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過年,在許多地方都是很悠久的習俗。不過陳二狗的提議很快被馬封侯伸出的小爪子給否決,就連小七也一本正經地跟二狗師侄碎碎念:“大野豬這麽大,就算我們吃一年也吃不完呢。”


    陳二狗鬱悶啊:這不是關鍵好不好,這隻大野豬出現在這裏,是一個很大的安全隱患好不好。信不信這家夥發飆,能把青雲觀都夷為平地?


    那邊的大野豬顯然也早就發現這邊的動靜,抬頭用小眼睛向這邊張望張望,鼻子裏發出沉悶的幾聲哼哼,好家夥,真跟打雷似的。


    然後,這夯貨就繼續撿拾地上的苞米粒。還真別說,看似笨拙的大嘴和舌頭,舔食那小小的苞米粒竟然也靈活的不像話。


    看到這隻大野豬隻剩下一隻獨眼,馬封侯便更加確定它就是上次被石頭他們追捕的那一隻。看樣子,這個夯貨對他沒有什麽敵意。


    都不容易啊——馬封侯眨眨眨巴小眼睛,然後返迴青雲觀,叫上幾隻猴子,抬了一筐苞米棒子出來。自從變成猴子,他對山裏的生靈也有了新的認識。


    猴爪一揚,一根大棒子朝大野豬飛過去,砸在它腦殼上。大野豬嚇了一跳,吭哧一聲躍到旁邊。腦袋一伏,擺出一副進攻的架勢。嘴唇裏豁出來的大獠牙,白森森的好不嚇人。


    就叫你大牙算了——大牙,再來一穗苞米。馬封侯又嗖的扔過去一個棒子。


    大野豬顯然也嗅到食物的味道,吭哧一口,直接將迎麵飛來的苞米咬住,巨大的嘴巴子上下翕動幾下,一穗苞米就下肚,就連裏麵的苞米瓤子都照吃不誤。


    吃貨!陳二狗嘴裏嘟囔一聲,也抄起苞米棒子扔過去。


    “豬牙真大啊,以後就叫你大牙好不好?”小七一邊扔還一邊和對方溝通,名字都取好了,叫馬封侯頗有些感歎:瞧瞧,這才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呢。


    大牙來者不拒,對於它的大肚皮來說,這點吃的都是小意思,三根腸子還閑兩根半呢。而且這家夥別看體型龐大,但是動作一點也不笨,多數苞米棒子都被它在空中攔截。恨得大黑在旁邊汪汪直叫:這是本狗的專利好不好?


    最後就連那些猴子也都跑來湊熱鬧,一通苞米棒子雨下來,砸得大牙直哼哼:讓苞米棒子來的更猛烈些吧!


    吱吱吱——馬封侯很及時地阻止了猴群的瘋狂:傻呀,就你們攢的那點口糧,要是叫大牙敞開肚皮吃,三天肯定吃光,你們喝西北風去啊!


    正所謂救急不救窮,山裏的生靈,主要還得靠它們自個去打食。整天喂食的話,不成圈養了嘛。


    把地上灑落的苞米粒撿淨之後,大牙朝這邊吭哧兩聲,便甩著小尾巴,一溜煙跑沒影。不錯不錯,吃完就走,果然是個吃白食的。


    此後,三天兩頭就能看到這貨偉岸的身軀在青雲觀附近出現,馬封侯也偶爾給它扔點吃的,彼此的信任感也愈發濃厚。半個月之後,小七都能湊到大牙跟前,伸手把苞米棒子塞進它嘴裏了。


    甚至,一撮毛這個小猴崽子,都敢爬到大牙的後背上,站在那來個手搭涼棚放眼世界,大牙都沒吭聲。


    別說小猴崽子輕飄飄的沒二兩肉,就算陳二狗這樣的壯漢,騎到大牙身上,估計也就跟馱個棉花包似的。遺憾的是,陳二狗目前還沒這個膽子。


    小七倒是膽大,騎上去嚐試一下,然後很快就捂著小鼻子出溜下來:“臭大牙,你該洗澡了呢——”


    這個要求對大牙來說有點難為豬,結果是隻有猴子們偶爾跳到大牙背上耍一耍,大牙差點成了猴群的公共坐騎。這家夥也不惱,因為猴子都鬼靈鬼靈的,騎豬的時候,都拿點板栗之類喂給大牙,雙方屬於友好合作關係。


    說到洗澡,馬封侯也是一腦門子官司。夏天的時候倒還好說,找個山澗水池啥的都能解決。現在天寒地凍的,洗澡實在不方便,再加上整天跟猴子接觸,他都懷疑自己身上是不是長虱子了,要不怎麽總想撓癢癢呢?


