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祖傳植桑養蠶秘籍被盜走,秦老太太吃不下飯,睡不好覺,甚是憔悴。她坐立不安,待到沈氏和秦伯堂去請安時,她這才稍稍打起點精神說話。


    “伯堂,雖說如今秦家家大業大,染坊和綢布莊的生意日益紅火,錢莊、當鋪、藥材鋪也是越開越多。可是秦家的主心骨產業依然是世世代代相傳的生絲。秦家立業之根本,乃是這祖祖輩輩相傳的植桑養蠶秘籍。”


    秦伯堂諾諾地應著:“母親所言極是。兒子打算今日午後即刻啟程前往桑鎮。”


    “哦?你可是有眉目了?”


    “兒子思來想去,估摸著此次秘籍被盜,想必是和近期暗中收購生絲的杜家有關。”


    秦老太太讚許地看了一眼秦伯堂,果然,媳婦兒不插手秦家事務,兒子被掩蓋的能力也就發揮出來了。“如此倒也是好的。月丫頭過兩日也是要去桑鎮的,不如提前兩日。”


    “母親,隻是月丫頭如今身子尚未恢複……”秦伯堂剛想建議推遲明月去桑鎮的時間,這樣他好有時間去打理在桑鎮的一切物事。


    沈氏卻立即打斷了他的話,“母親,一切聽從您的安排。”她暗中朝秦伯堂使了個眼色。反正遲早是要去桑鎮的,如若再在老太太跟前推三阻四的,老太太換種懲罰法子,可就麻煩了。


    “那就這樣定吧。”秦老太太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


    秦伯堂和沈氏離開秦老太太的東籬齋後,各自忙碌去了。秦伯堂匆匆忙忙去了外書房,叫來三管家李順敏,一通細細囑咐,李順敏點頭一一記下,先行快馬加鞭迴了桑鎮。


    沈氏從秦老太太屋子裏出來後,雷厲風行地安排一切去桑鎮的事務。清蓮園忙的人仰馬翻。


    桃苑居裏的人卻是個個大氣不敢出。


    秦明媚正對著貼身伺候的丫鬟們發著一通脾氣。她一早收到消息,焦俊磊要隨秦老爺夫婦去桑鎮。沈氏點名秦明浩隨行,卻沒有叫上她。


    她當然知曉,沈氏帶秦明浩去桑鎮的目的,無非是顧老神醫未到前,讓秦明浩先照顧好秦明月。秦明浩十歲時風寒高燒,差點兒喪命。沈氏為他請了大乾朝赫赫有名的顧老神醫。


    秦明浩撿迴了小命,雖雙腳癱瘓,卻陰差陽錯地,對醫學有著異於常人的天賦,被顧老神醫這個伯樂賞識,傳授他醫術。隻是顧老神醫致仕後,雲遊四方,秦明浩行動不便,並未隨他。


    秦明媚絞盡心思卻依然想不出一個正當的理由去桑鎮。此刻的她,心中仿佛有上千隻螞蟻,撓得她的心兒極難受。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雖然昨夜約會表哥差點兒被沈氏發現,表哥跟她說以後盡量少見麵。可是少見麵,不是等於不見麵。哎!如若焦俊磊去了桑鎮,和秦明月朝夕相處,把她給忘了,那她之前的功夫可不是白費了嗎?


    桑葉見秦明媚發了一通脾氣,口幹舌燥的模樣,忙用眼神朝小桃使著眼色,乖巧的小桃給秦明媚端上一杯溫熱的參茶。


    秦明媚結果茶盞,隻喝了一口,一個巴掌甩在小桃的臉上,“你這死丫頭,你想燙死本小姐呀!”啪得一聲,她用力把茶盞砸到地上。


    小桃瑟瑟發抖地跪跪將下來,一直磕著頭,口裏聲聲討饒,“小姐饒命,小姐饒命。”


    屋裏其他幾個丫鬟見小桃無緣無故地遭了二小姐的打罵,卻一個個都不敢出聲,連大氣兒都不敢出一口。


    秦明媚的脾氣,在桃苑居內外,是判若兩人的。在桃苑居外,她裝乖賣巧,討好祖母、父親,沈氏,表哥等眾人。或許是在外一直憋屈,迴到桃苑居的小天地,關起門來,她就拿丫頭們撒氣。


    可秦明媚是一個有手段的人,她把桃苑居裏的丫鬟婆子們的小把柄拿捏得牢牢的。是以,哪怕她打罵,發脾氣,也沒有一個人會將她的事兒給捅出去。


    桑葉是深知秦明媚的脾氣的,她見秦明媚脾氣發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一步,說道:“小姐,你若想去桑鎮,你就去求了姨娘和公子。公子此次要隨行,你讓公子提出來,帶上你。”說完,她在秦明媚耳邊低語了幾句。


    秦明媚聽了她的一番建議,本來苦著的臉,立即高興起來,拍著桑葉的手,讚道:“桑葉,你真是本小姐的女諸葛。準備準備,馬上去鬆竹園。”


    桑葉低頭的瞬間,緊繃著的神色才放鬆了下來。她朝夏桑使了個眼色,夏桑立即取了件素銀織錦滾白狐腋毛大氅來,給秦明媚係上。秦明媚收拾妥當後,急急地出了門。


    桑葉迴頭對夏桑努了努嘴,夏桑領會,見秦明媚和桑葉離去後,這才把跪在地上磕破了頭的小桃給扶了起來。


    小桃約莫隻有十一二歲,剛從粗使丫鬟調到了秦明媚的屋子裏,她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見二小姐走遠了,她這才抱住夏桑嗚嗚嗚地哭了起來。為何平日裏和氣的二小姐會忽然變了個性子?難道,春水那日無意間提起的事兒,可是真有其事?


