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官指點,妖蠻上擂。


    蘇景與三手蠻同時躍上高台。


    三手蠻一如既往,沒太多表情,嘶啞開口:“沒想到。”


    蘇景毫不掩飾自己的無奈,搖頭道:“我也沒想到。稍等我片刻。”跟著轉頭望向石台上的擂官:“大人,小人請降蒙頭大擂!”


    所謂蒙頭擂,其實就是布一層遮蔽妖術,此擂之戰外人不可見。


    妖蠻天性爭強好勝,大都喜歡在眾目睽睽下爭擂,贏就贏個威風八麵。但也有些修得偷襲秘法,這種招式不能見光,否則下次就再派不上用場了。


    若隻是普通的比鬥奪擂,自是不會有‘蒙頭’一說,不過這擂是選拔驍勇妖將的,所謂兵不厭詐、戰場上無所不用其極,有打擂妖蠻想要私藏絕招,規矩上也是允許的,隻消入擂兩人都同意,便可降下蒙頭法術。


    擂官長得白白胖胖,像個花生精怪,聞言望向三手蠻:“你意如何?”


    三手蠻沒做猶豫,直接點頭。擂官自懷中取出一枚妖印,口中開始喃喃念咒。


    這邊的蒙頭法術尚未降下,烈烈兒和阿嫣小母就打勝了自己那一場,他倆都不是等閑精怪,妖識一掃便從五百高台中找到蘇景,待看清竟是朋友對壘時,兩個妖怪同時一驚,縱身飛到附近飛赴附近觀戰。


    烈烈兒眉頭微皺:“三手動劍必殺人麻煩!”


    阿嫣小母則直接開口唿喊:“山溪烏,還蒙什麽頭,直接認輸吧!”


    蘇景從高高的石台上向下望去,送了她一個清清透透地笑容。一個月的相處不長,但彼此之間也有些了解了,蘇景不肯認輸,阿嫣小母自知勸不來,還了他一個笑容後,她揚起下頜閉上雙眼,深深深深地長吸一口氣,相隔雖遠,但還是能嗅到他的香甜味道。


    長長的睫毛輕顫不休,不等阿嫣小母這長長一息完結,蘇景與三手蠻所在擂台便微微一震,徹底消失於眾人視線、妖識。


    香氣也被截斷了。


    外麵不可見,內中卻並不變化,擂官還在,站在擂台邊緣等著兩人動手。


    蘇景無視擂官,徑自望向三手蠻:“聊幾句?”


    仍是毫不猶豫把,三手蠻點頭:“好。”


    蘇景不怕丟人,直接開口懇求:“想請你讓我一招,我先動手。”


    三手蠻依舊那一個字:“好!”


    蘇景的目光有些閃爍了,微皺眉:“初見時我說過一句話,你還記得麽?”


    “我另有一套巔頂劍殺之術,除非擂台相見,否則你見不到!”三手開口,把那句話重複的一字不差,連人稱都未換。


    蘇景問:“明知我有手段,為何還應我‘讓一招’之請?”


    三手蠻迴答得簡單:“殺你實屬無奈,便讓你死能瞑目吧。”說完,他停頓片刻,忽然又道:“其實你認輸最好!”


    擂官的臉色很不好看,兩個人嘮嘮叨叨不肯動手讓人不耐,現在居然又商量認輸之事請了蒙頭法術之後又認輸,這算是調戲本官麽?


