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相續來到官署門外等候的馬彪等護衛處,馬彪等人急忙跪拜各位上官。


    “馬彪,將氈布打開。”趙海明吩咐道。


    “遵命。”馬彪使了個羅圈揖,起身命令護衛將大車上的幾層氈布打開。


    護衛手腳麻利的開始掀開蓋布,這是用好幾層捆紮的,得好幾個護衛動手拆解。


    李嵩等人是翹首以待,而楊景堂則是驚疑的看看大車又看看趙海明,隻見趙海明沒有一絲的怯意,他心中也是不斷畫魂,難道這都是真的,這不可能嘛。


    當氈布一角被掀開,一股濃烈的腥臭之氣散播開來。


    李嵩等人急忙用衣袖掩住口鼻,但是眼睛卻是看向大車裏麵,隻見一個個浮腫猙獰的帶著長辮的首級顯露出來,有的怒目圓睜,有的閉目無言,有的呲牙咧嘴。


    其他軍將還好些,李嵩這個正統文人心裏這個翻騰,他不是沒監斬過罪囚,但是如此多的首級惡形惡狀的堆放一起,卻是他從未經曆過的,加上這股子味道。


    李嵩急忙調轉身子,“各位大人看看是否為真。”他自己則是退後幾步,再看下⊕,去,他深恐吐將出來,那就太過失儀了。


    這些軍將圍攏過來,細細端詳這些首級,眉眼、牙口、筋肉都是與漢人不同,毛發也沒有後剃除的痕跡。


    “嘖,都是真奴首級啊。”湯謙圍著大車細看一番讚歎道。


    “確是真奴首級,恭喜楊總鎮、恭喜趙大人了。”黎有德笑著拱手道,這時候恭賀是必須的。


    楊國棟矜持的拱手迴禮。其實他心中已經樂開了花,他如今投靠閹黨,身為登萊總鎮,負有支援遼東、東江的重責,但是幾番出擊遼西、東江都是打醬油的過客,沒有什麽戰功入手。


    朝野上下東林諸人對他恨之入骨,彈劾不斷,隻是被魏忠賢留中不發罷了,他如今麵上風光,實則如履薄冰,苦樂自知啊。


    他不是不想立下戰功,隻是他心知麾下軍兵戰力,騎兵根本沒有備騎,步隊兵甲不齊,正麵對陣建奴必是大敗之局,他隻有避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吧。


    當昨晚趙海明到府上拜訪,俱言是在楊總鎮統領下取得這些斬獲的,再看到那些首級和兵甲旗幟,楊國棟不加思慮就答應下來,真是久旱逢甘霖啊,這能大大減輕他的壓力,也會給九千歲看看,他楊國棟確是一個幹員。


    至於楊景堂奉上的銀兩直接被他忽視了,與這些繳獲獲取的明裏暗裏的收益相比,區區三千兩銀子簡直不值一提。


    他楊國棟就是想用這些繳獲打打那些禦史清流的臉麵,看看他們目瞪口呆的模樣,想起來就是個樂事兒。


    接下來另幾個大車被一一打開,隻見正白旗甲勒額真的旗幟、牛錄章京的旗幟,全身魚鱗甲一一展開,一看就是建奴的軍將的盔甲,他們與大明樣式全然不同,特別是高高的避雷針更是獨樹一幟。


    甲胄上沾滿了黑色的汙血和灰塵,他們混合到一起,形成了古怪的顏色。


    收繳的建奴兵器上還沾染著風幹的血液以及崩壞的缺口,顯示了當時是戰況的激烈,真真是血戰得勝。


    “這,這是甲勒額真的兵甲旗幟啊,還有牛錄章京的兵甲旗幟啊。”王僉滿臉漲紅指著這些兵甲旗幟喊道。


    趙海明是隸屬於他登萊水師的,趙海明立下殊攻,他這個頂頭上司也會分潤些功勞,最起碼知人善任是跑不掉的。他當然與榮乃焉。


    湯謙和黎有德也是紛紛附和,一時場麵熱烈。


    李嵩微笑著負手看著繳獲被一一展開放在地上,此時他那還在乎些許腥臭,這都是政績啊,心中這個欣喜,那就不用提了。


    看到李嵩、楊國棟掩不住的笑意,一眾軍將那是紛紛恭賀,一時馬屁如潮。


    就連看到確是真奴首級兵甲旗幟後,麵沉如水的楊景堂也硬擠出一絲笑意上前道賀。


    他此時就是臉皮厚如城牆也不能指鹿為馬硬說這是殺良冒功了,那就是同巡撫大人和總鎮大人為敵,同登萊一幹等待分潤軍功的軍將為敵了,簡直是自尋死路,這點進退他還是能把持住的。


