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明月悻悻然地迴到屋子,撲倒在床上,雙手握成拳,不停地垂著被子,長籲短歎。她現在的心情,既憋屈,又鬱悶,真想破口大罵一通才舒服。隻可惜,該死的喉嚨仍然發不出聲音來。


    “不怕狼一樣的對手”這句話是說誰的?她遭遇的對手,男的如狼,女的如狐,個個都是極品中的戰鬥機!


    桑椹和於媽媽看到明月這副模樣,既擔憂,又愕然。大小姐何時變成如此不端莊了?二人不免暗中對視了一眼,難不成過度刺激變了性子?


    於媽媽朝桑椹使了個眼色,桑椹隻得硬著頭皮上前勸道:“小姐,你莫難受了。許是小姐您多慮了。或許表公子和二小姐根本就沒那迴事兒。”


    ——想必沒有一個女子能容忍未婚夫婿婚前與其他女子有染。大小姐的心情她理解!


    秦明月聽到桑椹飽含同情的語氣,驀地翻了個身,朝她白了一個眼,卻看到桑椹和於媽媽滿臉的擔憂。


    哎呦喂!她們肯定誤會她半夜三更捉奸的目的了!算了,這種情況下,越解釋越解釋不清楚。


    她一骨碌坐了起來,思索了一下,拿起床頭案上的筆墨紙硯,快速地寫下一行字:“桑椹,昨晚你可看到表公子和二小姐一道走過去?”當務之急,先盡量多的找到目擊證人吧。


    桑椹卻搖頭說道:“奴婢沒有見到。奴婢一直留意小姐的暗號。好不容易,看到小姐放飛的小孔明燈,奴婢生怕誤了事兒,就趕緊按照小姐您的安排,放飛了大孔明燈。後來,於媽媽領著太太一路去了水榭,奴婢也跟著她們一起過去了。奴婢,奴婢,真的沒有看到。”


    桑椹一麵囁喏地迴答,一麵趁機給她更衣,眼裏的擔憂卻更深了!於媽媽也是搖著頭,她守在清蓮園裏,更是什麽都沒瞧見!


    秦明月一頭黑線,扶額歎息。


    聽話的下屬固然好,可懂得靈活變通的下屬,才更能討得領導的歡心。目前看來,桑椹和於媽媽都是執行力好的聽話的下屬,但是她們嚴重缺乏的靈活變通。


    哎!看來日後有空時,她還要發揮前世人力資源部經理的職能,努力將她們一眾人等改造成具有秦家特色的、符合秦明月用人標準的好下屬。


    她不覺肩上擔子一重,心中苦笑三聲。一個好漢也要三個幫!她現在麵對的是比狼還兇殘,比狐狸還狡猾的對手。為了自保,更為了在古代宅鬥中保持優勢,培養一批既要忠心耿耿,又會察言觀色、靈活變通的人,是多麽的重要!


    桑椹和於媽媽當然不知道秦明月想要改造的想法,她們二人覷著她的神色不斷的變化,更加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桑椹準備好了沐浴蘭湯,明月讓桑椹和於媽媽二人留在外間,獨自一人進入了沐浴間,鑽入熱氣騰騰的木澡桶裏。在古代,雖然必須要適應事事有人伺候的生活方式,可是洗澡這種事情,她還是無法“入鄉隨俗”。


    木澡桶的水麵上漂浮著一朵朵玫瑰花。整個屋子裏,玫瑰花香四溢,秦明月頓時經脈疏通,渾身舒暢。她仰著頭,靠在木澡桶的邊上,半眯著雙眼,置身於熱氣騰騰之中,迴憶著今晚發生的事兒。


    深夜潛入秦家大宅的男子,竟然是肚子疼兄!他深夜潛入秦家,到底是為了什麽?難道,他來秦家偷東西?不對呀,杜家鋪子滿天下,杜家應當是比秦家還要富有呀。


    可他到底為了什麽潛入秦家?他說是來秦家取一樣東西。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值得他不惜被人發現的危險,而潛入秦家?難道他潛入秦家是和早上渣表哥說的杜家要挖秦家的牆角有關?


    翌日清晨,秦家祖傳的植桑養蠶秘籍不翼而飛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秦家巨宅,也傳到了睡得迷迷糊糊的秦明月耳中。


    昨夜睡得太晚,記得睡下的時候,梆子聲響起三聲。泡了玫瑰香澡後,她睡得既安穩又香甜,打算睡到自然醒。可一大清早,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立馬把她從溫暖的被窩裏炸了出來。


    她揉著一雙睡意朦朧的雙眼,嗬欠連天地坐在鑲金嵌銀的菱花鏡前,任憑桑椹折騰。哎,秦家的破事兒可真是多。睡個覺都是不能讓人安心。在外人看來的富貴人家,哪裏有他們自認為的那麽輕鬆!


    明月翻了一個白眼兒,隻見菱花鏡中,在她身後忙忙碌碌的桑椹也是頂著一雙熊貓眼。桑椹是過慣了這種圍繞主子打轉的日子,手腳卻麻利地給她梳妝打扮,她在明月鬢邊插上一隻絞金銀絲嵌寶珊瑚梅花簪,輕聲問道:“小姐可滿意?”