    還好蘇景搖頭:“不行,我非得贏不行。”跟著他又把話鋒一轉,笑道:“那時是我騙你,不是一套,而是三套我藏有三套絕殺劍法。待會用哪一套,你來選吧。”


    不難預見的,待會動手隻是刹那間事,兩人實力相差懸殊,若蘇景的‘絕殺之劍’無法擊潰三手,則必喪於三手的反擊之下,三道絕殺,蘇景隻有發動其中一道的機會。


    三手無所謂地搖頭:“你自己做主就是了。”


    蘇景笑了笑,語氣卻咬得很重:“我請你來選,當是最後一次論劍吧!”說著,雙腿一盤居然坐在了了擂台上,左掌平伸對三手做了個‘請坐’的手勢。


    擂官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意在催促。三手蠻都不去看他一眼,擺衣襟對坐於蘇景麵前:“好,我看一看。”


    蘇景自乾坤囊取出了一道劍符,全無顧忌直接抵到三手手中。


    後者接過劍符,以自身真元稍稍一探,下一刻他的臉色突變!


    “這張劍符是我師父親手煉化,為我貼身之寶、護命之物。”蘇景笑容淡淡,解釋著:“以陽火純元入咒,合以他千年修成的劍罡銳意,威力麽我還未用過,一直舍不得。以前殺敵、涉險都舍不得用的東西,今天對朋友就算用它贏了你,我也不會痛快。”


    ‘朋友’這兩個字,似是讓三手微微一愣,跟著他緩緩唿出一口氣,徑自問道:“你的師父,究竟是什麽人?”語氣中驚駭猶存。


    蘇景搖頭:“我不能說,倒是另一件事很有趣。我師父畢生習劍,天下無人能敵,但他的劍很古怪,是一隻碗。”


    三手的眸子略擴,他是真正的劍癡子,聽到有趣之劍沒辦法不動心:“碗?碗怎麽做劍?靠扣的麽?”


    蘇景下頜微揚、閉目唱道:“萬物皆烏、戰火鑄煉、煌煌東來、烈烈西斂我門中有一道煉劍秘法,喚作‘劍刹天烏’,可煉化萬物為劍,以前你見過的、我的瞬滅劍骨金烏,就是依此法煉成,可惜火候還差得遠。”


    三手的瞳孔又大了一點,正欲細問,蘇景卻淺淺一歎:“不說這個了,再說我的第二套絕殺之劍。”說著,他揚手把別在胸襟上的那朵黃花摘了下來,嬌嫩花瓣一卷、一舒,變作一隻漂亮蝴蝶,依著主人心意翩翩飛向三手蠻,輕落在他手上。


    蘇景繼續解釋:“斂如花,綻似蝶,這黃花劍蝶來自高人厚賜”


    不等說完,三手就搖頭打斷:“這蝶子暗藏古怪法力,的確是了不起的寶貝,可它是法術而來,與劍無關!”


    蘇景應道:“這你就不懂了,禪念、慧劍,蝶是劍蝶,絕不會錯!”


    三手仍搖頭:“是劍就是劍,不是便不是。我對劍術見識不如你,但劍是什麽我還分得清楚。這蝴蝶身具惡力不假,卻不存半分劍意,沒有劍意的劍都隻能算是一塊鐵,何況它還是隻蝴蝶。”


    蘇景笑了起來:“它的劍意不存於身,不存於天地,甚至不存於此世今生,是藏在前生往世的!古往今來為宙、四方上下為宇。這蝶兒之劍,穿漏的是那個‘宙’字!漏盡一劍嗬嗬,越說越遠了,不提了,你再看我第三套絕殺:石中劍。”笑容裏略帶無奈,還是淺淺一歎,任由蝶兒留在三手蠻手上,蘇景又從錦繡囊中摸出來一塊石頭。


    剛剛因劍符引出的事情就聊了個不明不白,這次劍蝶又是說到一半跳轉話題,三手蠻被勾得心裏癢癢,實在不願就此罷休,擺手道:“先把劍蝶說清楚,第三劍待會在嘿!”


    六個時辰過去,天已黃昏,五百擂台大都分出了勝負,樊翹也贏了第一陣,和烈烈兒、阿嫣小母一起站在蘇景與三手的擂台前。


    蒙頭擂戰,內中情形看不到,而三個人的表情卻越來越驚訝,烈烈兒啼笑皆非的樣子:“這個是不是時間太長了?山溪烏有那麽難纏麽?”


