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一條很早就不實用了,即使五丫站在陽光下生存,她也該記得有陽光的地方就有陰影。


    自從五丫從二房離開,幾天內,府裏便傳出了不同的版本,最多的無非是三奶奶去二奶奶那裏落井下石被二奶奶攆了出來,本來僵化的關係變得更是達到冰點。


    一傳十十傳百,老夫人和仲太太那都聽說了不少,這幾日仲太太那裏一直沒什麽好臉色,自己的兩個親兒媳本該一致對外,誰知道自己窩裏哄起來了,的確是件上眼藥的事兒,怎麽能不憋一肚子氣,何況大奶奶又井井有條的更給仲太太添堵,五丫心裏明鏡兒,便不願去她那觸黴頭。


    可是老夫人那裏就不能不去了,思來想去,五丫就去了老夫人的抱廈。


    老夫人坐在矮榻上手不停撚著佛珠,五丫坐在另一邊給老夫人剝葡萄,老夫人忽然張口道:“以後少去那些是非之地,非得叫人攆出來了才好受。”


    五丫放下手中剝好的葡萄,笑著道:“孫媳婦兒不過是去瞧瞧二嫂,並沒有傳說中的那樣,二嫂也沒有攆我出來隻是有些不耐煩而已。”


    老夫人把佛珠套在手上,道:“並不是所有人都感化的了,雖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卻也不是叫你一次次的碰釘子,不是說人活得要有節氣麽?”


    五丫左想右想,自己哪活得沒節氣了?再想自己貌似活得也不是這麽有節氣,總之這話題說來太沉重,五丫便轉了另一個話題,“以後大嫂要管家,不能常來,孫媳婦兒便來陪您。”


    “你這鬼丫頭就是說的好聽,到時候你要是不來,可得讓人把你綁來。”老夫人笑著道,伸手捏了下五丫的鼻子。


    正巧,大奶奶從外麵進來,瞧見這祖孫情深的一幕,著實怔了一下,隨後又帶上那笑,道:“三弟妹在啊。”


    “大嫂來了。”五丫趕緊站起身,心裏知道,大奶奶是得了自己在的信兒才來的吧。


    “三弟妹坐,我坐這兒便好。”說完坐在一旁的繡墩上,老夫人笑著道:“你瞧你們倆個多好,和和氣氣的。”話意有所指。


    “三弟妹最近可好?”大奶奶問道,五丫迴答:“還好,閑來無事,不像大嫂那般忙。”


    “時常來我這裏坐坐,也好幫我瞧瞧賬本什麽的,剛接手我也覺得怪難的,多一個人幫我我也少操一些心,對了,聽說你去了二房?”大奶奶問道。


    五丫裝作委屈狀,“是啊,不過倒是像隻落湯雞一般出來了,二嫂倒是沒有大嫂這般好性子,卻有個好記性,之前結下的梁子,怎麽都過不去了。”說完五丫歎了口氣。


    大奶奶上下打量了五丫,隨後道:“三弟妹別往心裏去,數不準以後就好了呢,總是要往好了想不是,二弟妹一直是那個脾氣。”


    五丫果然沒白花時間摸大奶奶脾氣,到現在大奶奶依舊說話滴水不漏,倒是讓五丫猜準了,剛拿到手的東西,得往熱乎了焐,自然倍加小心,不信任二奶奶是應該的的,這不也來自己這探口風了麽。


    大奶奶若是想知道,五丫便演給她瞧好了,畢竟這個女人不是那麽輕易放鬆警惕的人,這就是為什麽二奶奶會在她手裏摔倒,太大意了。


    “我也知道二嫂那個脾氣,所以以後便不去討人嫌了,二嫂不喜歡我便不喜歡了,難不成她不喜歡我,我還能不活了?”五丫說著口氣中帶些厭煩,讓人瞧起來更逼真。


    大奶奶歎了口氣,老夫人道:“還說這些不開心的做什麽。”


    “不說了不說了,咱們說點開心的。”五丫笑著討好道,畢竟這個老人家對自己還是不錯的,至少能讓自己感到溫暖。


    在抱廈用了午飯五丫才迴自己房,誰知一進屋便瞧見仲伯陽坐在那裏看書,整個人一副懶洋洋的模樣。


    “今個兒迴來的倒是早。”五丫道,這幾日仲伯陽忙得很,或者他一直都忙得很可見受重用不是什麽好事。


    仲伯陽抬頭放下手中的書,然後朝五丫招手,待五丫走過去後,一把把她摟在懷裏,下巴放在她的頭頂,道:“聽說你受委屈了?”


    五丫把頭輕輕靠在仲伯陽的胸前,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雖然他並沒有做什麽,但隻要他在身邊便能感覺到安全感,五丫也解釋不清這是什麽感覺,從厭惡到相處自然。


    “沒有,不過是以訛傳訛罷了。”


    “必要的時候,可以跟我講,我會幫你,別忘了夫妻本是同林鳥,我娶你進門不是為了讓你受罪的。”仲伯陽的嗓子微微有些啞,似乎帶著些埋怨,“早知這樣,不娶妻便好,這樣的日子不知什麽時候結束。”


    後宅的鬥爭哪能結束,不鬥個你死我活,分個勝負,又怎麽能結束,就是分勝負了還有翻身的機會不是麽?誰能做常勝將軍不是?


