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靜靜的小山坡上,鬱鬱蔥蔥,翠綠的鬆樹高高的聳立著,兩個連體墓碑上掛著爸爸媽媽的照片。媽媽是一個看起來脾氣就很好的女人,溫柔如水的笑容,卷的恰到好處的褐色頭發,雖然從來沒有見過她,可身體裏濃濃的血脈讓我感受到,她一直在守護著我。

    又看向爸爸,他看著我笑著,一如往年。隻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

    我邊打掃周圍的雜草邊和他們說話:

    “爸爸,媽媽。你們知道嗎?最近我真的很不開心,原因不用我說了吧。你們的女兒真的好窩囊,隻能用逃避的方式去處理。你們是不是覺得很丟臉?對不起,我也知道這樣不好,隻是還沒有足夠的勇氣。對了,舅舅出去工作好久了,也沒有看到他迴來,也不聯係我。你們這裏每次來都很幹淨,真的不知道是誰那麽好,每次都搶在我們的前麵。”

    把鮮花放在他們的碑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麵對著爸爸媽媽,拿出了準備好的三罐啤酒:

    “爸,媽。我雖然還沒滿18歲,但真的好想放縱一次,因為心裏積攢了太多的痛,又不知道該怎麽辦。來,好好和我喝兩口吧,人家都說酒最能消愁,今天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痛快一場。”

    拉開三罐啤酒,我先喝了一大口。奇怪的味道沁入喉頭,讓我的胃有些翻騰,眼淚一下子湧了出來。啤酒……真難喝。

    給爸爸媽媽一人“倒”了一些,笑著,哭著。黃色的液體進入口中,變成透明的液體釋放出來。啤酒,原來就是這個好處。

    眼淚無聲的流著,隻有液體咕嘟咕嘟的灌入腹中。大腦裏的疼痛,身體上的疼痛漸漸麻痹。可心裏的痛卻越來越刻骨,恢複記憶真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喝吧,喝醉了就會忘掉所有不想要的一切,然後,投入到黑色的擁抱中痛哭一場,一切的一切,我多想什麽都不知道。

    “嗬嗬,這就是雪振華的女兒嗎?隻會在自己爸爸媽媽的墓碑麵前偷偷掉著眼淚?”一個嘲笑的聲音突兀出來,女人誇張的笑聲刺激的我閉上眼。是不是喝多了,這麽早這裏還會有人來。

    一轉頭,眼神裏閃出一絲驚訝,隨後無奈的笑笑。現在對於我,已經沒有任何不可能了。

    剛想繼續喝啤酒,一隻手奪過了我的拉罐,我憤怒的看向她:

    “嗬嗬,你要喝自己去買,不要來搶未成年。”淡定的望著眼前的諸葛美菱,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還知道自己是未成年啊,既然知道,為什麽這麽清早跑到這裏喝酒,才五點耶!就不怕把狼給招來了?”諸葛美菱一屁股做到了我的旁邊,拿著那罐啤酒自顧自的喝了起來:

    “呸!從哪裏買的?怎麽這麽鹹?”她撅起了嘴:

    “丫頭,如果這些就把你擊垮的話,那接下來你要麵對的,更是不能承受的。我也不知道該不該來到你麵前,但知道了你的存在,就沒有辦法不告訴你。”她看著媽媽的照片,目光深邃。

    “嗬嗬,你又要來告訴我什麽?我不是他們生的?我是某個恐怖頭頭的私生女?……還是你是從泰國來取我性命的人妖黑社會?”

    “哈哈,小東西,你的想象力還真是豐富,和我倒是挺像的。隻可惜,結果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的殺父仇人。一個活生生的例子,而且我非說不可。”我看向她,驚訝的張開嘴巴,一下子從她身邊站起來。

    “喂喂喂,你幹什麽!你不要過來,我要叫哦!你真的是人妖嗎?我沒有那方麵的興趣!!!!!”萬萬沒有想到,在這個翠綠的山林,這個變態居然開始脫她的衣服。完了,怎麽辦?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再傷心也不要淪落到………

    可當我抬起頭和她對視的那一刻,萬事萬物,都瞬間凝滯了。

    ……………

    “嘔~~~~~~~~~~!嘔~~~~~~~~~!”扶著牆壁我拚命的嘔吐著,眼淚隨著嘔吐物一起傾瀉出來。

    全身劇烈的顫抖著,一直熬到下車,才把胃裏的廢物全部嘔了出來。手上流著血,是在山上和那個人抓扯弄傷的。

    腳上仿佛有千斤重,一步一步走的艱難。剛才所看到的一切,聽到的所有比夢還要荒誕。手上的血不斷的和地麵碰撞,又被緊接著的淚花衝淡,如此反複,漸漸融合成梅花,安靜的擴散在地上。