    樊翹眉頭解鎖。阿嫣小母嘟著嘴不說話,心裏的納悶早都寫到俏臉上去了。


    終於,華燈初上時,妖元震蕩掀起,消隱了形跡的大擂又重現於眾人視線,讓阿嫣小母十足驚喜的,‘阿郎’竟還活著,三手也沒死,兩人完好無損地站在擂台邊緣。


    擂官提高嗓門,大聲道:“勝出之人,山溪烏!”


    每一擂分出勝負,場中眾多鳥官都會齊聲喝應,這次也不例外,嘰嘰喳喳地同時喊道:“恭喜山溪烏英雄!”


    擂上兩人同時落迴原地,阿嫣小母滿目驚喜走向蘇景:“居然還活著,居然還贏了,怎麽贏的?”


    烈烈兒則迎上三手蠻,猴子瞪著圓溜溜地眸子,笑:“你會輸?真輸了?怎麽輸的?”


    顧不得應酬小母,黃皮蠻子嬉皮笑臉往三手蠻身邊湊:“別往心裏去,別往心裏去不就是想去中土試劍麽,將來我帶你去,說到做到!”


    烈烈兒和阿嫣小母見狀就更納悶了,忙不迭追問事情原由,三手蠻不說,蘇景自然不會先開口賣弄,三手甩袖欲走,火猴子和蓮花妖一左一右都快吊在他的膀子上了,外加個不要臉的黃皮蠻子,綴在身後一口一個‘別往心裏去’


    三手蠻實在被纏得不行,站住腳步,語氣幹巴巴:“黃皮蠻子耍詐!天靈晃!你們去問他!”


    天靈晃是南荒的叫法,專指幻象、迷境之類的攝魂法術


    三手雖強,但也休想擋住八祖親手煉化的劍法。要殺這蠻子不難,蘇景隻消一晃符撰可蘇景不想殺他。


    三手無大惡,隻因一顆愛劍之心,才要去中土尋劍溯源,而這一個月的相處中,大家相談甚歡,三手冷冰冰、不理善惡,癡迷於劍,心性算得單純。


    不想殺三手,蘇景又不能退擂認輸,偏偏修為比著人家還差了一大截,那就隻有一個辦法了:


    亮出八祖的劍符是為了讓三手心神震駭;聊起八祖其人、‘劍碗’引三手神思遐想;


    黃花劍蝶根本不是劍,蘇景胡說八道偏偏語氣篤定,道理似是而非,三手和他聊了一個多月,一直以來蘇景說的都是真話、都讓他受益匪淺,這次三手真沒懷疑,仍如以往那般苦心思索、想去探破真相,但有關‘宙’之一字,題目實在太大太玄,越想就越是一頭霧水;


    黃皮蠻子把前麵的戲碼演足了,把三手蠻的心思徹底擾亂了,最後把得自老蛤的蜃玉取出來了。


    這塊蜃玉,蘇景祭煉了兩重,一是‘畫皮’藏身之術;另為陷敵於幻之術。


    那老蛤是什麽本領不必多說,但蘇景的祭煉不夠深厚,發揮不出蜃玉的全部威力。且三手專情於劍,心思單純,想要直接靠著蜃玉幻術把他拿下全無可能,非得有前麵那一番做作不可


    阿嫣小母眨了眨眼睛,看三手蠻:“在擂台上這麽半天”


    三手蠻語氣恨恨:“聊了一小會,然後天靈晃,我就一直耍劍、眼前打不完的那麽多妖怪!黃皮蠻子在一邊坐著看!”


    片刻沉寂,霍然一陣大笑,烈烈兒跳腳、阿嫣小母捧腹,全沒有像樣妖物的風儀,更不管三手蠻的臉麵。


    就蘇景最厚道,還低聲低氣地勸三手:“是那擂官非得要等,怕你還能破幻而出,這才耽擱了這麽久別往心裏去啊。”(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本站)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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