬嗬地笑了起來:“蘇先生法眼如炬,倒是老衲小氣了。”說話間此人皮肉蠕動筋骨盤錯,開口前的中年劍仙,一句話後的枯老僧侶。


    “蘇先生問我以為如何?我以為怎樣、不一定就會怎樣。我說她不值一提,佛說她已入魔道,她的下場如何?我說了不算,你問我白問。何況,我不喜歡她。”老和尚聲音緩緩,麵上有笑意。


    飄渺仙子麵色不好看,外間群仙不少人心底又有嘲笑起伏。


    老和尚繼續道:“你也說她與你無關,她的下場怎樣你又何必去管,不止不管,不看、不聽、不聞、不問才是自在所在。”


    蘇景還是一如既往的有眼不識泰山,全靠身邊烈小二指點:“九相菩薩,駐道尼旻多羅山,掌管尼旻多羅山。”


    九相菩薩這個名字有印象,尼旻多羅山更是如雷貫耳,相傳,佛國中靈山為中,周圍環繞七座金山,金山外為浩瀚鹹海,鹹海中另有東勝神州西牛賀州等四大部洲分布。這些地方才是佛國真正的核心重地,散布其他地方的‘淨土、須彌界’與之相比,比如蘇景殺滅的那座芙蓉須彌天,不值一提了。


    尼旻多羅山就是環繞靈山的七金山之一,是最小的一座山。但即便最小,也足見菩薩之大!


    曾經損喪在蘇景手中的那些西方高人,都有鼎鼎大名,可其中最富盛名的長明大士——其實也隻是佛前一盞燈罷了,普普通通一盞燈,熬著年頭成就好大威名;再看關門弟子紅花尊者,靈氣十足天賦了得,他又經過多少磨難見過幾個敵人,塔中人罷了,淺淺資曆淺淺修行。


    佛祖駕前核心,承擔傳法、拓宗、護法、除魔等等重任的要緊人物,就憑長明、紅花他們幾個?若真如此西方也不可能有這樣的規模了。


    九相菩薩卻不同,靈山為核,七金山座座非凡,能為佛祖主掌其中一山的,即便是最小的也絕非等閑。


    “九相菩薩以前不叫九相,最早他法號望相,後來一點點改名字:一相、二相、三相……佛有三十二寶相,九相菩薩每修成一真相就改一次名字,七千年前他是九相了,相傳佛祖在和他閑聊過一陣後曾笑道:第十相萬年可期。”烈小二盡職盡責,將對頭背景以‘傳神’相告蘇景,說完後又想起一件事,急忙補充道:“對了,說起來他和咱們又一棧還有那麽點淵源,淵源是……”


    蘇景忽然歎了口氣,打斷烈小二道:“我知道。”


    黑石洞天內,周身傷痕累累的白象躁動著,自從老僧被蘇景點破行跡顯現身形後,白象就開始躁動了。


    當年又一棧大阿姑獵迴來的那頭白象,它本是九相菩薩的坐騎。


    這個時候九相菩薩再次開口,話題變了:“你啊,自顧不暇還去管旁人……罷了,其他事情不妨退後片刻,老衲先為蘇先生與妻女重逢做賀。”


    說著他自遙遠星天一步邁上了十裏靈州,蘇景並未阻攔。


    老和尚再前行,伸手想要拿一角西瓜來吃,不料這時候蘇景伸手一攔:“大師請自重,種瓜不易,隻有朋友吃得。”


    今天電腦君被淹死了,很麻煩地弄弄弄,抱歉隻有一更,又得去修電腦了,煩得!


    真的很抱歉,不管什麽理由其實都是借口,更新少才是事實,豆子是慚愧的,等忙過這幾天,後麵會爭取多寫一些。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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