    這一次,我真的知道是誰了。真的知道了……這一次,我不用報仇,我陪著他死,是的,我陪著他一起。所有的所有,就快要劃上句點了。

    早上大霧彌漫,讓模糊的雙眼更加混沌。在死之前,有一件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我要做完它,一定要做完。

    漸漸,走到了曾經熟悉的大門前,但願他在,隻能賭一把了。掏出鑰匙,隨著最後一滴眼淚的落下,轉動了門把。

    “咦?你怎麽迴來了?”舅舅轉過身子,放下了報紙。

    “舅舅,你迴家了為什麽不聯係我?”我的眼眶一下子紅了,這個賭,我贏了。

    “我也是昨天才迴來的,打你手機打不通啊!就跟人間蒸發了一樣,聖佐翼他們家找你也找的夠急的。調皮的丫頭,這迴玩失蹤可玩的有點過分了。”舅舅笑笑,把我的包袱接了過來。

    “你………一點都不擔心我嗎?”我低聲問道。

    “……傻瓜……舅舅能不擔心你嗎?但,早晚有一天你要離開我的照顧啊!你要長大啊,心琦。所以,才放手讓你獨自去闖。”

    “舅舅……我是迴來給你過生日的。”

    “啊?”舅舅驚訝的望向我,笑了笑,摸摸我的頭:

    “丫頭終於長大啦~!”

    “嗯!明天給你過完生日,我就要去做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忍住所有的痛苦,嘴角牽扯著望向舅舅。他似乎沒有察覺出我的異樣,隻是笑著給我看他給我從國外帶了什麽。

    “舅舅,生日你想要什麽禮物?”我顫抖的問道。

    舅舅轉過頭看向我,眼神中閃出一絲驚異:

    “丫頭,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我都覺得你不像你了。”

    “才沒呢,舅舅,你想到哪裏去了!!!我隻是想好好給你過個35歲生日。”我笑笑,裝作無所謂的伸了個大懶腰。

    “哈哈,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要你給我做一頓飯,看看你廚藝有沒有長進!”

    “嗬嗬,好啊!”最後一頓飯,一定要很豐盛才行。

    ………………

    坐在自己家的院子裏,望著院子裏的沙袋發呆,往事一幕幕浮現,眼淚在心底遊走。手裏抱著一個落慢灰塵的洋娃娃,閃亮的大眼睛緊緊閉著。星星在天空眨著眼睛,像是洞察了一切的小精靈,保持著應有的緘默:

    “丫頭,一個人坐在這裏幹什麽?往常的話,肯定圍在我身邊唧唧喳喳講你的聰明才智了,今天怎麽……嗬嗬,這個娃娃你還留著啊!”舅舅順勢在我旁邊坐下。

    “這個娃娃紀念意義還是很強的。”望著舅舅笑了笑。和舅舅一樣,目光落到了洋娃娃身上,眼中折射出柔柔的光芒。

    “是啊!那時你生病哭著要找你爸爸,我沒辦法,給你買了這個洋娃娃。你一拿到就往我這邊丟,差點把臨床小弟弟的點滴瓶給打下來。我氣的打了你,結果你整整咳了一個月,哮喘花了3年時間才全部痊愈。都怪當時舅舅太衝動了,還不太會照顧像你那時正是調皮時期得孩子,不過現在知道了,你也長大了。”舅舅摸摸我的頭,眼神中疼惜的成分越來越濃。

    我看向他得手背,一大塊傷疤醒目的滯留著:

    “這塊傷痕永遠好不了了是不是?對不起,舅舅,當時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沒事去拿開水的話,也不會弄得你為了救我差點把手給燙廢了。”

    “傻丫頭,你還不是想給我泡茶,那時你10歲都不到,知道什麽啊?犯點錯沒什麽大不了的。”

    “舅舅……你一直沒有結婚……是不是也是因為我。我還記得當年徐阿姨跟你提出條件時……你義無反顧的選擇我,而阿姨去了美國,從此沒了音訊。我當時聽鄰居說,你和許阿姨已經有5年的感情了,本來是馬上要結婚的,卻因為我這個拖油瓶………”