    “我想查,你前妻過世的那兩味藥,你能幫麽?”五丫忽然問道,仲伯陽身子一僵,“也許比你想得複雜,也比你想得危險。”


    “所以要你出麵查,用你的人,你的人也是我的人。”五丫知道,這種事情自己不能親自去查,一動千百隻眼睛盯著,恐怕什麽也查不出來,不查也不能徹底搬到大奶奶,這件事十之j□j與她有關,畢竟二奶奶不需要一個人下兩味藥。


    “翠竹,她不是你的人麽?”五丫隻覺得環住自己的仲伯陽僵了一下,五丫繼續道“不然以你的性格當初你怎麽可能讓她來把我騙到涼亭,隻是信任。”


    “什麽時候知道的?”仲伯陽掩不住的笑意,自己的小娘子比自己想得還要聰明一些。


    “從你總能清楚的知道後宅發生的事開始,怎麽想,也隻有三小姐身邊的人不容易被懷疑,也更好安排。可是你三妹馬上就要嫁了,你該如何?”五丫問道。


    “她還有碧璽,翠竹再另行安排。”仲伯陽迴道,可是五丫知道無非隻有兩個地方可去,一是仲太太身邊,二是自己房裏,後者的可能性顯然更大,畢竟自己這裏連個通房都沒有,而且肚子也一直沒有消息,不知道什麽時候,五丫也開始期待能有一個孩子了。


    為了自己房裏不多出一個礙眼的人,也要找出兇手,為自己能活得更久些,不步前一任工作者的後塵,五丫也要扳倒大奶奶。


    “你便叫她暗地裏幫我便是。”五丫道,仲伯陽迴:“好。”


    不得不說二奶奶是個戰鬥力極強的人,一點便透,之前還低沉著,在五丫去之後便像是又活過來了一樣,從死老虎變迴了活老虎。


    她聽了五丫的話,繼續在管家這件事上給大奶奶添亂,雖然之前大奶奶已經讓她損兵折將,但老虎餘威還在,誰又敢不聽指揮呢?


    同時,二奶奶也在挽迴自己丈夫的心,要挽迴丈夫的心,就要違背自己的心,侍竹雖然孩子沒了,但人還活著,二奶奶開始悉心照顧上她,表麵上看起來是為了挽迴丈夫的心和婆婆的信任做的樣子,實際是為了從她身上得到更多的東西。而二奶奶更重要的任務是不讓侍竹被害死,找出侍竹藥中誰下了毒。


    二奶奶不僅跟大奶奶作對,時不時的在別人麵前擠兌自己,讓人不得不相信,兩人之間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像是上輩子的仇人一般,見麵就是掐,你死我活的一般,五丫也時時的去老夫人那裏抱怨,讓老夫人做一個傳聲筒,傳到大奶奶耳朵裏。


    說實話五丫沒想利用過誰,尤其是老夫人這樣的長輩,隻是情況不允許自己不理智,太過感情用事,畢竟對手太過棘手。


    都說防別人,不如先防自己人,二奶奶首先開始提防自己的人,隻留了信任的人在身邊,就連查事情都是小心翼翼滴水不漏的,畢竟她在大意上麵吃過大虧。


    五丫這邊麻煩多了,雖然仲伯陽查了很久一屍兩命的事,但終歸找到的是零碎的線索,還要繼續拚湊串線兒才能順下來,翠竹幫著自己,但終究人單力薄,又不能跟二奶奶全盤托出,隻能自己忙活。


    而隻要兩件事查出一件,大奶奶恐怕就要站不穩了。


    五丫知道府裏的藥房不好查也沒有必要查,畢竟害人者不想留下小辮子,五丫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提供府裏藥源的藥房,其次便是與府裏這兩位奶奶有關的藥房,可是又不能自己親自去,以免打草驚蛇,姚善初雖然是大姐,但同樣身為侯府兒媳兒的又剛生了兒子的她自顧不暇,沒有時間管自己,更不會管自己;二丫向來與自己不對付,唯有成親之後關係才有好轉,從兩看相厭到無視對方;三丫日子向來比較煩惱,與程晏維關係改善並不代表程晏維與自己的姑母兼丈母娘姚太太關係也改善,在這條路上三丫一直奮鬥著,五丫幫不上忙就算了,怎會再去求他;四丫更加指不上,享於安逸的她從來不會給自己找多餘的事情,雖說她算是五丫幾個姐妹中最親近的了;所以五丫想來想去,隻有一個人最合適,那便是自己的嫂子佟晚晴。


    這是她欠下的債,她要還給自己的。


    佟晚晴向來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五丫張口了,她答應下來了,便會去做,每個人都有秘密,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的利益,若是真心的,就不需要去問理由,佟晚晴對五丫始終帶著愧疚的心,畢竟好好的姻緣讓自己拆了,最後五丫才嫁到仲家,而自己的郡馬弟弟同樣不幸福。這棒打鴛鴦怕是佟晚晴這輩子做過最錯的事情了。