    秦明月半眯著的眼睛這才撐了開來,她這坐在哪裏都能補覺的功夫可是上輩子,在職場上磨練出來的。隻見,菱花鏡中的人兒,唇紅齒白,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驚愕地瞪著。


    上著繡嫩黃小竹枝花苞淺桃紅灑金碎小襖,下著水綠色繡碧綠煙柳長裙,臉蛋上鋪了一層淡淡的粉,兩腮略塗胭脂,雙唇點紅。這身打扮不僅將她的一臉菜色給遮蓋住了,而且還顯得嬌美如花。她不禁用欣賞的雙眼瞧了一眼桑椹,朝她豎起拇指。


    桑椹靦腆笑道:“時候不早了,想必太太等了許久了。”說罷,便上前引路去了。


    偏廳裏,沈氏和秦伯堂默然無語地對坐在梨花木雕蓮紋桌旁。沈氏聽到趙媽媽稟告說明月來了,她這才抬起頭,轉頭囑咐桑榆擺上早膳。


    桑榆不無擔心地偷偷瞧了眼麵色愈加毫無血色的沈氏,帶著桑菊、蓮兒等丫頭自去取早膳去了。不一會兒功夫,她們魚貫而入,在梨花木雕蓮紋大桌上擺上吃食。


    明月顯然是餓了,看著桌上擺放琳琅滿目的早餐。有黑豆發糕、豆沙麻團、蔥油花卷、棗泥糕,還有許多她叫不上名兒來的十幾樣下飯的小菜,均盛在形狀各異的碟子裏。


    她正在咋舌間,又見趙媽媽打開一隻青瓷梅花大碗,依次給秦伯堂、沈氏和明月分別盛了一晚熱氣騰騰的香菇雞粥。


    古代餐桌文化是,食不語。可是沈氏顯然沒有胃口。於是,三人默默地吃著早膳,心思各異。沈氏顯然是被昨晚的折騰和今早的消息弄得沒有胃口,喝了兩口粥,便放下碗筷,給明月夾著菜。


    秦伯堂喝了一碗粥,吃了幾樣小菜,又吃了一個黑豆發糕,豆沙麻團和蔥油花卷,這才放下筷子,頗有深意地望著正在吃飯的明月。


    明月肚子早就餓得慌了,可在秦老爺和沈氏麵前,她隻能裝成大家閨秀,細嚼慢咽地小口小口吃著。肚子卻已經在抗議了:明月同誌,好不容易有那麽多好吃的,你為啥不發揮吃自助餐時,風卷殘雲的氣魄出來。


    她還在腹誹肚子的不滿足,忽然感受到兩道銳利的目光一直盯著她看。她抬起頭來,瞧向正盯著她看的秦老爺,忙放下手中的碗筷,端莊地坐好。


    沈氏不滿地看了一眼秦伯堂,女兒好不容易有好胃口吃飯,還不給她好好吃。但是,她嘴裏當然沒說出口。


    “老爺,昨夜我也聽聞有人連夜潛入,當時阿磊和二管家分頭去搜尋過,皆是一無所獲。“


    “聽說,當時夫人和月兒也在場?”秦伯堂問道。


    秦伯堂這麽一問,沈氏仿心中甚是不悅的。昨日柳姨娘剛一迴來,就秦伯堂給勾走了,一個晚上都歇在了柳姨娘屋子裏。


    “昨兒夜裏,外頭一陣喧囂聲,我和月兒就出去看看發生何事了。這些日子以來,我睡眠淺,稍有一丁點兒的聲響,都容易醒來。”


    她這句話說完,秦伯堂的麵上有些掛不住。她這話的意思,就是說他昨夜睡得好,睡得外麵發生這麽大的動靜,都沒把他給吵醒。


    沈氏見他麵上訕然,也不好當著女兒的麵,有太多的表露,於是又問起:“阿磊一早去查了,也不知道查得如何了。”


    正在此時,趙媽媽來報,表公子到了。


    焦俊磊進了屋裏來,向秦伯堂和沈氏行禮後,沉聲道:“表姨父,表姨母,侄兒和二管家裏裏外外都搜尋過了,仍舊是一無所獲。看來,此人對秦家的地勢非常熟稔,否則不會這麽快就能逃遁地無影無蹤。”


    秦家巨宅占據了半個玉州城,地形錯綜複雜,如若不是對秦家萬分熟悉,是逃不出秦家特殊設置過的出口。除非,有秦家的人暗中協助!他餘光瞥向秦明月。


    秦伯堂麵現詫異,道:“難不成是杜家的人?昨日,阿磊提及杜家暗中派人在桑鎮抬價收購生絲,他們要遊說秦家的桑農蠶戶願意賣給他們的話,他們必須要給予桑農蠶戶看得見的利益。秦家祖傳的植桑養蠶秘籍卻是大乾朝桑農蠶戶一心想得到的。”


    沈氏深覺有理,亦是點頭說道:“確實如老爺所言。如若把這些天,杜家在桑鎮的所作所為和昨夜的失竊案聯係到一起,那麽就不難推測,這件事情肯定是杜家的人做的。”


    一提到杜家的人,秦伯堂和焦俊磊不禁都瞧向秦明月。


    沈氏順著二人的目光,也落在秦明月身上。難不成,昨兒夜裏女兒上演了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戲碼不成?明月故意告知她,焦俊磊和秦明媚私會,其實是為了引開她的注意力,讓潛入秦家的人,好趁機逃走。


    秦明月對上三人質疑的眼神,心中喊著糟糕,麵上立即換上一副“別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的表情,瞪著一雙作無辜狀的大眼睛,裝傻賣乖地望向眾人。


    心中大喊:肚子疼兄,你又把我給連累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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