    最後實在忍不住了,隻好叫陳二狗燒了一鍋熱水,倒進院裏一口接雨水的大缸,這一泡果然舒服,馬封侯手把著缸沿兒,都快睡著了。


    猴子們最喜歡熱鬧,當然要圍觀。老疤子還伸出小爪子,在水麵上捏了一個東西,齜著牙塞進嘴裏,嘎唄咬出一聲脆響。


    靠,身上果然生虱子啦!馬封侯不由得一陣惡寒,要說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之前,生虱子也屬正常,但是馬封侯他們這一代,大多數甚至都沒見過虱子,不知道這東西長啥樣呢。


    其實放在猴子身上,有虱子再正常不過,而且必須有啊。平時曬太陽拿虱子,是猴子們最重要的社交手段,給夥伴啦配偶啦猴王啦捉捉虱子,促進一下彼此的感情交流,都需要虱子這個重要的媒介。


    可是馬封侯不幹啊,他平時跟猴子也不需要這種交流,於是連忙在身上比劃兩下,小七很快就拿來一把梳子,細細地幫他梳理毛發,嘴裏還念叨呢:“猴哥,一會水涼了就趕緊進屋,小心感冒哦——”


    她這麽一說,馬封侯還真有點涼颼颼的感覺,隻好裹上陳二狗的軍大衣,讓他抱迴屋裏。就這,還打了好幾個打噴嚏,要不是身體素質好,沒準真著涼了呢。


    一聽猴哥打噴嚏,小七便一陣翻箱倒櫃,把馬封侯以前穿的一身行頭翻出來。本來,馬封侯是不需要穿的,可是又不忍心拂了小七的心意,也就穿衣戴帽,最後又把那條開襠褲給套上了,瞧得陳二狗一個勁捂嘴樂。


    一出門,就惹得猴群一陣騷動,都圍上來看稀奇,要不是顧忌猴王的威嚴,顧忌早就上小爪子了,不扒個精光才怪呢。


    其它猴子不敢上前,但是一撮毛這小猴崽子可沒什麽忌諱,爬到馬封侯懷裏,抓住那頂棒球帽就往自己腦袋上扣。耶,從小歪戴帽子,這是準備不學好了是吧?


    看到猴子們一個個都眼巴巴的,小七也覺得它們怪可憐的。於是迴到屋裏,翻出不少從山洞帶迴來的軍服,把上衣稍加修改,也就是剪了半截袖子,再往痩裏縫一縫,太難的小丫頭也不會。


    改完的衣服,直接往猴子身上一套,一個個就跟穿著長袍似的,多少也能擋點風寒。


    猴子們可歡喜壞了,一個兩個的都用小爪子拎著衣服,走路的時候都努力直起腰杆,生怕衣服拖了到地上。不過以它們三分鍾熱血的性情,估計用不上半天就全得弄髒。


    小七也瞧著高興:“就算過年做新衣服了呢!”


    馬封侯聽了不由得心中一動:差點忘了,要過年哩,哪天叫二狗領著小七進城逛逛,買身新衣服再買點年貨。


    他這個猴哥當的有點不合格,沒法子,以前是被人伺候慣了的大少,現在多少還知道疼人兒了呢,慢慢來吧,一切都會改變。


    嘩啦一聲,老疤子從水缸裏麵竄出來,也拐到小七跟前討要新衣服。這貨瞧見馬封侯洗澡,也下水了,渾身的猴毛都濕淋淋的,叫馬封侯一腳給踹屋裏去了。


    一直到晚上,小七還在油燈下穿針引線的。小丫頭技術不行,好在猴子們也沒挑。隻是馬封侯瞧著有點心疼:不成不成,說啥也要把電接上,總點個油燈也不是事啊,再把眼睛熬壞了,小七來年也就該上學了呢。


    這一琢磨,需要改善的地方就多了:廁所要建,澡堂子也要建,最好還得扯一根網線上山,總不能與世隔絕吧。而且馬封侯還另有計劃,必須上網啊。


    可是他真不懂,距離這麽遠,山上要是不建信號塔,肯定是通不了網的。


    算下來,需要用錢的地方還真不少。好在山洞那邊還有點存貨,希望夠用才好。


    或許是洗澡這件事勾起了老疤子的某種迴憶,第二天上午,這家夥就湊到馬封侯跟前,比比劃劃了好一陣,也不知道想表達啥意思。其它猴子也圍攏在旁邊,一個兩個都很是興奮的模樣。


    馬封侯對老疤子還是比較信任的,論起經驗,絕對是猴群第一。於是也就叫它在前麵領路,青雲觀裏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跟著,就當是溜達了。有了上次的教訓,馬封侯可不敢再把小七扔在家。


    最近很少上山,陳二狗也憋壞了,所以顯得特別興奮,嘴裏吆吆喝喝的:“立正,稍息,花果山遊擊隊集合完畢,跑步前進!”


    猴子們一個個穿著大長褂子,連竄帶蹦地往前跑,時不常的還有踩上自己的前大襟,一個倒栽蔥搶到雪地裏的,一瞧就是未經訓練的雜牌軍。


    這支雜牌軍打破了冬日寂靜的山林,不時驚起一群野雞,或者是一隻飛速逃竄的野兔,甚至,馬封侯還看到一小群鹿的蹤影,隻是他不認識是什麽品種。


    遇見最多的就是野豬了,成群結隊在林地裏拱食,大有泛濫成災的架勢,陳二狗躍躍欲試,吵吵著要打兩隻吃肉。


    在老疤子的帶領下,一直走了好半天,瞧瞧太陽都在頭頂偏西了,這才進了一個山穀,穀內林木茂密,格外幽深。老疤子嘴裏開始吱吱大叫,看樣子應該是到了目的地。


    這是哪啊?馬封侯正四下打量呢,就看到猴群在老疤子的帶領下,吱吱大叫著向前飛奔,而前方,竟然隱隱有水霧蒸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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