    秦明媚急急地走了一刻鍾,來到了鬆竹園。鬆竹園大門敞開,下人們正忙碌地準備著行禮物件。


    秦明媚一入大門,向右轉,直奔秦明浩的東廂房。


    守在東廂房門口的桑枝,瞧見秦明媚急切地趕來,秦明媚身後的桑葉不停地朝她眨著眼睛,又朝著搬著行禮的奴仆們努了努嘴,桑枝心中猜到所為何事。


    她朝秦明媚行禮後,手腳麻利地打起簾子,秦明媚跨入屋子,正巧看見柳姨娘也在。


    柳姨娘眼角微紅,秦明浩正低頭在整理行囊。柳姨娘見秦明媚進來,立即用絹帕壓了壓麵,這才抬起頭來問道:“媚兒,怎麽來了?”


    秦明媚疑惑地看了眼柳姨娘嬌,“姨娘,你怎麽了?”


    柳姨娘欲言又止,卻隻歎了口氣,什麽話都沒說。


    秦明浩抬起頭,麵無表情地看了一眼秦明媚和柳姨娘,說道:“姨娘,二姐,世上很多事情,並非爭取了就能得到的。浩兒雖然略懂醫術,可是,醫術是為了治病救人,而非用在旁門左道。”


    原來,數月前,秦明媚和柳姨娘找他拐彎抹角地套問了數種常見花草的用處。他當時並沒有料到她們會存了那樣的心。柳姨娘和秦明媚心太急,他曾經說過,他欠了沈氏的人情。隻要等沈氏還在秦家,那麽,他是不會對沈氏做出不忠不義不孝的事兒。


    可是,他的生母柳姨娘和姐姐,卻是一副等不及的模樣。


    如今,他瞧見秦明媚一臉焦急地來找他,他當然明白她也是想要同行去桑鎮。她的小算盤打得咣啷響,生怕秦家的生意都落在秦明月之手。


    秦明媚有求於他,當然把頭點得雞啄米似地,“弟弟,姨娘和我都心太急。你且放心,如今秦明月無礙了,我們日後不會這麽著急去做事兒。”


    柳姨娘也在旁邊幫著腔,說道:“浩兒,姨娘都明白了。”


    秦明浩也不好再說其他,朝她們兩人說道:“姨娘,你和二姐先迴去吧。我知曉一會就去求母親。如若,母親同意了,自會派人去喊姐姐的。”


    柳姨娘和秦明媚對視了一眼。她們為了秦明浩費盡心思,他自己卻總是不鹹不淡。他到底是何心思?她們確實猜不透他的想法。


    秦明浩目送柳姨娘和秦明媚離去後,歎了口氣,想好了措辭,這才朝沈氏的清蓮園而去。他知道,隻要是他的這個說辭,肯定能讓秦明媚隨行的。


    因為他自己行動不便,平日裏的沐浴,或是他的生母柳姨娘幫他洗,或是他的孿生姐姐幫他洗。他自小因身有殘疾而深深自卑,不願意其他人看到他萎縮得不成模樣的雙腿。


    果然,沈氏權衡之下,同意了帶上秦明媚一同前往桑鎮。她自有她的考慮,她心中對秦明媚是有懷疑的,既然她自己要湊上來,那就帶上她吧。


    這日午後,陽光明媚,秦家一眾人等浩浩蕩蕩地出發去桑鎮。


    秦伯堂和焦俊磊在前頭騎馬,秦明月和沈氏坐在馬車裏。秦明媚和秦明浩坐一架馬車。其後,仆婦丫環數輛馬車。最後是小廝們趕著裝滿行禮物件的運貨馬車。一行十數輛車馬逶迤而行,宛如一條長蛇,陣勢好不氣派!


    車輪滾滾地駛出了秦家巨宅,車外傳來市井熱鬧的喧囂聲。秦明月好奇地撩起一角簾子,但見玉州城甚是繁華,兩邊店鋪鱗次櫛比,街上行人如織。秦家的車水馬龍,引得街上眾人駐足觀看。


    沈氏拍了拍秦明月的手背,“娘親給你說說桑鎮的事兒吧。”


    從沈氏口中,秦明月對桑鎮有了初步的了解。用一句大乾朝流行的話可以概括桑鎮的地位:“桑鎮一個鎮,抵過京城半個城”。一個小小的市鎮,能抵過半個京城,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城鎮?


    桑鎮的繁榮發展,隻要得益於“天時、地利與人和”。


    桑鎮位居“水陸衝要之地”,素有“生絲之源、絲綢之府、魚米之鄉”的美譽。北麵一條大運河通往京城,連通著京城權貴。東麵是大乾朝最大的商埠,外國番邦的船隻絡繹不絕,商業活動繁盛。且曆來名人輩出,有著“一裏九豪富,八裏五閣老,十裏三尚書”。在大乾朝是一個舉足輕重的重鎮。


    桑鎮產的生絲七成作為貢品進入皇宮。還有三成和國外番邦交易。如今,大乾朝三大家族在桑鎮都有桑園子。王家的園子叫做幽園,地處桑鎮東邊。杜家的園子叫做清園。秦家的園子叫做沁園。


    秦明月聽得非常認真,一麵仔細地聽著,一麵用心地記著。沈氏甚是滿意女兒的轉變。她邊說,邊看著秦明月的神色,如若她的臉上顯示出不解,她就再仔細地說明。


    沈氏說完桑鎮的情況後,囑咐明月歇息歇息,自己便也打起盹來。


    馬車搖搖晃晃的,明月不覺得也晃蕩著睡意朦朧。正要迷迷糊糊地睡去時,馬車一個急刹車,明月和沈氏的身子都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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