    隻是僵硬的笑容、蒼白的臉色讓他顯得極不自然,一看即是極為不甘,就是多年的修煉也受不了這個羞辱,本來是吊打趙海明的登萊文武會審,變成了趙海明大出風頭的慶功會,這讓楊景堂顏麵掃地,情何以堪啊。


    此時他哪裏還不曉得楊國棟和趙海明聯手暗地裏擺了他一道,心中這個憤恨可比天高。


    更加可氣的是趙海明有意無意的就看看他的麵色,簡直是刺果果的挑釁,但是他還得忍著,這個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不容破壞,否則李嵩倒還差些,楊國棟定會翻臉無情,這位爺他真是惹不起,當真是心狠手辣,如果惹了這位爺,他的兵部裏的兄長都保不住他。


    楊景堂一邊僵硬的應付笑著,一邊感到臉上火辣辣的,身上到處瘙癢難耐,真是如坐針氈般煎熬。


    外麵的熱絡局麵稍減,李嵩交代司吏將繳獲造冊入庫,他則笑眯眯的當先迴轉官署,其他軍將隨著進入官廳。


    眾人相續落座後,大家才發現那個王寧還在官廳等候呢,他也看出一些端倪,曉得不妙,但是如今隻能硬挺了。


    “咳,”李嵩清了清嗓子,環視了下麵諸將。“此番大勝,楊總鎮同趙指揮運籌帷幄、奮勇殺敵,盡顯我大明軍將勇武,斬獲數百建奴首級,尤其是陣斬建奴甲勒額真,這是多年少有的大勝,可喜可賀。”


    說道此處,李嵩從官案後站起,向楊國棟和趙海明拱了拱手。


    楊國棟口中迴道不敢不敢,身子卻是站的筆直,大刺刺的收了這一禮,趙海明卻是急忙躬身施禮,口稱大人過獎,此乃是分內之事。


    “嗯,至於王寧舉告趙指揮隱匿船隻,此事確是屬實,”李嵩收斂笑容,又拱了拱手,“此事本官隻能如實稟報朝廷和天子定奪,不過,想來朝廷和天子定會體恤趙指揮的苦衷,畢竟趙指揮也是為了北擊建奴,報效朝廷和萬歲。”


    “嗯,此事趙指揮本就是忠貞報國之舉,看看誰還能說出個不字。”楊國棟氣哼哼的插了一句,一想起,朝中那些隻曉得紙上談兵誇誇其談的京官禦史,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平時無事滔滔不絕,一旦有事噤若寒蟬,避之不及,對做事之人卻是百般刁難,都是些小人。


    李嵩被楊國棟插了一句嘴,好涵養,根本沒介意,“諸位同僚,此番大勝,是我登萊揚眉吐氣的日子,我意今晚備下酒宴,登萊文武同僚共同為此大勝賀,諸位然否。”


    這話說的很客氣了,意思是問問大夥的意見,但是巡撫大人發話,哪個敢說不然,自然是同聲相和。


    這般氣氛熱烈,隻有王寧尷尬的立在當場,真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純粹一人形背景。


    晚上的宴會,登萊府道的官員盡皆出席,李嵩是首座,而楊國棟和趙海明則是位居上座,風光無限,文武官員紛紛敬酒道賀。


    趙海明不禁感慨此番是從未有過的風光,此番趙家得以保全,還立下如此大功,都是自家二子的功勞,有子如此,後繼有人,自家無憂矣。


    不一會,兩人就在這些人的圍攻下醺醺然了,趙海明最後如何迴的住處都不曉得,一覺睡到第二天早上。


    楊景堂則是迴家後將書房砸個稀爛,暴怒起來衝入楊泰房中好好將其胖揍了一番,讓楊泰鼻青臉腫,莫名其妙。


    楊景堂怒氣稍歇後,思量良久,決定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有李嵩、楊國棟在,一時動不了趙海明,隻能尋機以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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