    舅舅聽到我的話,平靜的眼睛裏閃出一絲痛苦,拿出一根煙,微微笑了笑,白色的霧氣妖嬈的從他的嘴巴裏吐出來:

    “傻丫頭,那是我們之間的問題,不關你的事。她本來就不喜歡小孩,恰巧我又特別喜歡小孩子,本來就湊不到一塊。”

    “是嗎?你喜歡小孩?”眼眶微微發紅,小時候你除了對我還算有耐心,其他的孩子連抱一下都不願意,也沒聽過你誇讚小孩子。

    “嗬嗬,心琦。今天你挺感性的嘛,竟把以前發生的事淘出來講,想看看欠了我多少債嗎?嗬嗬,那恐怕這輩子你都還不清了。”舅舅站了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

    “我還要到警局去一下,你好好休息一下吧。丫頭,不管遇到什麽事,堅強一點,不要讓你周圍的人都為你操心。那個黑色旋風好像很久沒來過了吧,迴來是不是想找他?”

    “你怎麽知道……”

    “哼!你們倆經常在院子裏惡心來惡心去的當我是瞎子啊!不過他能好好保護你,那你老舅也就不拿掃把趕他了。好了,我走了啊!你早點睡!”

    “嗯!”向舅舅招招手,轉過頭來,眼淚終於墜落下來。是啊!欠的債可能這輩子都還不完了,那就隻有等下輩子了。誰欠誰,誰該償還誰,總有全部算清的時候……

    …………………

    “舅舅,你看,糖醋排骨!”我把糖醋排骨搬上桌子,舅舅的臉色一下子鐵青。

    “這…這…都黑成這樣了,人能吃嗎?”舅舅顫顫巍巍的問道。

    “可以啊!我嚐過的,除了樣子難看點,味道還是不錯的。”

    “嗬嗬,心琦,看來你真的隻有做豆腐腦的天分。”舅舅笑了笑,拿著筷子撥弄著排骨,一副不知道該怎麽下口的樣子。

    “我還有湯,你等著,今天有你最喜歡吃的雞屁股!”哈哈,舅舅的癖好可不是一般的差!

    站在廚房裏,忙碌的炒菜做飯,淡淡的微笑盛開在唇角。多希望這一刻永遠停留下去啊,幸福的時光一點一點的消耗掉,現在的我才知道時間的重要,恨不得一分鍾掰成兩分鍾用,可惜,它就像馬車一樣飛快的駛過……

    “舅舅,好吃嗎?”看著舅舅顫抖的把排骨送進嘴巴裏,小心的問道。

    舅舅嚼巴嚼巴了幾下,臉上繃緊的神經漸漸放鬆:

    “嗯~!不錯啊,味道沒有那麽恐怖,看來心琦下了一番大功夫啊!這個雞屁股就更香了…………湯淡了點!你上菜也上的太晚了點,這都快午夜12點了。”

    舅舅狼吞虎咽的,我在旁邊笑嘻嘻的望著:

    “因為12點一到就是你的生日啊!”

    “哪有你這麽算的,傻丫頭,別老讓我吃啊!你也吃啊!幹嘛?自己都下不了口嗎?”舅舅給我的碗裏夾了一個排骨。

    拿起筷子,撥弄著排骨。拿出了小蛋糕,趁舅舅不注意把奶油糊到了他的臉上:

    “哈哈哈哈…,舅舅,你的樣子好搞笑。”拿著蛋糕指著舅舅大笑。才反映過來的舅舅,表情呆滯,左臉頰全部是奶油。他嘴巴一撇,一把搶過蛋糕,魔爪向我伸了過來。

    “哈哈哈哈……”兩個人互相往對方的臉上糊著奶油,快樂的分子活躍到了人生的最頂峰。

    等我們休息下來的時候,離12點還有兩分鍾了,我看著他,舅舅喘著氣,還準備動手吃點東西。

    我看向表,還有30秒了,一股酸澀的觸感從鼻子瘋狂的湧上來。

    20秒,全身開始微微發抖;

    10秒,身子緩緩的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步;

    3秒,2秒,一秒:

    “咚!咚!咚!……”時鍾準時的唱出悲鳴。

    “舅舅,生日快樂!”冷靜的聲音轟然爆出,舅舅抬起頭,手中端著的碗瞬間砸向地麵,碗裏的湯撲撒出來,四散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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