    對於佟晚晴五丫再放心不過,但對於二奶奶她便不是那麽放心了,倒不是耍花招,隻怕她太過高調,把事情捅漏了,好在二奶奶還算聰明。


    五丫坐在桌邊仔細瞧著桌上的東西,有西洋鍾,沙漏,琉璃盞都是上麵賞給仲伯陽的好東西,自己瞧著新鮮,卻沒那麽喜歡,打算選一件送給仲三小姐,正好借機去見翠竹一麵。


    選來選去,五丫選了琉璃盞,一般女孩子瞧了都會喜歡,仲三小姐就是不喜歡也不會太厭惡。


    吩咐冬梅包好後,五丫帶著冬梅去了仲三小姐的房裏,仲三小姐已與江桐定下婚約,不出一年就要成親了,現在每時每刻都在閨房裏繡嫁衣學規矩,其實這侯府的小姐拿需要自己繡嫁衣,不過是仲太太太過寵愛女兒,使她養成了驕縱胡鬧的性子,仲太太怕嫁過去使婆婆不高興,再受個委屈,所以便想板板女兒的性子,想辦法把她關在了閨閣裏,不準出去。要知道以仲三小姐的性子,憋都憋死了,就算五丫跟她再不對付,見到一個不成天在自己周圍轉的人,仲三小姐也會覺得新鮮。


    這不,五丫一進屋,仲三小姐的眼睛都亮了,嘴上卻還是淡淡的,“三嫂來了。”


    然後自顧自的擺弄桌上的花樣子,樣子有些尷尬,畢竟之前跟五丫有些過不去,雖說現在也對五丫喜歡不來,至少不討厭,隻是多多少少尷尬一些。


    五丫瞧著這個年齡跟自己差不多的女孩笑了笑,把冬梅手中的禮物放在桌上,“瞧著好看,便給你送來了。”


    仲三小姐滿眼的好奇,卻強忍著不看裏麵是什麽,卻也不想讓人拿走,這個人像是一個矛盾體一般。


    五丫瞧她的樣子好笑,就給了個台階下,“你瞧瞧喜不喜歡?”


    仲三小姐打開了盒子,瞧見那盞精致的西洋琉璃盞,用指尖摸了摸,看得出是喜歡的,“這是從哪裏買的?”


    “是聖上賞給你三哥的,我覺得你會喜歡便拿來送了你。”五丫道,仲三小姐終於露出她千金難買的笑容,“我就知道三哥對我最好。”


    五丫在心裏默默的打了仲三小姐兩個耳光,心想,這明明是你三嫂拿來送你的,真是小白眼狼,嘴上卻還是道:“喜歡就好。”


    這人啊,長大了就不可愛了,五丫還記得自己小時候的蠢樣子,打小就喜歡自己的大哥姚善禮,原因很簡單,隻因為他生得好看,還曾爬到樹上去證明自己是鳳凰,可是時間久了也不在乎別人說自己是烏鴉還是鳳凰了,蠢是蠢了些,可是單純,哪像現在麵目全非的樣子,裏子和外麵半點都不相似。


    仲三小姐瞧了瞧笑容可掬的五丫,道:“三嫂,以前的事兒......”


    仲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仲三小姐與仲三奶奶犯衝,過不去這事兒,想想以前做的那些,仲三小姐到底有些羞愧。


    “過去的不都過去了,提那些做什麽。”五丫迴答道,每個人都有一次被原諒的機會。


    “三嫂,你倒是比早些那個三嫂好,以前的三嫂沉默寡言的,雖是大家閨秀,倒是瞧著小家子氣,要是說二嫂與她關係不佳我倒理解,就連跟大嫂也不怎麽樣,成日就是在房裏。”仲三小姐跟倒豆子一樣。


    五丫皺了皺眉,問道:“大嫂一直都是與人不遠不近,和善的性子,怎的會關係不好?”五丫拿起茶水,抿了一小口,等待仲三小姐的下文。


    仲三小姐攤了攤手,“我也不知道,隻知道大嫂也不喜她,而且有個事情我也不知當講不當講。”


    “有什麽不能講的,除了你跟我還有第三個人知道啊。”五丫迴答道,好像在聽一個事不關己的傳言一樣,仲三小姐瞧見了也放心了許多便低聲道:“連翠竹都不知道,我曾看見,之前三嫂要生產時,大嫂去過小廚房,是自己一個人,連丫鬟都沒帶,估計除了我跟當時在小廚房的廚娘,怕是沒有別人看到。”


    五丫的心像是停跳了一拍,想不到還有這樣的事情,大奶奶正常應該隻用大廚房,在那樣的節骨眼上去小廚房不是太怪了一些麽?


    “那你怎麽瞧見了?”五丫問道,仲三小姐臉有些紅,道:“本來跟母親治氣決定不吃晚飯,誰知肚子餓了,大廚房離正房太近,我也隻能選離三房近的小廚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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